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男人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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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清凉如水。
花厅内,吴有材设宴招待知府大人和家眷。
上下左右四排长桌围起来,四人一席,共有十几席,知府赵大人坐在首席,身旁除了吴有材和县丞陪同,还有他的准女婿郑观。
吴有材瞅着眼前的年轻人,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郑观刚满二十五岁,年纪虽轻,身上却有种独特的沉稳和睿智,让吴有材只瞥一眼,就觉得有些忌惮。
郑观一双眼睛也有意无意打量他,突然笑道:“吴大人,两年不见,犹如沧海桑田啊。”
吴有材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一下子认出眼前的人,“郑大人!”
他瞪大眼睛,震惊地愣怔住。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郑观竟是两年前的知州郑大人!
当年吴有材还是新进士,郑观任本地的知州,负责护送十万官银进京,那晚官船上设宴,他跟郑大人都在宴席上。
嘶——
吴有材暗自吸一口凉气,脑门冒出冷汗。
*
郑观朝他举了举杯,一双冷冽的眸子里含着晦暗不明的深意,“往事不回首,今晚只谈风月与风流。”
赵知府在旁边介绍道:“婿郑观,这两年在北镇抚司当值,现任理刑千户。”
他由文职转向武官,专门负责刑狱。
吴有材又是一个激灵,连忙陪笑道:“郑大人年轻有为,闻达于诸侯指日可待啊。”
能进北镇抚司做官的人,多是显贵出身的官家子弟。
当年官银被劫,郑观的知州官位被革,吴有材以为他这一生就落魄了,没想到转去北镇抚司当差。
此人的背景绝非一般!
郑观哈哈笑起来,“过奖,我是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不像吴大人,是圣上钦点的进士,当真前途无量啊。”
2
花厅两边梁上、窗格、门户上,挂着彩穗红灯笼,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也挂满了各色花灯。
戏台上,扮相美艳的优伶唱着动听又婉转的曲子。
一曲唱罢,戏班子全体上台,给大人们行礼谢恩,一群扮演猴子的孩童们蹦蹦跳跳。
吴有材心神不宁,这时听见热闹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挥。
他早已命人用大簸箕装满铜钱,由两个衙役抬着,用力往戏台上撒钱。
铜钱如同雨下,叮啷啷满台的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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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鼓掌叫好,笑容很夸张,又带着些勉强。
为了办好这场宴席,衙门里从上到下都出了份子钱,这台上撒的都是他们的钱。
听着叮啷啷的钱响声,众人都是一阵肉疼。
赵知府端起一杯酒,起身拱,“如此奢华热闹,本官受之有愧,让诸位同仁破费了,破费了。”
众人陪赵知府饮了一杯,吴有材凑上前去,起灾民居无定所,还有山匪扰民的事情。
他想跟知府大人套一套近乎,留个鞠躬尽瘁,为公为民的好印象。
赵知府皱一皱眉头,“宴席之上,莫谈公事,吴大人不知晓规矩吗?”
吴有材脸上的笑容凝住,连忙起身拱,“学生愚钝,扰了大人的雅兴,自罚一杯。”
他自己倒酒,仰头喝下一杯,不经意地用衣袖抹了一把汗。
赵知府眯起一双笑眼,语重心长道:“本官想,吴大人与其诚惶诚恐,莫若举杯望月,听天由命。”
吴有材愣住。
赵知府又举杯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吴大人莫要当真啊。”
吴有材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表情僵硬,咧着嘴却笑不出来。
3
知府赵大人带家眷来卓阳,督办赈灾和剿匪两件大事。
第二天,全城贴满告示,知府大人接到举报,入室抢劫的山匪身受刀伤,尚留在县城内疗伤,各家各户需留心警戒,发现可疑的陌生人,一律报官查办。
很快城门关闭,进出县城的人严查不怠。
全城百姓一片哗然,气氛变得紧张。
那个暗中举报的人正是宿颜,她知道偷袭暗杀平家人的刺客还在县城里,所以静观其变,等着看瓮中捉鳖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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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有材焦头烂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转来转去。
他年过三十,遇到致命风险也能从容淡定,从未像现在这般慌乱失措过。
书吏麻杆站在一旁,双眼半眯着,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大人,既然对方来者不善,不如我们先下为强。”
一个赵知府,一个郑大人,已经让吴有材慌了脚。
这不是件好事。
“勿要轻举妄动。”吴有材站住脚,抬制止他,“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为今之计,先盯牢了陈家父子,只要把官银找出来,我们总会赢得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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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客栈里,还有比吴有材更焦急的人。
陈老爹浑身直抖,瞪着举拳头威胁他的江器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五百两银子,他雇了振威镖局的人去杀平家三口。
事情没办成不,江器成竟然让他再掏一千两,是补偿镖局,这趟活让他们损失了两条人命。
听听,这是什么强词夺理的借口?
坐地起价啊,简直岂有此理!
“陈老爹,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有话直,现在我们兄弟出不了城,身上的伤也没养好,吃住用药都是钱,我们为你卖力办事,这笔费用理应你来负担。”
江器成见陈老爹一脸恨意,嘿嘿冷笑道:“不拿钱的话,咱们就一拍两散,鱼死破!”
因为贪图平芸的金珍宝斋,江器成才跟陈老爹合作,没想到便宜没占成,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了。
堂堂振威镖局的少当家,莫名其妙成了被通缉的山匪。
直到现在江器成都搞不明白,他们什么时候跟蜈蚣寨山匪同流合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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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郎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客房,就看见江器成张狂地踩着椅子,指头差点戳到陈老爹鼻子上。
“你,你是振威镖局的江少主?”陈三郎去过金珍宝斋,认识隔壁振威镖局的人。
他脸上露出笑容,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感。
江器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放过陈老爹,走到陈三郎面前,上下打量他。
见他腰间系着一个精致的香袋,江器成一把扯下来,在指上绕着圈。
“江少主,那是我的香袋!”陈三郎皱了皱眉头,想抢回香袋。
里面有些碎银子,是他一个月的花销。
江器成抬一伸,故意让他抢不着,然后嗤笑一声,斜眼睨视着陈三郎,“别紧张,你个大男人戴这么个玩意,靠它赚钱啊?行了,我先拿走了,当做你们欠我的利钱。”
罢,他大摇大摆往外走。
陈三郎不明白什么意思,伸呆愣在原地。
江器成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转头看着陈三郎,“我就欣赏你这副猥琐相儿,贪财、好色、怂包、犯贱,男人中的男人啊!”
完,他拿着香袋,转身走了。
陈三郎恼羞成怒,脸色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