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乐道·曾侯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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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

    “宋国,庄氏。”

    那申国大夫扫视而来,目光落至风允身旁的青年身上。

    “宋国,庄氏?”

    他可没有听宋国有什么庄氏的,随即不屑之。

    “你以风子之名,就能随意令我申国退去不成?”

    “这岂不是让世人笑我曾国善欺?”

    其挥,欲让护卫上前擒之。

    “噹!”

    这青年不躲,周围观望之人蹙眉,可申国之势大,他们也不敢阻止。

    而那护卫擒来,却突然被一飞纵而来的长矛所阻。

    “先生且退,此事是我养国之事,莫连累先生。”

    那养国御马的壮硕少年眉目含怒。

    但养国大夫却惊慌失措,欲要向申国大夫请罪。

    “申国大夫恕罪,由基乃养氏之人,此番也是见曾国之盛,而忘乎所以,还望海涵。”

    申国大夫瞥了养由基一眼,又望向那青年,冷呵道:“来人,拿下这子!”

    闻声,养国大夫紧忙搂住养由基,以此避祸。

    那青年不慌不忙,转身对风允一礼。

    “风子在前,庄周有礼。”

    风子!

    周围人群中传出惊讶之声。

    昭阳见之,拔剑而出,抵住那围来的申国甲兵,以此护住风允声誉。

    再望向那青年时,其面色恭敬,正与风允交代自己之行。

    “余宋国闲人,名周,字子沐,此番从宋赶来曾,本闻曾之礼乐,遂来闻礼,但前日闻风子与老子之论道,方知晓道之有圣,此番欲向风子学玄门。”

    庄周?

    风允诧然。

    “你为何不去寻老子,我之玄比之老子之德,少之又少,不足多矣。”

    庄周腼腆一笑。

    “老子离去,周此时才知,此时遇风子,想来才是周之缘。”

    对庄周这毫无遮掩的话语,风允倒是愣然一乐。

    不过旁边闻声之人,却觉得这庄周自大,其怎可这般随意,这可是圣道,当以大礼而请才是。

    此时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欲上前向风允行礼。

    而申国大夫却尴尬不已,站在车架旁踌躇不定。

    就听——

    “风子来曾,余乃曾国太傅,此番特来迎风子入雅会。”

    一庄重老者,在一群甲兵的护卫下,疾步而来。

    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曾国,候爵,而太傅,一国卿大夫,比之一般诸侯都要尊贵不少。

    此时,这曾国太傅到,倒是解决了申国的尴尬。

    “申国大夫,且一同见礼风子,好入会去。”

    申国大夫闻声,思考风允此时之名,却也不得不低首行礼。

    “风子且安。”罢,冷哼几声,目光隐隐厌弃,示意马夫,御马而离。

    “风子请,且入会吧。”这曾国太傅望那申国大夫离去,缓缓松了口气。

    申国这几年势大,此时曾国出门处理此事,都是给曾国威慑诸国的会,不过有风允出面,倒是简单不少,这申国再如何,都不会当众与一位已经寻到圣道,被称作子的人物冲突。

    风允点头,欲回车,进入曾候宫。

    “风子您还未应声余之事。”庄周来追。

    昭阳之剑,欲拦。

    风允摆,任由庄周在其旁。

    等到车前。

    风允道:“待曾国礼乐雅会结束,余再将你引荐老子。”

    庄周略惊,却又笑道:“风子大德,此番周就能听两位圣人的言论了。”

    庄周这法,风允不由驳道:“允何比圣人,其路之遥,不过是与众人一般的寻道之人。”

    风允上车,而就将庄周也与欲上车。

    一旁护卫的昭阳蹙眉,冷面而视。

    庄周腼腆一笑,却还是挤身上车。

    “周只是宋国一落魄子,来曾国都苦恼盘缠,此时更别什么上宾下宾的函了。”

    “风子既要引荐周,不若就带上周吧,免得风子出会时,周已经饿死街头,也找不到周了。”

    “在此期间,风子将周当作一弟子即可。”

    着,庄周正大光明地望向风允。

    “走吧。”

    风允对外面的昭阳道:“多带他一人,跟在我身后即可。”

    昭阳在马车旁颔首,却对这庄周警惕十分,亲自来到马车前,御马向前。

    等马车驶过曾侯宫门,庄周才腼腆挠头。

    “风子真的带我进去?”

    实际此番,也不过是庄周试探风允,想一观能称作“子”的风允,其道之下的心为何。

    ()(e)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同,其心南北,也非同道。

    看似洒脱,莽撞而行的庄周,其心思也细。

    “伱与这个时代,很不相同,我很好奇你的礼是什么。”风允望向这面目青涩,望之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行为无拘,样貌清秀却略带不羁的庄周。

    老庄之学。

    可知其道应是在道家之学,风允才听了老子的德道,自然清楚德道与自己的玄道是多么的合拍,就如同之后的儒法一般,一外一内,治国安民。

    “礼?”庄周闻声,还以为是风允要考校他。

    他思索,正欲答,风允却止住。

    “且等听完曾国礼乐,再答。”

    庄周闻声,笑而喜之,其目若朝阳,却与风允心中那逍遥忘世的庄子形象,多有不同。

    “你寻道,是为了什么呢?”风允不禁发问。

    庄周不假思索:“自然是为人,人之苦难多哉,一人之苦犹如苍耳,其亲之人相触,其衣亦粘,即使落地,也是漫山遍野,其苦不断。”

    风允闻声,颔首,也不再问。

    “风子,雅会到了。”

    雅会在硕大的礼乐宫举行,此地乃是向周王特请所建,能容下数百人席坐,加之护卫奴仆、歌姬乐师,其不下千人之数。

    下车后,远远而望,雕梁画栋,彩漆绘雅,实在震撼。

    风允望之,略微思索。

    “原,这些漆纹,楚国与曾国却多有相似。”

    风允来到楚国后,第一眼就感叹了那红漆之彩,而此时的曾国也是红漆黑纹,图案也多有相似。

    闻声,屈原来到风允之侧,也遥望曾国宫殿。

    “楚国原本只是国,其在曾国之边,所以多以曾国为首,其权贵所学的也都多来至曾国,所以楚之学曾也。”

    此,屈原倒是没有异样。

    而带着芈姝、芈月靠近风允的沈尹华也道:“此番还得是风君是风子。”

    他感叹道:“风子代表了长江以南的诸国,也能代表楚国,我楚国总算有一位上宾,上宾啊”

    “这下诸国也能看得上咱们楚国了才是。”

    “当初君上应该直接让风子代表我楚国而来”

    沈尹华絮絮念叨,屈原面露惭愧之色。

    “风子莫怪,尹华先生多次出使曾国,我楚国都一直为正宾位,不得上宾,被多国所笑,如今得风子为首,所以欣喜,此时有跳脱之言,风子勿怪。”

    风允摇首,表示不介意此事。

    心中对楚国现状,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百越时,风允行阴阳之策,去除不必要的神灵信仰,整合分裂的部族。

    又以五行策,规范了农耕狩猎等等要事。

    其中就有一篇。

    此作为何。

    就是为了给百越一条可传承的文化,使国民自信,传承一心。

    但是此时观楚国,其文化来源于曾,却效仿有余,独立欠缺,缺少自己的东西。

    这是十分危险的情况。

    学者生,似者死。

    待到两人入殿。

    “风子,且带楚国宾客入上席就坐。”

    上席,其上宾有几,上席就有几。

    而风允为风子,其论道之事在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是战场名声巨大之人,虽此时曾国将风允安排在了右一席,其后还有几个正宾席位,是为楚国之人准备。

    随之入席,沈尹华更是激动。

    屈原和芈月、芈姝也目光惊喜,其行为举止,都更加规矩。

    风允望周围之人观来,也不拘束,坐好之后,召来屈原,低声询问:“我观,其多是赞美曾行而成习俗,延续出礼乐之盛的言论。”

    “而楚国人都以效仿这样的行为而感到高尚,楚国没有独属于自己的习俗吗?”

    一旁跟着的庄周闻声,也悄悄来到风允的席侧,与屈原一左一右,似在聆听。

    屈原思索风允所问。

    “哈哈,诸位宾客,礼之士者,皆安。”

    此时,殿正中,一年老之人,身着华衣锦服,在娇柔的侍女搀扶下,缓缓走来,跪坐在殿正中的首位上。

    以上而下,望向分列两旁的各国士大夫。

    “宴将起,暂退吧。”风允摆,庄周与屈原都退后,入席。

    而作为右首,风允也清楚,自己要首为曾候见礼。

    可就听。

    “风子且安,此番能请来风子,是我曾国之荣幸,应是我问风子安。”曾侯不顾自己年迈,起身对风允先行一礼。

    ()(e)  风允见之,不仅仅是因为其为曾侯,更因其年岁,是长者,遂也起身,回礼。

    “曾侯以礼待诸君,亦是曾国以礼待九州,国行礼之邦,君行礼之声也。”

    曾侯对风允礼待,风允也回赞曾侯,曾侯闻言大喜,抚须而笑。

    “风子请坐,寡人还需向诸位见礼啊。”

    似乎在印证风允的话,曾侯对诸多跪坐好的士大夫行礼。

    “能请来诸位有礼之士入曾,亦是曾国之幸也,诸位请受寡人一礼,以感喜悦之情。”

    此番倒是惊吓了众人,众人紧忙纷纷回礼。

    这曾侯的礼,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但随着曾侯不顾年迈,代国而礼的行为,曾国为礼乐之地的声音,怕是越发响亮了。

    同时,曾侯的礼也有了更深一步的

    “嗡!”

    代国而礼!

    曾侯身上闪过一阵波动,其气运深厚,气势越发高涨。

    突如其来的突破,让曾侯一愣,转而又笑。

    望向风允时,颔首以礼。

    “风子代表长江以南的诸国,携礼而来,我曾国也当赠礼。”

    “寡人最近得一好琴和一好谱,其琴为一先天乐道之人遗留的异宝,就赠于风子吧。”

    曾侯挥,让内侍去取。

    “至于那好谱,也那琴人的毕生之音”

    扫过这殿中的几百席位,曾侯大一挥。

    “好谱当作此时正宾论礼的首彩再去取些乐器、乐谱来,作为论彩,贺诸位之礼。”

    曾侯豪阔,一番下来让席上的诸位士大夫都惊讶纷纷。

    曾国的乐器与谱子,在周列国中最为出,蕴含独特的道韵。

    其也隐隐有称乐道,在曾国,是为显学之一,与的礼道极度相合。

    如此,不多时,一件件精美的乐器被抬入殿中。

    而其古琴,也落入了风允中。

    七弦琴

    “此琴是一名师旷之人,以千年桐木为身,上等蚕丝为弦所打造,寡人得之,还不曾动用,高居于阁呢。”

    琴人专情,其一阶段只用一琴,这也是曾侯不动用此琴的原因,风允学习乐理,也清楚此事。

    “咚”轻轻挑拨,其声清脆。

    大殿之中,还在为各族乐器的精美所惊叹的士大夫们闻声,纷纷噤声而望。

    “风子不若弹奏一曲?”

    那申国大夫出声,其目低首,看似恭敬以请,却让风允感觉非诚恳之心。

    其余士大夫皆赞。

    风允身后的沈尹华眼中略带紧张。

    此番他才想起,风允能来曾国的缘故。

    在楚国这么多年,虽最终被驱赶到典籍宫看守典籍,但他也是经历多年,高居大夫,怎能看不清那些权贵的意图。

    风允来曾,不代表楚国,代表长江以南的诸国。

    就是为了等风允在曾国出糗,名声败坏,而不会影响楚国。

    沈尹华望向风允,思考风允早先弹奏已有体系,此时虽非高超琴技,但也能得过去。

    不过

    目光微黯。

    楚国啊

    我们真的就容不下能出仕楚国的外人吗?

    我们?

    沈尹华痴痴苦笑。

    什么是我们?

    非楚之芈姓者,皆是外人。

    那些芈姓之外的权贵在这些芈姓士族眼中,是与他们争夺权势的人,对此事,沈尹华自己深有感触。

    “外姓士族还好,那些庶民,才是终生无望。”

    沈尹华暗叹之时。

    风允已经试琴之音色,挑拨其声。

    “那就弹奏一曲,以助雅会之乐。”

    风允目微烁。

    他的技巧、乐理在种道之术下,已经熟练,比之沈尹华,或是在座的多人都不低,只不过是情绪上,唯有深入。

    此时,他却准备以玄道为情,以弦音一诉其绪。

    “风子,请。”曾侯和善一笑。

    “风子有为人之德,治国之贤,其琴声应是极少能闻的”

    如此,也是曾侯看风允年轻,不过十八,出的铺垫之言。

    有此言“极少能闻”,也是风允精力在贤德之上,若极少时间去练习礼乐,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可以此事。

    风允对曾侯回首颔首。

    而诸多士大夫对此,也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