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牵一发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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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降官在萧关待了三天。



    第一天晚上:喝酒。



    第二天:打猎、烤肉。



    第三天:讲武、安排工作。



    一连串下来,数十凉州降官大部任用。



    长史汇祎出任黄门侍郎(正四品),左司马阴元出任中书侍郎(从四品):



    右司马韩璞出任宁远将军(从四品),领张掖太守。



    三位幕府主官中,一位担任天子近臣,一位出任台阁佐官,一位以从四品将军的身份出任张掖太守,整体不错了。



    之前来面圣并献上楼兰美人的阴澹,转任西海太守(正五品)。



    凉州别驾阴监出任兖州别驾。



    贼曹瑾回到家乡,担任高昌太守。



    以阎鼎为凉州别驾,以贾庄为姑臧令,以西河太守田茂为武威太守。



    已经挂印而去的杨宣被邵勋看上了,征其为颖川太守,至于来不来就看他自己了。



    隐居酒泉南山的宋纤被征辟,入国子学讲学,同样一一来不来看他自己。



    其余诸人,各有任用。



    简单来,受损的主要是张氏一族和他们的铁杆,以及在战争中稀里糊涂站错队的人。



    一番安排下来,凉州诸人大悦。



    之前流传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不枉他们在整场战争中消极对待,没有拼死抵抗,而今都获得了回报。



    大梁天子已经足够英明神武了,但这个天下并非他一个人短时间内就能改变,终究还是要任用他们这些人。



    安排完这些人后,五月二十三日,凉州胡人首领又次第抵达,



    邵勋照例与其饮宴,席间收到了来自张掖、酒泉的消息:代国镇东大将军刘路孤部军纪奇差,兵士四处劫掠,张掖、酒泉二郡颇受茶毒。



    王雀儿令代国辅相王丰率众捕杀乱兵,反为刘路孤所败。



    消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当然,也有王雀儿不敢做主的因素,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换作金正,可能就先斩后奏了。



    但王雀几相当清楚其中的利害,他没有权限或者自认为没有权限做出一些惊天大事:比如集兵围剿刘路孤。



    雀儿啊雀儿,都这个时候了,想那么多作甚!邵勋叹息一声,道:有些人,狼子野心,不敲打不行的。时至今日,朕奄有北地,复有何惧?



    罢,将乙弗部头人乙弗莫贺、折掘部头人折掘木间头唤至近前,问道:刘路孤大肆劫掠,你二部可受其害?



    陛下。二人齐齐拜倒于地,大声道:自两汉城往南至张掖郡,拓跋氏掳掠甚勤,鸡犬不留,诸部损失极大,有人甚至闹着要去青海。”



    青海?邵勋一。



    乙弗莫贺以为他不明白青海在哪里,便道:就是汉时‘卑禾羌海’。诸部鲜卑以此海色青,而唤之‘青海’。



    西汉时称之为卑禾羌海,是以当地部落命名。



    王莽时改称西海,纯粹是为了东西南北对称,并不流行。



    至西晋,因为西海郡的存在,于是改称汉时另一个名称仙海,或直接借用土人称呼青海一一一至东晋时,青海之名基本固定了下来。



    胡闹!邵勋道:尔等未降,刘路孤情有可原。既已降顺,便是大梁赤子,无人可以加害。此事,朕会为你们做主。



    乙弗莫贺、折掘木间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相信。



    大晋朝那会,他们被南边的秃发鲜卑劫掠,朝廷基本不管。



    而今被拓跋鲜卑抄截,大梁新朝会管吗?



    其他部落头人听到后,都停止了谈笑,齐齐看向邵勋。



    草原部落头领,最初都是由断事官、裁决官演变而来的,可见居中裁断一事何等重要。



    你不调解他们的矛盾,不制止不安分之人吞并、攻杀邻部,那么你就没有威望,就没资格统领他们。



    反之,如果你真的可以为他们做主,公正行事,裁断纠纷,那么就会有威望。



    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邵勋会怎么处理。



    秃发推斤更是感到心下一紧。



    这种欺负邻居的事情,他干得可不少,不然怎么可能建立起如此大的势力?



    整个秃发鲜卑十几个部落,基本都听他一人,秃发氏就是事实上的联盟之主,就像当初的拓跋氏一样。



    如果梁帝严厉禁止部落间相互攻杀,那么他有必要认真考虑是不是还要投梁当然,现在梁人势大,需要蛰伏下来避避风头。



    刘卿。邵勋看向侍中刘闰中,招了招。



    陛下。刘闰中起身行礼。



    卿即刻携诏西行,传朕旨意,夺刘路孤本兼各职,押来问罪。邵勋吩咐道:落雁军你带走,归你指挥。



    臣遵旨。刘闰中喜道。



    他大喜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天子胸怀广阔,真的把他当自己人。



    有的人委任胡官,其实只是承认既成事实,让他们当自己部落所在地的土官罢了。



    有的人任用胡将,也只是看中了胡人酋帅的实力,给个名义,让他们带本部兵马。



    今上让他当天使传召,乃至指挥禁军,这明什么?明胡人也是可以在大梁朝内真正当官的,而不是拘束于一地、一部的土官土将。



    以冯翊太守游子远为广武太守,兼领河会镇将。邵勋继续道:此事卿协助办讫再回。



    遵命。刘闺中应道。



    吩咐完毕,邵勋便离席而去,又唤来梁芬,令他派人飞马至平城。



    处理刘路孤,牵一发而动全身,没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明眼人也琢磨出点味道来了。



    天子怕不是早想动刘路孤了,只不过一直拖延到现在。而今凉州降顺,正好借此事动。



    



    若刘路孤屈服,兴许能保住性命,但独孤部首领就要换人了,可能是他儿子,也可能是他叔侄辈,甚至是个外人。



    若他不愿屈服,则万事皆休。



    二十五日,在萧关停留许久之后,邵勋接受群臣建议,往西北方黄河方向一行,镇抚诸部。



    闰五月初一,大军抵达大麻川(今打拉池)。



    初四,下令以所处之地置晋初废弃的祖厉县(今会宁),隶安定郡。



    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又一份来自南方的消息。



    ******



    司马睿称帝后,丹阳太守改称丹阳尹,首任丹阳尹毫无悬念:山涛之孙、山该之子山玮。



    在刘琨走后,曾代理了丹阳太守一段时日的郡丞杜义交出了印信,成为了山玮山彦祖的下属。



    山玮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五月二十日,他们二人同乘一车,入东宫面见太子一一不知不觉,他成为



    太子党的一员了。



    东宫是新建的,位于台城之内。



    听,台城也是新建的,且正在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建邮压根就没有什么外城、宫城,原本大家都挤在东吴园囿内办公,但天子(司马睿)都登基了,于是在园囿原址营建宫城,且因为台阁重臣都在此办公,故被人称为台城。



    东宫位于台城东侧边缘地带,至于目前是什么状况马车停下后,杜又踩在了没膝的荒草中。



    他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早习惯了,不是么?



    丞相王导的衙署都没建,门楼顶上还盖着茅草呢,就先给太子建东宫?



    不,今上礼让群臣,不会这么做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数十步后,看到了一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地方,那便是东宫地界了。



    门口站着东宫卫士,通票一番后,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彦祖快来,今日得一豚,有口福了。新任北军中候山遐山彦林在远处笑着招。



    山玮听了大笑。



    建邺就是这么穷,便是官员贪污,得几百匹布了不得了。



    现在还算好的。



    最初渡江的时候,得一豚得群臣分食,由此创造了禁的法。



    当然,这不是官员们自己穷。



    事实上,王导家里还是很富的,庄园也很大。



    穷的是以前的幕府、现在的朝廷,收不上来多少税,全靠江东大族接济,奈何?



    太子何在?山玮问道。



    正在生闷气呢。山遐低声道。



    为何?



    琅琊王(司马冲)北巡之事被否了,反倒有意让太子北上。



    谁干的?山玮吃惊道。



    还能是谁?石婕妤呗。山遐道。



    完,忍不住叹道:国事至此,还要内斗,真是一一!



    彦林慎言。山玮扭头看了看杜义,低声道。



    杜义傻笑了下,尴尬无比。



    石婕妤原本是琅琊王府中夫人(其实就是妾)。



    王妃郑阿春病逝后,天子有意将其册封为皇后。



    王导上书劝谏,认为此举不合礼法,目前这事僵住了。



    但石婕妤已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其子冲被封为琅琊王,对太子之位也是虎视耽耽的,毕竟天子娶续弦妻太晚了,彼时世子已立,明面上的嫡子(郑阿春所生第二子)都没被立为太子,那么明大家都有会。



    太子司马衷(生母为宫人荀氏,已改嫁他人)同样视琅琊王司马冲为最大对,因为他已经成年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考虑到最近有立嫡子为太子的呼声,杜义觉得这汪浑水更复杂了,最好不要掺和一一他有底气这么做。



    山遐、山玮完话后,在内侍的引领下,进了一座略显破旧的院。



    太子妃山氏正在指挥宫人采摘园蔬,见得三人后,行了一礼。



    阿妹何须如此?山玮抢先道:妹是君,兄是臣,该为兄行礼才对。



    其实山氏是他们的从妹,但为显亲近,二人都是按亲妹称呼,反正山氏这一支没什么亲人了一一真要论的话,其实还是有的,伪梁侍中羊曼、阴密镇将羊都是太子妃的舅舅。



    礼不可废。山氏坚持道。



    随后授了授耳畔的秀发,道:刚搬过来,宫中颇为凌乱,诸公都是夫君的近臣,还请担待一些。



    都是自家人。山玮笑了笑。



    左右看了看后,又觉得有点心酸,道:阿妹这日子过得甚是辛苦。待明日,兄遣人送些日常用度之物过来。



    院中居然还开辟着菜,听是妹妹亲自带着宫人一起种的菜。



    入夜之后,妹妹还要亲自缝补衣物,甚至为太子抄写文书,实在太辛苦了。



    当然,不排除有赚取贤惠名声的因素,但人员、用度不足也是实情。



    山氏听了兄长的话后,一边麻利地摘菜,一边道:陛下有意北伐,而钱粮用度紧缺。妾在宫中自食其力即可,丹阳若有金帛,不妨送往大营,毗赞王业。



    山玮、山遐对视一眼,尽皆暗叹。



    就在此时,太子司马衷走了出来,道:三位来得正好。陛下有诏,令我率东宫僚属,渡江北上。



    到这里,脸色灰败,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邵贼害苦了我!他最后叹道:也别站着了,都来议一议,如何度过这个难关。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