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没有了,一滴也没有了
“哥,你今儿怎么想的,这事儿明明就是陈婷的错,就算陈厂长要偏袒她,我也是不怕的!”
红星食品厂外的卖部,一帮穿着棉袄的孩儿拿着家里用完的牙膏罐子,踮着脚换卫生饼吃。
聂子航看着自己这个女将军般的妹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陈婷吃了这么大苦头,你还不满意?”
“我就看不惯这种人,心里的九九就像九曲十八弯,嘴上一半,心里藏一半,还颇有些藐视工人集体的意思,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早闹到供销社生产队里去了!”
聂爱红愈愈激昂,但看见聂子航平静如水的目光,又渐渐收了声:“哥,你今儿在办公室里给我递的眼色,是什么意思?”
聂子航好笑道:“我在陈厂长面前的话,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聂爱红陷入了迟疑,半思索着回答:“有。”
聂子航轻拍了拍妹妹瘦削的肩膀,剖析道:“你和陈婷在生产车间大打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你俩都逃不开。与其等陈厂长发落你,不如我们主动认下,这是其一;
其二,陈厂长那个问题看似随意,实际上给我出了个难题。一旦我承认自愿,整件事就变成了你无理取闹;如果我是陈婷暗示但你知道,你哥我做不出这种栽赃陷害的事儿。”
听到这儿,聂爱红隐约明白了一星,咬着嘴唇道:“陈厂长这个老狐狸!”
“能做到食品厂厂长的位置,哪有简单人物?”聂子航失笑道:“就算我了是陈婷暗示的我,但送票证这事儿,厂里十有八九都知道,大家不过当作年青人的情感问题,不去深究,但陈厂长日后如果拿这事儿大做文章,不定会牵扯咱们聂家的口碑
所以我干脆不去选,记不清了,也是给陈厂长一个台阶下,咱们没必要把这事儿闹大。
至于我主动提的检讨书,陈厂长也不会让你写的,就算让伱写,我也能帮你写不是?到底也就扣了一個月工资,咱们不吃亏。”
聂爱红仔仔细细听完,不由在末了问道:“哥,你怎么能笃定陈厂长不让我写检讨?”
“很简单,这封检讨一旦写了,就像皮肤上留下的疤,留在厂里昭示陈婷的过错,这是以退为进。”
()(e) 听到这里,聂爱红微微侧过头,打量着冬阳下聂子航挺拔的身姿:“哥,你真的变了不少。”
聂子航微微一笑。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你和余技术员是真是假?”
“完全没那回事儿!”
路过供销社食品门市的时候,聂子航用仅剩的票证和元3角买了一只鸡加几匹花布,准备用美食好好安抚一下妹妹聂爱红,再请人做两件新衣服,在新年之际给爱红和子健备用。
但这么一来,他的兜里真的不剩下多少存货了
工资还得两个礼拜,投稿那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音讯
即便在后世上大学的时候,他也能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赚点外块贴补油水。
真没这么穷过,穷的眼前只剩下穷字了。
白斩鸡的做法算是比较简单的一种,去净鸡毛,得到一只干净的整鸡之后,冷水下葱姜,如果有条件的话还能加八角、花椒,待水煮开之后,再把整只鸡放入沸水。
南方菜系之中,粤菜、沪菜、苏菜、客家菜中都有白斩鸡的影子,只不过苏南县地处县区,菜式花样并不比省、市繁多,日常饮食也多以质朴、简单为上。
炖煮约十分钟之后,聂子航捞出整鸡,立刻放入冷水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愤慨有余的呐喊从厨房外传来。
“哥!听有人欺负姐了?”
不用想,声源来自聂子健。
聂子航不急不忙地下锅焯油,炒香蒜蓉、姜片、葱末。
一阵热辣辣的“滋啦”声爆开,聂子健从厨房外探进一个头,嗅了嗅香气,脸上的怒容顿时消退大半:“哥,姐她你这在弄什么好吃的?”
聂子航斜了子健一眼,好笑道:“红没事儿,都解决了。”
聂子健疑惑道:“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帮我拿碗。”
“好嘞!”
饭间,聂爱红把事情来龙去脉大致了一通,聂子健连吃了几大碗饭,义不容辞地负责起光盘任务。
聂子航则把相处时间留给了爱红与子健,自个儿回房,拿出余晓丽交给他的法文稿件。
()(e) 如余所,这是一封技术性指导文件,他在拿到文件的当晚翻译了一半,总体篇幅不长,其中涉及的理念除了部分技术应用,还包括了各项简约主义设计理念,甚至提到了菲利普斯塔克的电器设计概念。
如此杂学旁收的一封文件,能从首都工业局到余晓丽的上,也就不足为奇。
趁着傍晚到夜间的闲暇时间,聂子航开始做后半部分的翻译任务。
整篇文件的难度并不高,而那些他不了解、只能靠音译的专有名词则专门标记,做上注释,好方便余晓丽进行二次纠正。
晚上七点钟,苏南县图书馆。
聂、余、于三人依然在老位置落座,聂子航从帆布包里取出那封翻译好的文件稿,递给余晓丽:
“做了一些浅显的翻译,还需要余同志过目一下,文件里还有一些我没听过的专业名词,我大多做了音译,都标注出来了,可能需要你二次翻译。”
余晓丽显然十分震惊,虽然知道聂子航有一定的法文功底,但没想到区区一天时间,对方就能完成整篇翻译稿。
她颇有些不信邪地接过原件和翻译件,用有限的法文知识进行对比。
完美无缺,除了标注的地方,几乎没有错误可言。
“你你真的没有读过大学?”
聂子航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教材:“不仅没有,我还正准备考大学。”
“准备考哪儿?”
“燕京大学。”
坐在聂子航身边的于敏宏一挑眉毛,十分高兴地道:“那正巧了!咱们同场考试,不仅可以一个考场,还能一起坐车去燕京!”
聂子航道:“今年的考生多如过江之鲫,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于敏宏显然没把这话当一回事,转头对余晓丽道:“余同志,这翻译稿能不能给我看看,也让我开开眼界?”
余晓丽和煦地递去出自聂子航之的翻译件。
于敏宏接过,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你法文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