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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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满满算,我离开东宫不过一日。虽然走得悄无声息,回得也悄无声息。大家就是一天没见到我,第二天早上,众人又齐聚在了我寝殿的前厅里请安了。

    但他们都敏锐地感觉到了,我和太子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微妙的变化。

    我没来得及去解决我和李祯之间的问题——事实上我觉得那更是我和自己的问题,我没想好该拿自己怎么办——所以我把这些事儿丢在了一边,先着手给家里写信。

    贺辰月的步履肯定比我的书信要早很多抵达,是以,我更仔细地交代了我能想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包括京中的形势,以及我关于京中有内应的猜想。又女儿不孝,未能在此时随侍左右,为父亲排忧。

    尔后,八百里加急,送往广州府。

    过了些日子,爹爹四百里加急,给我回了几封信。

    一个八百里一个四百里,可见我去信的时候,觉得自己这封信十分之重要,我爹爹给我回信的时候,却也就稍微敷衍了我一下。

    展信一看,好话没有,到先是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爹爹让我有个女孩儿的样子,还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可以再做这种事情(大约是指我夜奔去扬州的事儿),不然被发现了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更关键的是我娘很担心,我娘一担心就念叨他。还有,我不在金陵城惹事儿就是尽孝了。

    我看完这封信后,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之前那么多话都白叮嘱了。

    第二封是我娘写的。家中一切都好,哥哥们也好,嫂子也好,侄子侄女们也好。大嫂嫂要再给我添个侄子了,明年春天就生。二哥游历归来,准备在家里多待一阵子。三哥正在相亲,情况比我当年好得多,我能成功嫁出去真是祖宗积德了。

    ……看来我的婚事真是给我娘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第三封是二哥哥写的。随着信件一块儿到了东宫的,还有一柄好刀,亦是我二哥哥为我造的。他他此次外出,游历西北边陲,登上了祁连山脉,见到了天苍苍野茫茫的开阔之景,心境都有些不同了。他亦带了矿石回南边,回来后便锻造了这柄刀,这是他的得意之作,送给妹我。

    我瞧见那刀,柄部刻着一只展翅天际的苍鹰,便知二哥并不是随便拿了把刀来忽悠我。

    我很的时候,他便揉着脑袋对我:“我的妹不是笼里的金丝雀,而应当是翱翔天际的鹰隼。”

    我的手拂过刀柄雕刻的纹路,久久没能挪开。

    *** ***

    当天晚上,我正欲歇息,吉祥突然来报:“舒良娣问您睡下了没有,若没那么早休息的话,想来跟您会儿话。”

    “哦?”我有些好奇,“让她进来。”

    结果舒良娣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堆瓜子点心酸奶冻,一看就是让厨房提前备好的,拿着精致的玉碟装着,一份份往我的红木雕花圆桌上摆。

    她已经卸了一头的珠翠,头发散散的披下,只在头顶戴了支玉簪子,脸上不施粉黛,大大咧咧地往我这儿一坐。

    “你这是什么套路?”我目瞪口呆。

    “找姐姐聊天呀!我睡不着嘛,太无聊了,就来看姐姐睡没睡。”

    我托着下巴:“你可别装蒜了,平日你就只在乎时新的衣服首饰,每天就知道把自个儿扮得漂漂亮亮的,谁家给你这个良娣递了帖子,你就盛装过去晃一圈,整个儿金陵城里到处都是你的闺蜜。谁无聊,都不会是你无聊。”

    “姐姐平日里又不管家,又不爱出去露脸,我和陈良媛不过是分别替姐姐分担一下嘛。”她话得理直气壮,一双美目里满含笑意。

    她就这样笑着往我嘴里递了块奶糕:“你尝尝这个。”

    那奶糕口感绵软,入口即化,唇齿间都是一股奶香,到真是味道极好。我忍不住赞叹道:“这个好吃。哪儿来的?你的厨房做的?”

    “是姐姐的厨房做的呀。”

    “瞎,我以前没吃过这个。”

    “骗你做什么?是你不在的那一天,殿下下朝后去宫里请安,尝到了这奶糕。据是御膳房新来的一位西域番邦的厨子做的,各宫娘娘都有份儿。结果你猜怎么着?殿下把人给要进东宫了,我们太子妃没尝过这个味儿~”

    我拿着第二块奶糕的手悬空在那里,呆愣着都忘了往嘴巴里送。

    舒良娣接着道:“结果皇上还真同意了,人便被送进了东宫。结果一直没传他的膳,他自个儿坐不住了,给陈良媛的大丫鬟塞了银子,让问陈良媛,为何太子妃又不喜欢他这口了。”

    我:“……”

    “陈良媛当笑话讲给了我听,我看这厨子可怜,本来在宫中御膳房大好的前途,结果被咱们殿下一句话就给雪藏到了东宫里来。我就让他今晚再露一手,拿来给你尝尝。看来殿下判断得没错,你到确实好这一口。”

    我“哦”了一声。

    舒良娣这么迂回地跟我讲厨子,讲的当然不止是个厨子。

    安德全也就算了,从就跟着他主子的。可我看李祯平时也不和东宫里的女人们讲话,怎么舒良娣也来给他当客了?

    舒良娣见我不接话,笑眯眯地问:“姐姐,你怎么还在和太子置气啊?”

    “我没和他置气啊。不是诓你的,我真没有。”

    “那你在跟谁置气?跟你自己么?”

    我心头一跳。

    是了,我确实在跟我自己置气。

    或者,跟这东宫的日子置气。

    每个人都在告诉我,李祯多么多么好,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很好。

    只是这个世界上,女人的追求,就只应该有夫婿对自己好么?这样就该心满意足、感恩戴德了么?就活该被拘束着一辈子么?

    这样的话,我也没法跟舒良娣。

    她们几个从都是在这样的礼教下长大的,想来如果我问舒良娣这个问题,舒良娣的回答也应当是十分肯定的。

    我想跟舒良娣,你不用劝我,我心里面门儿清呢;也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又活蹦乱跳了。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舒良娣就挽住了我的胳膊,道:“算了,不提男人。咱们聊聊八卦吧。我姑母的八卦,你想听么?”

    “哈……?”

    她姑母?

    那不是宫里那位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么!

    我原本都准备赶她回去睡觉了,却被她这样一句话,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想听。”我很老实地道。

    “你求我呀~~”

    “死妮子!”我掐她的肉,“快!”

    “哎哟哎哟,好,我我!”

    按照舒良娣的法,贵妃遇见陛下,是在太后的宫中。

    舒家是临安的大家族,书香门第,几朝为官,家谱上的人名字花上一天都数不完。舒贵妃的母亲,也就是舒良娣的亲祖母,因丈夫请封,得了诰命,要入宫谢恩。

    太后道:早便听舒家有一女,容貌冠绝金陵城,不如一并带进宫来,给哀家瞧一瞧。

    那便是舒贵妃的初次入宫。

    她并不知道,她跟着母亲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适逢新帝下朝,也赶来寿康宫给母亲请安。

    两人就这样撞到了一块儿。

    一见误终身。

    是皇帝主动和太后提求娶舒家女的。太后起先不同意,按规矩两年后才有选秀,但舒家女正值芳龄,家中正为她择婿,不可能平白耽搁两年。

    皇帝,也没规定一定要选秀才能入宫。直接一顶轿子抬进来,封个美人、宝林什么的,也未尝不可。

    太后这样也不是不行,但舒家忠心耿耿,三代在朝为官,这样的世家大族之女,只封个美人也不合适。

    皇帝,位分的事情好办,只要母后觉得不逾制,那就没问题。

    于是最终,舒氏女一进宫便是妃位。

    少年夫妻,情投意合。椒房盛宠,地位超然。

    对于彼时年仅十六的舒妃来,一切都美好得如梦似幻。

    其实舒妃本就没想与皇后争什么。对于后宫的女人们来,位分、孩子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位高的妃嫔是娘家在前朝的助力,如果有幸生下男孩儿,日后封了王,老了再随儿子去封地安享晚年,便算得上是一生顺遂了。

    她原本只想平平安安的和枕边人偕老。

    只是没想到,不足一岁的皇长子李祯生了重病,啼哭声越来越弱,呼吸时也不停地喘着粗气。紧跟着,皇后查出,有人在太子的食物中动了手脚。

    皇后猜测,这一切都是舒妃在幕后主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