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催……催什么?
都姐儿要么爱钱,要么爱俏,李善前世没钱也没脸,自然无法印证,但今天,他印证了这一点,至少唐朝长安城平康坊南曲的姐儿们,连钱都不爱,只爱俏。
即使囊中羞涩,但凭着英俊的相貌,不怯场的气度,李善从容的在南曲中游走连诗词技能都没来得及用。
这个时代,兜里有银子只能去北曲,肚子里有货或者像李善这样的俊美少年才能在南曲、中曲纵意花丛。
平康坊分为三曲,北曲卖肉,中曲呃,是定点服务,南曲有点像高级会所。
不大的厅内,李善努力盘着腿坐在角落处,眼睛落在正在起舞的歌姬身段上,耳朵竖起来听着几个年轻人在那吟诗作赋,已经转了三个场子了,除了些污糟事之外,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呃,李善已经足够努力隐藏自己了,可惜光芒太盛,看似缩在角落里,但那些年轻人时不时就看过来。
到底是哪儿漏了底?
李善皱眉想了想,转头看了眼身边正在给自己斟酒的歌姬虽然年纪了点,但眉目如画,体量风流,言笑之间带着股媚意,真是个妖精!
类似的场合前世倒是跟着导师经历过,李善向那边投去一个温和的笑容,顺搂住妖精的腰,上微微用力
外间突然传来鼓噪声,一位青年疾步进来,开口道:“李玄通、王孝矩阵亡,定州、杞州、冀洲均陷落。”
厅内登时寂静无声,片刻后才有人用惊慌失措的口吻嚷道:“圣人当使秦王击之!”
“难,难难难!”刚才进来通报消息的青年摇头道:“刘黑闼起兵至今四个月了,淮安王、幽州罗艺均败北,关中兵力不足,偏偏赵郡王率军攻灭萧梁,如今应越南岭安抚岭南。”
“兵力不足难怪圣人有意裁撤关中寺庙。”
“王兄勿忧,太原王氏总归平阳公主扼守苇泽关,太原无忧。”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听到了点有用的消息,李善眯着眼低着头看着桌案上的酒盏,右在缓缓摩挲,耳边传来歌姬的低低呢喃。
()(e) 竖起耳朵又听了会儿,李善才弄清适才这位青年的来历,太原王氏嫡系子弟王仁祐,其叔父王裕尚同安公主,是圣人李渊的妹夫。
王仁祐此人出身名门,又得王裕、同安公主喜爱,性情虽然算不上傲慢却很是骚包,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大肆传扬,但很快将战事抛之脑后,开始吟诗作赋。
“论这一辈,有王兄在,何人敢言诗文越之?”
看那边铺纸磨墨,身边的歌姬吹气如兰,“郎君”
李善微微一笑,起身一挥而就,歌姬定睛看去,捂着樱桃口,捧着纸张往内而去。
帘幕后琵琶声响,夹杂几声羯鼓,片刻后乐声一歇,伴着清幽的尺八吹奏,有女扬声唱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郎君”妖精又缠了上来,“奴家也要”
李善探出右,妖精主动送上腰,随口问:“可有名号?”
“奴家芙蓉,名蛮。”
李善失笑道:“樱桃芙蓉口,杨柳蛮腰。”
此时,歌声已歇,一人叹道:“此诗咏春,不弱薛司隶。”
那是自然,饮中八仙之一的贺知章,不比薛道衡差。
一个年轻文士瞥了眼王仁祐,顺着这句话将话题拉开,“可惜薛司隶五子,能承其志的伯褒兄却出继族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伯褒兄如今是天策府主簿,正春风得意呢。”
王仁祐脸有点僵硬,拱强笑道:“如此佳句,是哪位大才之作?”
众人左顾右盼后,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角落处,除了他们,厅内只有那个让他们妒恨的白脸!
但一直坐在角落处的李善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那位蛮还坐在那,一脸不舍的望着门外,看的众人一阵牙酸。
随意在平康坊逛着,大量信息在李善脑中有条理的排列成序,等他整理出头绪后,不禁暗叹了声,有点难搞啊。
虽然不能确认,但李善觉得即使虽然不是八九不离十,但至少也有五六成的把握关于裁撤寺庙,很可能不是李渊突如其来的个人信仰导致的选择,而是带有明显的政治意味。
()(e) 窦建德才被斩首,刘黑闼就死灰复燃,而且纵横河北,兵锋所向几近无敌,李孝恭领大军还在江南甚至岭南,关中兵力不足,这才选择裁撤寺庙补充兵源。
别看只是裁撤寺庙东山寺只是个寺庙,和尚一共才三十多人,但如果被裁撤,朱家沟被列入名册,折冲府至少能抽调出百名府兵,而关中这样的寺庙比比皆是。
李善咂咂嘴,实在辣的很,但就此丢下不管吗?
母子俩借住在朱家沟,村民虽然大都鄙夷李善,但对朱氏向来恭敬有加,而且李善记得,刘黑闼这厮很能打,初唐多位名将都败在他中,罗士信好像就是死在这一战。
带着愁容出了平康坊,李善找到了死活不肯陪自己逛青楼的朱八,找到一家药铺。
“要这么多?”伙计诧异的看着朱八,“药方呢?”
一旁的李善眨眨眼,“没药方不能买卖?”
“这倒不是”伙计迟疑了下,转头看向药店掌柜,后者走过来问了几句,“两斤?谁要?”
李善看了眼朱八,后者挺胸道:“贫僧购石膏以药用。”
掌柜嘴巴有点歪,神色有些古怪,指着伙计去取药。
一旁伙计拎着袋子出来,掌柜声嘀咕道:“难怪圣人要裁撤寺庙,人心不古”
看李善好奇的模样,掌柜低声:“如此大剂量用石膏,必是催乳。”
“催催甚么?”
掌柜口齿清晰道:“神农本草经所记,石膏,性大寒,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舌焦,不能息,腹中坚痛,产乳,金疮,但如此剂量,必是催乳。”
刚才喝的有点多的李善打了个嗝,干笑着想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这个锅,反正已经有人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