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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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女孩声音响在耳畔, 那声音很很微弱, 轻脆稚嫩, 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心田。

    身体上的疼痛仿佛脱离了出去,秋桐本来俯身侧着脸,好方便安宁给她按耳后那个隐形通讯器。但此时她已顾不得疼痛, 更顾不上通讯器,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倏地转头看向安宁。

    被她一手松松揽着的姑娘依偎在她怀里, 浑身僵直的像个木偶,她偏着头在看她右侧胸口上方的刀柄,两行清泪从眼尾滑下,顺着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落在她的衣襟上。

    “......安安?”秋桐迟疑地、不确定地出声, 她喉间干涩, 嗓音沙哑,既期盼又紧张。

    姑娘被唤回神,慌忙抬头看她,的唇没有血色,像片失去了颜色的花瓣,她再次颤声开口道:“姐姐......”

    她应该是吓坏了, 也急坏了, 看一眼那只刀柄,又回头看一眼秋桐, 眼里滚滚的泪水像珠子一般往下落,无措的连自己能话了, 都没有意识到。

    她只是一个劲的带着哭腔喊“姐姐、姐姐”,细白的手指紧紧揪着秋桐的左手袖摆,满脸的绝望恐惧。

    她从没这么恐惧过,就算被秋原带走,被捆在这个废弃的厂房里,都没有感到如此的惧怕。她太害怕了,怕秋桐会死,只要想一想秋桐会出事,她便宛若天塌一般万念俱灰。

    “别哭,安安,不哭了。”

    秋桐右手没有力气,便抬起左手覆上她的脸颊,指尖抹去冰凉的泪水。她深深凝望着她,眉梢眼角都是脉脉温情,温柔的眼瞳里却浮上一层薄薄的的水气,眼圈一周微微发红。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无法言,激动、喜悦、满足尽皆有之。伤痛已经离她而去,只余满心的快把她挤爆炸的欢喜。

    她的唇轻轻触碰上安宁的脸颊、眼尾、眉心,温柔地吻去那些咸涩的泪,最终落在姑娘温软的唇角。

    “姐姐没事的,安安不怕、不怕啊。”她脸色不变,表情柔和似水,任谁也猜不到,那刀下的伤口处有一股股的血冒出来。

    在那样柔软深情的目光中,安宁终于被她安抚住,理智回笼后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双鹿般的大眼睛里还盛着惊慌。

    “安安来,帮姐姐一个忙。我右耳后有一颗按钮,按一下马上就有人来了。”

    安宁乖乖的伸手去摸她的耳廓,果然在耳后摸到了突起的异物。

    她睁大眼望向秋桐,无声询问着。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可以话,习惯性用眼神和表情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秋桐定定看了她一秒,噗嗤一声笑了。她这一笑,身上那个伤口就被扯的发疼,幸好她穿的大衣厚实,洇出来的血没有渗透出来,而是被里面的衣服吸收了。

    她悄悄掀起嘴角“嘶”了一声,道:“是那个,按下去吧。”

    大冷的冬天,安宁的指尖很凉,秋桐的耳朵更凉。柔软的指腹轻轻按了下那个突起,感觉到下陷感后,姑娘移开了手指,抬手在自己嘴边呼了口气,然后双手向上伸,心翼翼避开秋桐的伤处,捂住了秋桐的耳朵。

    秋桐又想笑了,面对着姑娘无措的眼,她极力忍了忍,温声道:“安安,叫一声姐姐听听。”

    安宁仰着脸呆呆看她,傻乎乎的怔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浮现了惊讶的色彩。

    她试探着张了张唇瓣,在秋桐满含鼓励的目光中,缓缓出声:“......姐姐?”

    她真的出来了?

    她可以话了?

    原来不是在做梦?

    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的激动起来,脸上都是难以置信和满满的惊喜。

    “姐姐,我能话了?”

    她还是觉得不真实,不禁朝秋桐求证,得到了秋桐含笑的回应。

    “来,多叫几声,姐姐想听安安话。”

    安宁还在激动地回不过神,秋桐一手环着这个宝贝,静静笑望着她。

    “姐姐?”

    “嗯。”

    “姐姐姐姐?”

    “好听,再来一点。”

    这话的不假,安宁长久不能话,她的嗓音干净而清冽,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还有些女孩才有的稚嫩软糯,偏偏她话喜欢带尾音,就和她发微信消息喜欢拖个荡漾的波浪号似的,她一句话,最后的尾音总是又轻又软,嫩生生软乎乎,像在跟人撒娇一样可爱。

    “跟姐姐撒娇可以,跟别人不行哦。”秋桐对她。

    “诶?安安没有撒娇。”姑娘委屈的鼓起脸颊,像只肚子里装满水的河豚。

    “安安话就是在撒娇。”

    姑娘傻眼了,皱着眉头:“那、那我以后就和姐姐话!”

    这傻丫头。秋桐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而坚定地道:“这可不行,我的安安可以话了,姐姐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呢。”

    她爱她,却不想禁锢她。她希望她像一位公主一样,自由快乐地成长,让所有人都羡慕她、仰望她。而不是当一个受人指点的可怜、哑巴。她是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怎容他人来指摘?

    宝贝脸红红的抬着脸,凉凉的手还拢在秋桐的耳上,大眼睛水润清澈如一汪清泉。秋桐身上插着刀子,这一刻也禁不住想狠狠亲下去。

    俗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这句话的真的太有道理了。

    然而不待秋桐带伤做点什么,厂房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很杂乱,似乎来了挺多人。

    安宁察觉到后吓得一抖,眸中霎时涌出惊慌来。

    “没事的,是姐姐的人。”

    秋桐忙揉了揉她的脸,待姑娘放松下来时,门口的人已经走进来了。

    来人有五个,都是男性,一律穿着黑色长风衣,步伐沉稳面庞冷峻。

    “秋姐。”五人之中为首一人停在秋桐面前,冲她颔首致意。他眼睛在秋桐右胸上定了一定,询问道:“需要叫救护车吗?”

    “不必。”秋桐摇头,这把刀看着凶险,其实并不严重,不冬天穿的厚实,美工刀本身就不大,扎进去的部分没有想象中那么深,“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们是专业的。”

    “当然,秋姐想怎么做?”

    “他,”秋桐看像瘫倒在地无力呻。吟的秋原,“敲断手脚丢在路边吧。”

    秋原的膝盖骨在她那次猛击之下碎了,他快要忍受不住疼痛晕厥过去。此时听到这样的话,涣散的精神稍稍凝聚起来,挣扎着喘息道:“秋、秋桐......你不能、不能!”

    “我可以。”秋桐冷声,“秋文生有没有告诫你,不要来招惹我?”

    “秋文生都要避我的锋芒,你有什么资本觉得你斗的过我?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所有的财产留给我吗?”

    “好好安抚住我,给你留下难以威胁到我的东西,如果你聪明不来招惹我,你就可以富贵一世。”这是他,变相对秋原的保护。

    “可惜你太蠢了,又蠢又贪婪,还没有自知之明。”

    她完,不再理会秋原口中爆出的谩骂,转眼扫过那几个不知何时凑在一起缩在角落安静如鸡的大汉。

    还没有出声,其中一位便急急道:“秋姐,我完成了你的任务,你答应过我的......”

    秋桐断他:“我秋桐话算话,该给的好处不会少了你的,可你冒犯了我的人,该有的惩罚也别想躲。”

    “他们你就看着办吧。”秋桐对站在她身前的男人。

    接着她扬了扬下巴,看来来人中最后那个人:“你过来,送我去市区医院。”

    所有事都交代完,到这时她眉间才露出几许疲色,她垂下眼,牵住身边乖乖巧巧一声不吭的姑娘的手,道:“安安,手机还在吗?”

    “被他摔碎了。”安宁害怕的看了秋原一眼,细声道。

    秋桐瞥了他一眼,没事人一样牵着姑娘往外走,路过长风衣男人时淡淡了句:“把他舌头给我拔了。”

    安宁也听见了这句话,身子抖了抖,可紧握着秋桐的手却没放开,她两只手抓着秋桐的左手,还握的更紧了。

    “怕姐姐吗?”秋桐笑问。

    姑娘很认真很认真的抬眼看她,声音软软的却掷地有声:“不怕。”

    她的眼眸还是那么干净而纯粹,纯洁的像一张白纸,就算见过这样的黑暗面,也没有被染黑丝毫。

    “姐姐对坏人不好,没有错。”她稚气地:“要是姐姐对好人不好,那样安安才不会喜欢。”

    她是个是非分明的孩子,如果今天秋桐没有救出她,那她们的下场一定会比秋原更惨。她从来不会怜悯坏人,也不会因为秋桐的举动而觉得她不善良。

    秋桐低眸浅笑,柔声道:“姐姐的手机在左边口袋里,你去摸出来,给爸爸妈妈个电话,别让他们担心。”

    几人已经走出了厂房,到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车边,这边停了两辆这样的车子,安宁先扶着秋桐上车做好,才在她衣服兜里摸出手机,找到爸爸的号码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便接通了,路南焦急的声音响起:“秋桐?情况怎么样了?”

    安宁深吸一口气,竟有些近乡情怯了。

    也许是见她没话,路南沉默了一瞬,突然开口:“是安宁吗?”

    “是不是安宁?”

    听出路南话音里的颤抖,眼泪情不自禁淌了下来,“......爸爸!”

    “安宁?!”

    “嗯,是我,是安宁。”安宁抽泣着。在至亲家人面前,哪怕一丁点的委屈也会被放大,安宁也不例外,后怕在这一刻席卷了她。

    “你怎么、你怎么......”路南几乎无法言语,与他一起围着手机听的路家人也都激动的不出话来。

    “姐姐把我救出来了,我们现在没事了,正在回去的车上。”

    “好好好,你们快回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安宁转过头想让秋桐也句话,却见一路走来都面不改色的女人煞白着脸,紧闭着双眼头歪在座椅上。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