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变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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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一大早,海保就坐车赶到了吏部门前。

    吏部的官衙,并不是坐北朝南,而是坐东朝西。其正门开在户部街上,后门位于兵部街。

    若是有会参观中国历史博物馆,不定,双脚就站在大清的吏部旧址上。

    海保赶到的时候,赫然发现,前来参加面验的待录用笔帖式们,已经从吏部的大门口,沿着富贵街,一直排到了兵部街上的钦天监门口。

    富贵街,即吏部和户部之间的共用夹道。

    因为担心太过张扬了,海保这次没敢让八福晋亲自送他过来。

    不过,真要是亲自排队的话,估计轮到海保的时候,两腿已经站麻了。

    海保略微一想,便派了乌林和墨云跟队前行。他自己则靠在车厢里,一边喝茶,一边和寒香闲聊。

    “寒香啊,你的私房银子,应该不老少了吧?”海保喝了口茶,笑眯眯的问寒香。

    寒香微微一楞,也没多想,就:“回爷,婢的月例和赏钱,都拿回家去,给娘亲收着了。”

    “哦,你倒是孝顺啊,这是打算存着给你弟弟娶你弟媳妇用的?”海保故意逗寒香。

    寒香一本正经的:“爷,您是知道的,婢的家中就我和我弟弟。我爹和我娘,还指着弟弟娶妻生子,养老送终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经过很长时间的熏陶,早就传遍了民间。

    在大清朝的民间,普遍存在着重男轻女的现象。

    据海保所知,在江南和福建那边,狠心的爹娘亲溺死女婴的人间惨剧,绝非个例。

    寒香一直伺候在海保的身边,也算是颇有些见识了。没想到,她依旧是大清普遍存在的扶弟魔。

    这个时代的父母,基本上都要给女儿灌输一种思想:娘家强,你才挺得直腰杆。

    这种思想的背后逻辑,其实是,哥哥或弟弟花女儿的银子,天经地义。

    海保不是圣母表,他也无心干预寒香的家事。

    祥林嫂怕死后阎王分尸,把一年工钱拿去捐了土地庙的门槛,谁劝得动她?

    不过,海保对寒香的爹娘,很自然的有了看法。

    因为,寒香在他的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十年的月例银子和赏钱,很是不少了。

    ()(e)  不夸张的,起码有好几百两银子,已经足够在南城的穷人区里,买一座四合院了。

    海保躺在车厢闭目养神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墨云跑回来禀道:“爷,快轮到您了。”

    于是,海保整理了一下衣装,跟着墨云去了吏部门口。

    吏部的大门口,摆了张公案,公案后边坐着一名砗磲顶戴的六品官。

    轮到海保的时候,他被差役领到了那位六品官的跟前。

    “出示结状。”那名六品官仰起下巴,语气异常生硬,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海保便从怀中摸出了早就备好的结状,双捧到了那位六品官的跟前。

    那位六品官接过结状,定神一看,结状上赫然写着:镶蓝旗满洲,郭络罗氏,曾祖固山额真达尔汉,祖议政大臣内铎,父和硕额驸、一等精奇尼哈番明尚,予海保。

    “哟,敢情是海爷啊,下官恭候您多时了。快,这边请,这边请。”那位六品官一边起身,一边满面堆笑的自我介绍,“下官察音布,隶于镶红旗满洲,忝为吏部文选司主事。”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察音布就由倨傲无比,变得恭顺异常,很有变色龙的天赋。

    察音布领着海保,在一间公事里,见到了吏部文选司员外郎森沁。

    森沁见过海保,地点是在顺天府贡院的至公堂内。

    海保的一条腿刚迈过门槛,森沁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容可掬的拱道:“海爷,卑职已经都安排好了,就等您老的大驾了。”

    陪同而来的察音布赶紧介绍:“海爷,这位便是部里文选司员外郎森沁森大人。”

    “哟,森大人,又见面了,劳您的周全照应,在下感激不尽。”海保一边拱还礼,一边没忘了亲热的和森沁打招呼。

    海保是个地道的明白人,森沁唤他一声海爷,那只是给老八面子罢了,他不能太过狂妄了。

    再了,森沁暗中出力不少,值得一谢。

    见海保知道好歹,森沁格外的高兴,便声提醒:“下官已经列好了陛前引见的要诀,请海爷您收下后,务必背熟了。”

    在官场之上,仗着背景深厚,狂妄自大的人,一般情况下,都没有好下场。

    ()(e)  海保向来以为,面子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和光同尘,已经是明规则了。

    当面很亲热的叫兄弟,背后捅黑刀,方为官场上的正道理。

    在森沁的安排下,海保被领进了面验的屋子。

    负责验看的吏部主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海保,朗声道:“面白无须,仪表堂堂,无残缺。”

    坐在他旁边的笔帖式,提笔在,在专用的麻纸上,记下了海保的体貌特征。

    接着,海保又被领到下一间公事房里。

    主持复核的监察御史,深深的看了眼海保,故意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汉字:阿玛。

    “请翻译为国文。”监察御史嘴里的请字,当即暴露了他知道海保底细的现实。

    海保提笔写出了阿玛的满文之后,那位监察御史瞥了眼四周,刻意压低嗓音,:“请海爷代问八爷安。”

    “敢问上官您的尊讳?”海保若是还不知道监察御史的意思,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位监察御史笑容满面的:“鄙姓富察,名乌勒格善,马中堂乃是鄙堂伯。”

    只有管部的内阁大学士,才有资格被称为中堂,绝不可能乱用。

    海保一听便懂,这位乌勒格善其实是武英殿大学士马齐的堂侄。

    照理,监察御史这一关,应该是最难过的险关。

    但是,老八事先打过招呼之后,所谓的险关,对海保而言,也就形同虚设了。

    七日后,吏部正式颁了任官旨意。

    在大清朝,京官上任是宣旨就任,外官上任则发给凭照和誊黄敕谕。

    从颁旨之日开始,海保正式成为从九品文官,有资格穿官服了。

    不过,距离正式就任,还有一关要过,即陛前引见。

    照大清朝的规矩,所有的新官们,在正式上任之前,必须由吏部尚书引见给皇帝。

    经过皇帝当面考察后,能够胜任者即可赴任,而衰迈、昏聩、无能者只能以原品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