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谁电话？”

    余施逸回过头，发现余妍现在门口目光严厉地望着她。

    她坐起身，不高兴地：“你偷听我电话？”

    “余施逸，你好恶心啊，”余妍一脸嫌恶地朝她走近，“是奕添哥吗？”

    余施逸拉下脸，漠然暼了她一眼，竟也毫无羞耻感——跟周奕添在一起久了以后，她连找地缝都懒得找了。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余妍只在道新闻上看到过她和林之音来往密切的消息，她和周奕添的绯闻倒不曾有过。

    余施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她默认了她与周奕添的恋人关系，余妍难以接受，“你耍了什么手段？奕添哥怎么会喜欢你？”

    余施逸漠然无语，余妍疑惑地叉腰在她床边来回踱步，“什么时候的事情？噢！我想起来了，是我出车祸那一次对不对？”

    “我让你去找奕添哥，你就利用那次机会跟他搭上关系了对不对？”

    “你够了吗？我跟谁在一起还用得着你牵桥搭线吗？！”余施逸心头燃起怒意，对她怒目而视。

    “难道不是吗？你身上哪一件东西不是我们家给你的？”余妍怒不择言，“不是因为妈妈，你能住进周家吗？”

    余施逸深吸了口气，“你出去。”

    “我……”余妍嚣张中仍带有忌惮，“姐，你跟奕添哥在一起让妈妈怎么想，她会同意吗？”

    “出去！”

    ……

    余施逸一大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要去看望奶奶，从房里出来看到等候在客厅里的江慧敏。

    “妈。”

    江慧敏指了指桌上的粤式早点，语调温和地：“吃早餐再去吧。”

    “谢谢妈。”余施逸在餐桌前坐下，“妈，您要不要一块去？”

    “不了，我上个星期刚去过。”江慧敏面色冷淡地望着她。

    余施逸用勺子搅着艇仔粥，“我回来三四天了，都没能全家一起吃个饭，爸爸那么忙，波又在外地回不来……”

    “还是你比较忙，”江慧敏淡淡一笑，“你不在家，我们一家人也有聚得齐的时候。”

    余施逸心里一梗，垂着眼不话。

    “吃吧，你应该还是比较喜欢吃家里的菜，周家的人是不会顾及你的口味吧？”

    余施逸放下勺子，抬起眼帘，“妈……”

    江慧敏把叉烧包夹进她面前的盘子里，“我知道，你林阿姨喜欢你，她从就疼你。”

    “也难怪，你从就懂得怎么讨人高兴，我让你在别人家里躲着你乖乖就躲着，”着，江慧敏不禁感慨，“你那么就会在人前演戏，明明不喜欢吃人家家里的菜，不喜欢人家家的纨绔少爷，但从来不表现出来，只有回到家的时候才会抱着我埋怨。”

    “之音心地善良，心疼你。”她看了余施逸一眼，嘴角带着冷漠的笑意，“可我跟她从一起长大，我知道她最不喜欢谎的人。”

    “我没有……”余施逸拧眉。

    “施逸，自从咱们家破败以后就大不如从前，你从艺拍戏，家里也没有能力帮你点，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但你是女孩子，那些风光无限的表面背后要牺牲太多，荣华富贵不应该成为你唯一的追求。”

    “我知道您要什么，”余施逸指尖在眼角轻轻一拭，“妈，爸爸出事之后，我是最先选择放弃梦想的那一个，妍要读贵族中学，波要继续学舞，只能让我离开舞蹈学校。”

    江慧敏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动容，“委屈你了。”

    “不，这不是最委屈的，那时候出了那么多事，我早就无心向学了。”提及痛处，余施逸不住哽咽。

    江慧敏神色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叉开话题，“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借助别人的势力去实现自己的野心，尤其是疼爱你的长辈，成功真的不那么重要。”

    余施逸忍不住苦笑，“我没有。”

    除了这三个字，她再也不出别的话了。

    ……

    回到余家的宅院，院内种着一棵树龄久远、长得比屋檐还要高的鸡蛋花树，微风拂过，满院飘香。

    余施逸轻轻推开铁门，看见奶奶正在树下躺椅上盹，她走过去，搬来一张矮凳，坐在奶奶身边。

    洁白的花朵落在她的发上，她摘下来，闻了闻。

    “逸啊，你回来啦。”奶奶忽然睁开眼睛，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余施逸回过头，拖着尾音喊她：“奶奶——”

    “诶，我的心肝宝贝，你总算记得回来看奶奶了。”奶奶干枯粗糙的手在她脸上抚了抚。

    “对不起，奶奶。”忍了一天的难过情绪，终于崩溃流露，伏在奶奶的膝上声抽泣。

    “傻孩子，你哭什么？”奶奶轻轻拍着她的背，“奶奶知道你当明星很忙，奶奶都听人了，不怪你。”

    余施逸委屈地边哭边诉：“我哪里有什么野心？家里出现变故以后我唯一敢想的就是嫁个老实本分的好人，相夫教子。”

    “在我以为我已经没有欲望，没有理想的时候，我发现我能演戏。我以为平淡如水的生活是我的追求，但有人带我发现，其实生活可以充满刺激。”

    “可是我也怕，怕这一切都是梦境，好怕突然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了。我怕我会变得欲壑难填，我想要很多很好的角色，想要恋人全心全意的爱……”

    “妈妈真的让我好难过，今天是我回家那么久以来她对我话最多的一次。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那么不喜欢我，甚至不愿意让我凭她的关系得到人脉，她要留着给妹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讨厌我？”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奶奶，“您知道为什么吗？她时候明明很疼我的……”

    奶奶满眼怜爱心疼地望着她，把沾在她脸颊上头发别到耳后，“没关系，奶奶疼你，还会有更多的人疼你。”

    余施逸摇头，“妈妈不要我，以前要给我一个家的那个人也背叛我，就连最疼我的爸爸出狱后也性格大变，很少过问我的事情。”

    “……我是不是不值得被长久的疼爱，是不是人都会变心？奶奶，万一有一天连奕添哥哥也不要我怎么办？”

    奶奶慈爱地抚着她的脸，“不会的，逸这么好，会有人爱护你一辈子的。”

    窝在奶奶怀里伤心了好久，余施逸静静地想了很多事情。

    收拾情绪，余施逸了壶井水，放在炉子上烧开，抓几把晾晒在门前石板上的鸡蛋花扔进沸水里。

    鸡蛋花煮的茶水甜蜜芬芳，余施逸捧着旧碗喝了几口，感觉稍稍被治愈。

    * *

    周奕添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不停地给余施逸发信息，却被余施逸冷漠的“嗯、哦、好”一字杀搞得没情绪。

    穿着热辣的女人坐到他的身边，“周少，怎么出来玩还看手机呢？”

    周奕添手臂往她背后一伸，抓过来一个抱枕搂在怀里，身子往旁边的扶手上一靠，“哄女朋友。”

    女人撇了撇嘴，败兴地起身离开。

    余施逸不回消息，周奕添反复刷新进入无数次后，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到一旁，起身向狂欢的人群走去。

    男男女女们正围在一起玩酒桌游戏，周奕添的突然加速一下子将气氛带到高点。

    骰子扑克都不过瘾，周奕添只想喝酒，干脆跟别人比起了酒量。

    一排酒被消灭，周奕添不痛快地嚷嚷：“怎么就没点有意思的！你们还是不是跟我混的！”

    一个公子哥笑，“周少你要求越来越高了，什么玩法都不能让你满意，我们也没办法啊。”

    “周少吃遍四海，已经没有能入眼的了，还有谁能讨得了你的关心？”

    “今天是杜哥最后的单身日，你们看他玩得多乐呵啊，以前都没这么疯。”

    “哎，半只脚踏进围城里的人，最后的狂欢还不得使劲折腾啊。”

    周奕添揉了揉太阳穴，tamade，他居然也想看看围城里是什么样。

    “周少是不是醉了？”身旁的女人殷切地问道。

    周奕添食指点了点空酒杯，示意给他倒酒。

    一杯接一杯地喝，周奕添终于有些不胜酒力，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

    姚河滨从二楼会客厅里出来，正好遇见周奕添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周总。”

    周奕添刚刚站上二楼，突然顿住脚步，手在身上上下摸了一通，“我手机呢？我手机去哪了？”

    喝得醉醺醺的周奕添回身要往楼下走，脚下虚浮，身形一晃，往楼梯下栽去。

    好在姚河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周奕添也下意识把抓住扶手。

    “我去给您拿吧。”姚河滨把他扶到卧室门前。

    “行，你快点。”周奕添推开门，左脚拌右脚地往里走去。

    姚河滨沉默片刻，往楼下走去，在沙发上找到了他的手机。

    叶楚楚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姚河滨扭过头，“啊？你玩累了就回吧。”

    “那好吧，等我去把钱赢回来我们就回家。”完，叶楚楚便一蹦一跳地走开。

    姚河滨拿着周奕添的手机往楼梯走去，碰到正在和一个女生谈笑风生的刘丰。

    刘丰一眼看到他手里的手机，警惕地拦住他，“周总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总经理，周总把手机落在沙发上了，他让我给他送回房间。”

    “哦，那你去吧。”刘丰拍了拍他的背。

    一旁的梁溪如目光一直追着姚河滨，抿了抿唇，对刘丰：“丰哥，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姚河滨把手机送进房里后出来，余光瞟见转角处的身影，手轻轻将房门虚掩。

    走到楼梯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身影已经进到门里，他扯了扯嘴角，往下走去。

    没想到一下楼就遇见了余施逸，他脸上带着来不及掩饰的错愕，“逸，你怎么来了？”

    “周奕添呢？”余施逸四处环视了一圈，“他一直吵着让我来。”

    姚河滨心里飞快地盘算，余施逸问：“嗯？他在哪呢？”

    “他在楼上。”姚河滨目光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那我先去找他了。”

    “等一下。”姚河滨脸色沉重地拉住她。

    余施逸回头看了眼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疑惑地看向他的脸，“怎么了？”

    “……你先跟我来，我有话对你。”姚河滨拉着她往门外走。

    远离喧嚣，姚河滨吐了口气，“逸，你看到里面什么样子了吗？”

    “啊？”余施逸点点头，“我看到了。”

    “后天杜总结婚，可他们今晚在办派对，左拥右抱，寻欢作乐。”姚河滨皱着眉，态度异常严肃。

    “嗯。”余施逸得知这个聚会的时候也很为准新娘子愤愤不平。

    她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让姚河滨觉得不可思议，他连连摇头，“逸，我搞不懂你，你难道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吗？”

    “你是周奕添？”余施逸问。

    姚河滨张了张唇，忍下对周奕添恶言，“他们在里面花天酒地的同时，还能把这一切藏得密不透风，准新娘只会被蒙在鼓里。”

    “对不起，我很遗憾，我也不希望这样。”余施逸一面同情难过，一面对姚河滨愤怒感到疑惑。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姚河滨着急地道。

    余施逸想了想，笑，“你是在担心我会像陈警官那样被蒙骗吗？”

    “难道你不担心吗？”姚河滨皱眉问。

    “担心……担心有用吗？”余施逸自己也觉得困惑，她叹了口气，“我汽车飞机汽车的赶过来挺累的，我不想思考这些。”

    她现在只想找到那个能让她心里感到熨帖的怀抱，安静地待一会儿。

    “如果他现在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呢？”姚河滨大声质问。

    余施逸怔住，“你什么？”

    “我……如果，只是假设……”

    余施逸被他的假设问懵了，不可能的，他刚才还在跟她聊天。

    “他在哪里？真的在房间里吗？”

    姚河滨低头不吭声，余施逸往屋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折回到他身边“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你很害怕对吧？你知道他做的出来这种事。”

    是，她在害怕，万一真的出现墨菲定律——她正担心的事情立即就应验了，她该怎么办？

    “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跟他在一起，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这段时间不定时的收到那些照片她一直悄悄保存着，不安和恐惧感在心里累积。

    余施逸掌心捂在额头上，眼睛一酸，“我有什么办法，他就像个魔鬼，我一点一点被他吞噬。”

    “我挣扎得很，如果不是他一直紧抓不放，我早逃走了。”

    “他本来就不是我最初想要的那种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好累。”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余施逸回过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现在门口。

    她几步上前，却突然看清他侧脸上一抹鲜艳的红色。

    余施逸拳头紧了紧，又后退了几步，低头自嘲地冷笑一声，再抬眼看见梁溪如站在他的身后，浅笑着整理肩带，拇指指腹在唇上抹了抹。

    “你笑什么？”周奕添沉着脸向她靠近，“你刚才的都是真心话？”

    余施逸聊聊后退躲避他的接近，“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骂完转身向马路外跑去，周奕添立马追了上去。

    姚河滨脸色阴郁地回身，对上梁溪如的眼睛，她笑着：“谢谢你啊。”

    他垂下目光看见她发红的手腕，她立即把手背到身后。

    冷着脸进到门里，撞见不知在门后站了多久的叶楚楚。

    她神色淡淡地用手理了理他的衣服，“我会原谅你，但糟糕的是，施逸不一定会原谅周奕添。”

    “对不起。”姚河滨愧疚地辩解，“我觉得我们和逸是朋友。”

    “嗯。”叶楚楚点点头，“回家吧。”

    * *

    余施逸开着公司配的车一路狂飙回到住处，周奕添在路边拦了辆私家车一路追。

    但车主开不过余施逸，周奕添不一会儿就跟丢了。

    大晚上，周奕添在路边崩溃抓狂，余施逸不接电话，他立即电话叫来手下的人。

    黑灯瞎火的，她要是出什么事，他一定会发疯。

    给郭雅婷了个电话，得知余施逸没有回去，又给向吴雯听一下，也没有回公司那边。

    他焦躁不安地点了根烟，站在车旁，车里后视镜上映出他的脸。

    周奕添定睛一看，手往脸上摸了摸，“靠！”

    ……

    余虞抱着薯条咬得咔咔脆响，突然发觉余施逸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两个时。

    “姐……吃薯条。”

    余施逸摇头拒绝，“虞，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看过呀，我高中的时候把这部电影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余虞张嘴就来。

    余施逸面无表情地：“我就记得一句——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作者有话要：

    哦豁，今天二更，一共八千字——自作孽不可活。

    赶榜结束，自己给自己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