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晨我穿过原野(4K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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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上你看书,旧日音乐家

    “离开一段时间?这么快,你还没有毕业呢。”希兰疑惑问道。

    “只是一个月左右。”范宁道,“我想四处去一走,穿过城市,住在镇,去到乡村,看酒馆的演出,采风一些民间歌舞,观赏市井上的风俗画,再去原野、林场或湖泊,聆听一些大自然的启示,在我的构思框架内,很必要寻求它们的创作帮助。”

    希兰似乎松了一口气:“总体来,这一个月你沉默或独自弹钢琴的时间很多,不过从你表情和不多的交谈来看,你的心情一直还不错,不然我可能会觉得你状态哪里出现了问题你始终在找灵感和思考写作,是吗?”

    范宁微微颔首:“移涌中获得的灵感启示是神秘且至高的,可堪成为作品的核中之核,但过于虚无缥缈,它离灵感都具有不少距离”

    “坦白来,这段时间我的心已经静了不少,若非如此,移涌中的启示就会停留在超验范畴止步不前,我也根本无法清晰想象和描述出,那些乐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音乐语汇但这还不够,我仍然缺少大量的素材和感悟,这段时间虽然有尝试过写出一些旋律,但都没有完美契合上我心中要的那种感觉”

    希兰听得很认真,也认同地点头:“这的确很有必要,我爸爸早些年写作大型作品时,也会有这样类似的经历,有时他会带上我们一起在其他城或村镇短暂生活一段时间,对我而言权当度假。推荐你选择南边尹格士方向的乡村一带,那里是我祖父母的故居,既有着浓郁的市井气息和丰富的乡土文化,也有自然洁净的空气和山野风光”

    “不错的建议,这个月份和季节也正合适。”

    范宁弯着腰,把希兰常用到的书一本本排进新办公室的柜子里。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又听到背后的少女开口:“卡洛恩,你六月毕业,我在七月,你认为我的升学考试能有多大的把握?”

    “你最近扑在书本中的时间很长,但我想,即使是古尔德院长不兑现推荐信的承诺,即使你是不那么频繁的温习,明天就上去考场,也有十足把握考入圣来尼亚大学。”

    一时没有回音,范宁转过身来,发现姑娘正看着自己,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

    心中闪过一些念头和揣测,然后他又补充道:“我此行目的明确而单一,走之后建议你马上去找琼,这段特殊时期,你和她住在一起这样一些可能的情况,你们一起应对,基本可以让人放心。我会在作品提交截止日期前回来。”

    一位提琴首席,一位长笛首席,这对范宁来都是交响乐团极为重要的位置,他之前既担心琼那边的变数,又必须守在希兰旁边,现在这两位有知者互相照应,少了很多麻烦。

    这也是他到今天才做决定的原因之一。

    “好,你什么时候走?”希兰侧过脸去,看着办公桌面。

    “现在。”

    范宁步行回到住所,简单收拾了行囊,以衣物、现金和写作用品为主,然后开始了他的静心创作之旅,他在前往的方式上,没有选择蒸汽火车这种直接而快速的方式,而是随意地朝南穿过乌夫兰塞尔。

    他乘上了几段马车,也体验了一下近年兴起的有轨电车,又时不时下车步行一段,为了城市中值得留意的事物而驻足。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大街巷的涂鸦,顺路走进神圣骄阳教会的教堂欣赏布景和装饰,并聆听管风琴师和唱诗班的演奏演唱;他在外观符合其审美喜好的咖啡馆享用中餐,又隔着玻璃揣测街头行人们的经历和心事;他坐在草地,

    看着公园里玩着足球和槌球的人们,又来到几家有名气的水族馆和蕨类植物展示馆,感受着乌夫兰塞尔市民最新的时尚休闲潮流。

    有时在眺望黑烟滚滚的工厂,或穿行肮脏拥挤的工人和贫民区时,范宁会有一丝迷惘,但至少目前他觉得,这座城市总的来带给人的基调是繁华和希望,在工业化进程狂飙向前的同时,让人文气息蓬勃生长的土壤仍然被留有足够的肥力。

    到夜晚时分,范宁连出城都还没有,在旅店住下后,又来到酒馆欣赏歌们的演唱,客人们钟爱听他们带来当下流行的轻歌剧选段。

    ()(e)  歌们往往投其所好,会根据自己擅长的技巧在其中添加很多私人化的炫技成分,他们有时还会把选段和一些庸俗的市井感伤调进行拼贴,这是只有在大城市才能享受到的水准,客人们愿意为之奉上更多的费。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第三天范宁才进入了默特劳恩地区,它的位置位于三郡交界处,北边是乌夫兰塞尔,西边是帝都圣塔兰堡,更近的南边则是希兰的故居尹格士。

    按照希兰的法,“特劳恩”在古霍夫曼语中意为“皇家领地”,而开头的词缀“默”类似于图伦加利亚语中“盐”的发音,这里曾是霍夫曼王朝的皇族财产,盐矿为地区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应,也积累了一定的产业和人口。

    某日晴朗的早晨,穿着风衣的范宁坐着蒸汽船,抵达了默特劳恩湖畔东南部的一个弧形镇。背夫接过行李,他得以腾出挡住额头上方的阳光,眺望远方如刀锋般高耸陡峭的多洛麦茨山脉,其一面山石裸露,一面覆盖着绿色的植被,下方则是波光粼粼的广阔湖景。

    “先生,您可以叫我施温特。”

    镇的家庭式旅店,装饰简洁而惬意,男主人穿着半旧不新的薄棉衣,胳膊肘撑在接待台上,登记着客人的信息。

    “施温特先生,这副画很有意思,它叫什么?”范宁望着墙上的一副木刻画,笑着发问。

    男主人转过头去:“噢,这是我曾祖父时代家族留下的一个装饰品,虽然做工比较粗糙,颜色多年来也失真得厉害,但它一直在这栋祖宅的墙壁上名字应该叫:猎人的葬礼。”

    介于泛黄与铅灰之间的色调,森林径里有一群动物,猫头鹰、兔子、狐狸、山羊、土拨鼠,持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护送着猎人的棺木和遗体,徐徐送往墓地,气氛似乎还有些悲戚。

    “有趣极了。”范宁笑得很真诚和愉快,“猎人可是猎物们的天敌,动物怎么可能为一名猎人送葬呢?”

    倒是巧妙地符合自己对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的反讽气氛的预设。

    “退一步即使它们真去送葬,也一定是心怀喜悦。”友善健谈的旅馆主人施温特哈哈一笑,“您的打扮似乎来自大城市,我们这近年有不少来度假的客人,听他们是从煤烟和雾霾中一路逃着过来的,不过您似乎没有带上女伴或亲友,祝您在这边能邂后到一段美妙的缘分。”

    范宁同样哈哈一笑:“您是否知道镇哪些家庭有建筑工或泥瓦工?”

    施温特的眼睛瞪得老大:“难道我误解了先生的来意?您是要来这定居或投资什么旅游项目吗?”

    范宁如实解释目的:“我想在湖边修一栋屋,以利于我短期的静心创作,我在构思一部作品,嗯,一部交响曲。”

    “原来是来自大城市的严肃音乐作曲家。”店主由礼貌的尊敬变为肃然起敬,“但不知您的短期是指多久,因为修建一栋房子至少也需要一二十天的时间,而且从零开始为饮食起居做准备,总要用掉更多的精力,这可能会耽误您的创作。”

    “我所的湖边屋是真正意义上的‘屋’。”范宁笑道,“计划不到二十个平方,只修一层,且不需为之配置过于繁琐的生活设施,刚刚我一路过来,心仪的湖畔位置离您这里的距离,走得快点不过六七分钟步程,我会频繁往返,饮食起居仍会在您这解决,并维持客房的租住。”

    施温特恍然点头:“如此的话,若人力充足,或许只需要几天的时间我可为您召集介绍,泥瓦匠们乐意去接这一笔活,建材和家具用品方面也可同您引荐。”

    最初进化

    时间正好,自己三天前从城区订购的钢琴,运送到此也需要一周的时间。

    “我可支付200磅的预算用于房屋各项花销,有劳。”

    范宁完,将3张0磅的纸钞放于前台,这足以支付一个月最好客房的房租,以及让他们提供更贴心的餐饮和生活服务。

    200磅的预算显然也是顶配,作为乡村建筑,这个价钱接近了乌夫兰塞尔那栋公寓的一半,而面积仅仅四分之一左右。

    “您是位康慨的艺术家,我送您上楼。”

    ()(e)  次日清晨,范宁从喋喋不休的鸡鸭声中醒来,酣畅清爽的风拂过窗叶,带着特殊的新鲜气息。

    “叮叮当当――”

    挂着铃铛的牲口群行过眼前的石板路,带来一阵愉悦地脆响,范宁坐在庭院,解决了餐盘中的牛奶、鸡蛋和黄油培根面包,然后穿过家家户户堆着鲜花的曲折径,走向视野开阔的所在。

    “提欧来恩北方的春天自有其特殊的气质。”父亲文森特曾经的一些闲聊感慨,在范宁的脑海里响起,“它不像那些学院派笔下的春景,那些作品光色明丽,庄重典雅,透视法稳定、精准、细腻,自带着从华丽宫廷眺望远方的视角,它也绝非西大陆式的,吉尔列斯或洛尔芬风格的,充满着馥郁香甜气息的春天乐章”

    范宁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这里的早春暖意,仅仅潜藏在外层的冰冷空气之下,带着北国特有的厚重泥泞,和一丝荒凉中即将苏醒的气息。

    “在引子的‘呼吸动’初现数次后,再写一个单黄管双声部的双音,往高八度跳进,表示一缕晨光穿出云层,刺破天际力度记号应该是弱,强,又弱,明能量还在酝酿,拂晓尚未到来,阳光短暂穿出后,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

    不远之处,土壤中有一些水坑在不强的阳光下微微发亮,又缺乏很鲜明的色彩,雾霭在其上流动倾泻,即将消散。

    范宁看到此景,把玩着中的指挥棒,思绪更加飘远:“‘呼吸动’在引子中进一步发展,完全可以照搬安东老师终章‘圣咏主题’的连续下行模进方式,但我在此做一个处理,大调先暂时改为调,带上阴郁神秘的色彩,这样又是一个让听众意想不到的伏笔”

    “然后,此处应有低音提琴的一个半音化的长线条,大提琴随后也可以加上八度,让音色更厚,暗示泥土之下某种带有生命力的因素不安地萌动”

    “引子中,我还欲向听众隐喻百花齐放之景,这种景象很夸张,不是静态,而似加速的镜头,这是一种奇观,何等的大自然奇观配器上可以选择圆号,以连续快速的三连音音型向上涌出,可称之为‘绽放动’,为了隐喻花朵鲜艳的色彩,我试试在下方三度加上双音,丰富音响效果”

    美妙的启示从星灵体不断溢出,范宁顺着澹褚色原野中的条条道路游荡,穿过一块块浸透露水的耕地,“我读着诗,就如清晨我穿过原野。看书”希兰教的这句图伦加利亚语修辞句又一次在心底读出。

    又一支低音旋律被情不自禁哼唱而出,它不同于主流的浪漫主义风格――那些旋律节奏尽可能追求复杂和绵延,带着变化升降音以显示出作曲家的离调水平。

    这条旋律则是从呼吸动的四度音程开始,又跳回一级音,顺着一二三四五的音阶朴实无华地攀爬,然后自然地迂回模进,简单而热烈,清新又愉快。

    “它应该成为第一乐章引子结束后的呈示部主题,由大提琴奏出,那么我就叫它‘原野主题’吧。”

    “长笛吹出三度和大二度的组合,婉转曲折,然后欢快地下行,这是呈示部副题,命名为‘鸟鸣主题’,它可以在结束句高潮时,与主题合奏,形成热烈的复调对位。”

    一连几日,范宁在原野和村镇生活中汲取自然和人文的养分,曾经埋下的灵感种子生根发芽,他有时哼唱旋律,有时思考和声或配器,有时打着某种节奏型,还有时仅仅哼着一束合适的低音线条,它们都是第一乐章的理想型素材。

    阳光在湖泊中跳跃,聒噪的野鸭群偶然所停之处,涟漪带着芦苇微微晃动,屋中时不时会听到大鱼跃起又跌落的声音。

    “心,心,看着钢琴左下角,那边膝盖需要挡一下。”

    “这几天,辛苦各位了。”

    又过五天之后,一栋属于范宁的“作曲屋”,终于出现在了默特劳恩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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