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风云人物,但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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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快坐!”

    苏钢厂厂长办公室,郑厂长一脸喜色地拉着聂子航坐下。

    “你现在可是咱们苏南县的风云人物啊!”

    望着满面春风的郑厂长,聂子航谦虚道:“不敢当!我这次只是运气好。”

    近几天的时间,聂子航这句“不敢当”不知了多少遍,他自个儿也把县政府到日报社的路走了好几遍。

    郑厂长亲自给聂子航倒了杯水,聂霎时站了起来,双接过:“厂长,咱不用这么麻烦。”

    郑厂长志得意满,乐呵呵地摆:“你坐就是了!动辄站啊坐的,咱们又不是在报社里受采访。”

    这话的虽是,但聂子航非常清楚,什么叫“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绝对不做骄兵必败的行径。

    愈是在风口浪尖,人愈是要认清自己的处境。

    姿态不必高,枪打出头鸟。

    “这回多亏有你了,那位百姓日报的李记者顺道走访了一遍苏钢厂,记录了咱们的优秀生产成果啊。”

    到这里,聂子航心里难免有点疑惑。

    按理,高考状元一般都是由各地省区报纸公开表彰,他的作文会和分数为什么会捅到燕京媒体的地盘去?

    难道是因为刚刚恢复高考,各地媒体对此分外重视的原因么?

    实则这一部分的原因,还是聂子航存在着与时代认知的偏差。

    9届的高考状元,在改革开放前夕的时代背景下,决计是未来的风云人物。

    百姓日报作为全国风向标,不仅需要迎合政策落实,还要引导时代风气。

    因此,9年年初的百姓日报上,分出了几分别报道各地高考情形与高考状元的事迹。

    譬如,报道聂子航事迹的那报纸上,也报道了一位名为刘学虹的燕京女状元事迹。

    聂子航捧着热乎乎的搪瓷水杯,道:

    “厂长,从李记者的谈吐来看,他是一位十分脚踏实地、注重实际情况的记者,他选择来咱们厂里考察,并愿意撰写报道,那是工人大哥们的功劳,这与我无关。”

    ()(e)  郑厂长欣慰地点头:“子航啊,你比前几年的时候成熟了许多啊!我记得你父亲走了之后,你也不大爱话,问你两句话也蹦不出个响儿来。”

    到这里,郑厂长不无感慨地搓着道:“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对于郑厂长与苏钢厂,聂子航一直抱有好感,何况郑厂长早在高考前就十分热心地为他参谋后路。

    要知道,苏钢厂一个正式编制名额不知有多少人眼红,郑厂长能对他开这个口,即便聂子航是楷模子女,也一定排除了不少阻力。

    聂子航本来想“承蒙厂长的多年照顾,他才能有这份荣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客套话实在没有必要,反而显得疏远又生分。

    滴水不漏是好事,但做人要是太周到,有时反而会陷入“伤仲永”的困境,步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后尘。

    “厂长,今年二月份,燕京大学如果来了录取通知书,我可能就得离岗了在我走之前,我想给您推荐个人选。”

    郑厂长顿时来了兴趣:“哦?什么人能让你开口推荐,我倒想听听。”

    “是石灰厂一個知识青年,他也是苏南县人,家里都是农民,受政策就近分配在石灰厂进行临时任务,姓于,叫于敏宏。”

    见郑厂长思索着,聂子航继续道:“他今年也参加了高考,我是与他在图书馆相识的,老实,好学,只不过他预计的高考成绩不太理想。”

    “你这话,我知道了。”郑厂长喝了口水,道:“子航啊,你难得给我开口,但这事儿我得考量一下。”

    聂子航清楚,话不能太急,郑厂长能这么,已经是格外优容了。

    “有您这句话就行!”

    为表彰聂子航,县里特地奖励了三辆自行车,并决定报销聂同志往返燕京的火车票。

    苏南县声如洪鼓的广播,开始早晚循环播放聂子航的高考事迹:

    “我县聂子航同志在9年举行的全国高考中,勇夺苏南考区高考第一荣誉。”

    职工大院那条看门狗仿佛也被这条广播折磨得痛不欲生,耷拉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趴在门卫室边上,不时重重呼出一口气。

    ()(e)  聂子航一经过,大狗二柱登时起一张脸,眼神中带着幽怨的恨意。

    而聂子航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收发室文员,到连蹲墙根抽着烟的“该(街)溜子”都得多看两眼。

    更别那些本就淳朴热情的老大婶们,路上遇见了眼熟的都得高喊一声“子航同志”。

    这下他真成了县里风云人物,但这滋味,怎么呢

    不仅操蛋,而且社死。

    于是聂子航同志为了避免在每次走路时分被人围观,果断骑上了县里新送到的永久牌自行车。

    “叮铃~”

    清脆的铃声飘过田埂,聂子航载着余晓丽向于同志家驶去。

    “没想到啊,聂大状元,不出则已,一出惊人,轻轻松松拿了个高考状元。”

    聂子航听着余晓丽语气里明显的笑意,颇有些无奈道:“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事儿我是真没想到。”

    余晓丽的笑意盖不住:“广播里天天播放着你的大名,状元什么感觉?”

    “不如前几天一脚跳进苏州河!”

    余晓丽明媚地笑出声音,聂子航略有些艰难地操纵着自行车,在崎岖不平的泥埂路上行驶。

    “伱大概什么时候回燕京?”

    “不准,一两年总是要的,否则怎么叫支援地方?”

    聂子航忽然陷入了沉默。

    凉风从原野的那头刮来,他突然感觉到腹部传来陌生的触感。

    好像有人抱住了他的腰对,没错,不是好像。

    日头西偏了,但怎么还火辣辣的。

    分神的刹那,聂子航压根没注意到横亘在前方的一条泥沟。

    “哎!哎!心!”

    “唉!我草!”

    “扑通”一声,两人叠加着掉入不浅的沟渠,只留自行车以一个滑稽的姿态半悬在埂崖上。

    正巧出门的于同志刚好目睹了这一幕,陷入目瞪口呆的震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