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明珠无心怎关情 第七回 醉眼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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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作甚?福康安沾沾自喜,是不是觉得我方才特别威武?

    少得意,明珠扭过头不再看他,不笑还好,一笑便与威武二字不沾边了。

    对她笑也有错?你总板着脸,还不许旁人笑!

    他今日的举动令她不解,因为一个女子跟皇阿哥结下梁子,你是不是有点傻?

    的确不明智,这后果福康安又岂会不明白,但我乐意,以十二阿哥的能耐,量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你不必为我的处境担心。

    他似乎想得有点多,我没有担心你的处境,只是怀疑你的头脑是否灵敏。

    能不损人么!自认为嘴皮子功夫一流的福康安对上明珠只能自叹不如。

    起来她被人挟持,却没叫救命,也毫无惧色,实属难得,福康安问她怕不怕,她却道:

    不怕,大不了一死。

    酒喝多了净胡话。福康安看她还拿着袍子,无奈摇头,抖开袍子为她披上,衣服是穿的,不是让你拿来看的,喝了酒再吹风容易生病。

    这喋喋不休的叮嘱像极了札兰泰,但她心知,那个男人,此刻正在陪着另一个女子。

    对上她凝视的目光,福康安还以为她是因他的体贴而感动。

    收回目光,明珠继续向前,讪讪问起,才刚不是走了么?怎的又回来?

    我若不回来,你今晚岂不是完了……

    我不会让他得逞,明珠早已想好了后路,必要时我会自尽。

    傻!越是回想,福康安越觉后怕,幸亏他又折回来,否则他怕是会自责一辈子罢,思及此,不觉愧意丛生,是我连累了你。

    是我连累你才对,你在朝为官,本不该与皇家人为敌。

    看来她并不明白十二阿哥找她麻烦的真正原因,他无端找上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少卖关子!爱不。明珠懒得去询问,只等他道明原委。

    对他就不能温柔些,唉!福康安暗叹了一声,才出因由,

    皇后为了拉拢我才想让我娶她的侄女燕舒,可我对她毫无感觉。我跟皇上看中了你,皇上才撂了你的牌子。

    皇后得知此事气不过,便让她儿子永璂向皇上请求纳你为妾,皇上只道是我先请旨,是以拒绝了永璂,实则他并不认识你,只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没面子,才故意找你茬儿。

    哦。原来如此。

    就这样?他了一大段,她就只是应一声?喂,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听我话?

    在听。

    那你能不能给点回应?

    你要什么回应?

    她的语气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认真,福康安走快两步,挡住她的去路,明珠,我正经的,没有开玩笑,

    凝望着她清澈的眸子,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明珠不假思索地道。

    福康安顿觉失望,忙问,你讨厌我哪里?

    我不讨厌你。

    哎?那就奇了怪,那你为何不喜欢我?

    我为何要喜欢你?

    我……福康安哑口无言,仰天长叹,苍天呐!你是故意派她来折磨我的么?

    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明珠不愿再多话,到此为止,我是看在你救我的份儿上才与你多几句。

    我看你是喝多了才与我多罢!福康安顿觉怅然,明儿个是不是就忘了?

    问也是白问,她毫不理会,自感无趣的福康安感觉她走路左右摇晃,便好心去扶她,却被她甩开,你拉我作甚?你喝醉了啊?

    是!大姐,争辩无用,福康安只得顺着她,我喝醉了,您扶着点我!

    男女授受不亲,少跟我拉拉扯扯!

    见她这幅模样,福康安只觉好笑,平日里冷冰冰的寡言少语,喝醉了酒倒是挺能对搭!

    这边厢,众人正欢声笑语,载歌载舞,九公主看到他二人一同归来,穿过人群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瑶林哥哥,宝珠姐姐。

    九公主竟知道她的名字,这令福康安很是惊奇,你们……认识?

    当然,我还与姐姐一同玩过呢!看福康安扶着明珠,九公主明知故问,哎,姐姐这是怎么了?

    福康安看了明珠一眼,温柔而笑,喝得有点过了。

    哎?这不是皇阿玛赐予你的貂裘么?竟在宝珠姐姐身上。九公主故意扬声,意在让札兰泰听到,看来瑶林哥哥对姐姐很是上心呐!

    看着明珠立在另一个男子身边,而那人又对她笑得宠溺,此刻的札兰泰心似凌迟,又能什么。他尚且对她念念不忘,她竟能放便放,转身与福康安亲近么?那他这么多年的守护又算什么?

    这时,阿颜觉罗府上的姐妹也来到他们身旁,富察大人,我们府上有辆马车坏了,不知您能否送我们姐妹回府?

    事一桩。福康安不去拒绝是因为他正好可以趁机送一送明珠。

    热闹终要归于沉寂。宴会结束,众人渐渐散了。

    送她们姐妹上了一辆马车,福康安嘱咐车夫心行驶。

    两姐妹忙问,哎,富察大人不坐么?

    福康安只道他坐后面那辆,而后又对明珠附耳低声道:你若不愿与她们同坐,听她们啰嗦,就跟我一道。

    明珠会意,随他上了另一辆马车。

    见此情形,两姐妹自是不乐意,又无可奈何。

    上车后,随着马车颠簸,明珠更觉头晕,不由斜依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了这酒有后劲儿,你还不信,偏喝那么多,现下难受了谁能替你?

    任凭他再数落,她也不理,许是睡着了,替她将袍子围好,福康安微微侧首,近近地看着她,笑意在唇畔蔓延,安静的她更令人心生怜惜,

    拨了拨她鬓间碎发,又瞧见她樱唇红润,福康安忍不住想去闻一闻,一亲芳泽,才凑近,忽又停却,觉着自己纵使喜欢她,也不该趁她醉了而这般,忒不君子。

    暗骂自个儿一声,福康安刚要抬首坐好,马车突一颠簸……

    一时没着落的他倾了身子,瞬时印上了美人唇。

    一切都出乎意料,许是福康安用力过猛,唇上的疼痛惊醒了明珠,睁眸便看到一双眼正瞪大了瞧着自己,还四唇相贴!

    明珠立即推开他,反手便是一耳光,下流!

    我!她居然我!福康安心中愤然,却又有苦不出!冤不冤!冤死了!似乎又有点不冤!

    明珠后退几步,移到侧边,恨恨地瞪着他骂道:卑鄙无耻!

    纵使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还是想,我不是我故意,你信不信?

    信。

    咦?看来明珠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信你个大头鬼!除非自己疯了才会信他的鬼话,明珠不屑地冷笑,别跟我是马车颠簸才导致方才的情形!

    的确如此啊!

    他竟还一脸无辜装给谁看?

    纵使马车颠簸,也该碰头,而不是……那会子被十二阿哥欺负,福康安来救时,她还以为他为人仗义,一想到才刚那一幕,明珠只觉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我要下车!这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别!离你家还有一段路呐!

    明珠不顾他的阻拦,拉开帘子对乌尔木喊道:停车!

    不许停!

    再不停我跳下去!

    以她的性子,福康安觉得她真敢就这么跳下去,忙对乌尔木道:停停!赶紧停!

    自跟着福康安的乌尔木头一次见主子这般没出息的妥协,女人果然是祸水啊!

    明珠赌气下了马车,福康安也跟了下来,

    留下一脸茫然的乌尔木,爷!

    福康安挥挥手,示意他先走,到她府门前等我!

    是!诧异的乌尔木驶动马车继续向前,心想难道明珠姑娘晕车,才要下去透透气?

    夜色昏然,凉风袭袭,此时的明珠已然醒了酒,快步向前,福康安紧跟在后,眼看哄不过去,只得如实相告,

    我跟你实话。最初是有意一亲芳泽,但是我悬崖勒马没有继续啊!因为觉得那样的举动不是君子所为,跟十二阿哥没什么分别,便及时止住了念想,哪料我刚要抬头,马车忽然一颠,就成了一看到的那一幕……

    任凭他巧舌如簧,明珠也不会谅解,再解释也掩饰不了你的贼心!

    福康安不觉有错,义正言辞,我有贼心很正常啊!没贼心那是太监!难道你想守活寡?

    口无遮拦的福康安非得明珠瞪他一眼,他才老实闭嘴!

    莫恼,我跟你道歉!真不是故意,实在是巧合!福康安真心实意道:

    跟皇上得了赐婚的圣旨我便去你府上提亲。

    这样的话明珠最不愿听,莫在我面前提以后要如何,所有的期许承诺我都不信,光不做不如先做后。

    哦——福康安恍然大悟,受教。遂又坚定地道:你放心,爷定会对你负责。

    不需要!明珠只管走路,无论他什么都不予理会。

    明珠……你走得累不累?要不我背你?……哎,你的耳坠子挺好看,发饰也好看,我觉得你戴什么都好看!你喜欢什么宝石?下次我送你!忘了……你不许别人以后……可是每个人都会想以后啊,我就很期待我与你以后的日子……

    你知道我喜欢怎样的人么?

    什么样的?难得她肯话,欣喜的福康安洗耳恭听。

    哑巴。

    ……………

    且宝娴姐妹到了府前,却不见宝珠,便问乌尔木,你家主子呢?

    明珠姑娘有些晕车,我们爷下了马车陪她走走。夜深天凉,二位姑娘不必等了,还是早些进去安全。

    她叫宝珠,自来我们府上便改名了,不许叫她明珠,重了我阿玛的名字。

    明珠宝珠的,乌尔木也晕了。

    既是如此,宝娴便拉宝静进去,宝静不屑地撇嘴,红唇格外妖冶,总算知晓她怎么勾引男人的了,装醉纠缠呗!

    明山尚未就寝,眼见三个女儿归来两个,忙问宝珠何在。

    宝静阴声道:阿玛不必担心,那丫头自有人相送。

    明山闻言,担心不已,难道是札兰泰?他已与九公主定亲,怎能再与宝珠见面,当真糊涂啊!

    不是札兰泰,宝娴道:是富察家的三公子。

    福康安?你福康安送宝珠回来?明山奇怪他们怎会相识。

    鬼才知晓他们怎么相识,宝静扯着手绢,神色嫉恨,阿玛该去问宝珠,而不是问我们!

    明山不再犹豫,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衫,宝娴见状问他慌什么。

    若真是福康安来了,我得去迎迎。

    宝静不明所以,他的官职在父亲之下。该是他来拜访,怎劳阿玛去迎?

    丫头懂什么。明山不愿费唇舌解释,令她们去歇息,自个儿前往府门处候着。

    官职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地位的唯一标准,福康安能时时与皇上商讨家国大事,他这个总督却不一定能,是以适当的尊迎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