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人与狗
9年,3月25日,天气,中雪。
冬春交际之际,京城又下起了雪。
本应是万物复苏的好时候,但是陈时平却遭受到此生的至暗时刻。
坐在墙角痛苦呻吟喘息的陈时平感觉自己眼前一片血红。
不是眼睛出问题了,是额头上的血流进眼睛里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红高粱电影最后一幕的一片血红。
“嘶下真狠啊。”
陈时平抬起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顿时痛的喊了出来。
寒风和雪花顺着破碎的窗户飘了进来,刚想坐起来的陈时平又坐了回去,最起码身后的暖气片还能给他一丝温暖。
人间的真爱是体会不到了,只能靠暖气温暖一下自己悲凉的心。
陈时平靠在暖气上,眼中满是灰败,刚刚还完欠下的近百万外债,还没来得及放松,上天就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年代,穿越到一个垃圾身上。
上辈子为了出书,被无良的出商忽悠自费出书,然后欠下了几十万的外债,自费出书就是个坑!
可是谁能想到好不容易还了债,喝顿酒哭了一场就穿越了,还穿越到一个垃圾身上。
陈时平现在也想哭却没有眼泪,只有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眼泪不值钱了。
陈时平真的不明白原身明明有着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却不好好工作,整天出去鬼混,赌钱泡舞厅装大款。
有钱就花,没钱就借。
后来还借钱学人家倒腾外汇,然后就被人骗個精光。
好好的做一个电影厂的编剧不好吗!这可是京城电影制片厂啊!
铁饭碗的工作不珍惜,简直该死!
陈时平在脑子里接收着那些记忆,最后只能无奈苦笑。
这子看内参片看多了,向往羡慕国外的资本主义生活,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这年头不少人都是这样的,据不完全统计,八十年代出国的演员、导演之类的加在一起有八十多人。
在上海办签证的那条街上,你去溜达溜达保准能遇到女明星!
这里还只是算了出名的那些,不出名的就更多了。
努力出国都算积极努力的,原身这种混吃等死的就是一个垃圾。
要是真羡慕那种生活,那就好好攒钱学英语,哪怕你润出去呢!
陈时平在心里再次鄙视原身后,也接受现在的现实。
事实都已经这样了,只能认命!
()(e) 只是被打并不代表问题解决了,欠那么多钱还是要还,不还钱下一次就不是被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这年头城里面龙蛇混杂,外地人来讨生活的不要太多,城中村都好几个。
倒腾外汇的,偷蒙拐骗的,投倒把的,下岗失业的,放高利贷的,什么人都有。
陈时平可惹不起那些人,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还钱才是正事。
三千多块钱,在这个年代简直是要命的数字!靠工资不吃不喝两年才能还上,这日子怎么过啊!
陈时平的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办法,只不过不是需要本钱就是需要人脉。
他现在一个都没有,指望原先吃喝玩乐的朋友是不可能的。
电影厂的同事更加不可能了,陈时平一时间还真有些犯难。
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后,更是苦笑出声。
家里值钱的玩意都没了,刚刚要债的那些人走之前全给拿走了。
这种开局,比开局一个碗也强不到哪里去,最起码老朱还有个碗也不欠钱啊。
陈时平休息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不过脸上的血都被冷风吹干了,稍微用力一搓就扑扑的掉下来。
陈时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稍微有些安慰,长得还行,伤口应该也不会留疤。
不过还要处理好才行,不能白瞎了这张脸,这可是原身唯二的馈赠了。
除了长得还行之外,陈时平也发现了自己的“金指”,那就是记忆力非常好,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像是电影一样。
也不知道是原身自带的,还是穿越外带过来的,不过总归是一件好事。
破碎的窗户还在呼呼灌着冷风,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陈时平还听到外面邻居下班回家的动静,以及香气扑鼻的食物香味。
真饿啊可是身上没有一份钱,家里连挂面都没有。
温饱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解决三千多的外债,那些要债的一个个都狠着呢。
陈时平用冷水心的洗了一把脸,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又用头发挡住才出门去。
也不知道厂里的卫生院关门没有,不然只能去外面的医院了。
陈时平去卫生院的路上,一路上低着头,不太想让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原身不要脸,他要脸!
卫生院关门了,陈时平裹着不太保暖的皮夹克,感觉今天的雪比北极还要冷!
陈时平哆嗦着去外面的医院了,皮夹克的内层夹袋里还有五块五毛二,包扎伤口应该差不多够了。
()(e) 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陈时平还被一个老头给撞到了。
老头穿着一件脏兮兮灰扑扑的袄子,给陈时平了好几句对不起,才往医院里走。
陈时平也没在意,跑去门诊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花了五块钱。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陈时平的肚子不争气的咕了几声。
陈时平看着里的五毛二,感觉自己真的穷途末路了。
朋友没有,家人没有,钱没有
现在连顿饱饭都是问题,陈时平站在暖气十足的门诊大厅里,心里凉凉的,肚子空空的。
陈时平捏紧里起了毛边的五毛钱,裹紧衣服准备买一把挂面回家吃白水面。
只不过刚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到刚刚那个撞到自己的老头。
他站在血站的门口徘徊,脚都是畏畏缩缩的,脊背也弯的厉害,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最后,他流着泪转身走了
陈时平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怔怔地看着那个老头的背影,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许三观。
陈时平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攥紧的毛票,心里忽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血站走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陈时平在医院外面追到了那个老头,没多余的话,拉着他去吃了顿卤煮。
热气腾腾的店里,卤煮的香味将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老头捧着碗吸溜着,脸上的泪水顺着卤煮一起被吃进肚子里。
陈时平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却发现脚边多了一只脏兮兮的白狗,满是污水的毛发上还有雪,瘦瘦的站在那不敢靠近陈时平。
狗黑亮亮的大眼睛望着陈时平,努力地吐着舌头讨好,湿漉漉的毛发还滴着水,却老实的一动不动没有甩毛。
陈时平感觉今天真是造了孽,怎么尽让自己遇到这种事!
天色彻底黯淡陷入黑暗的时候,陈时平从卤煮店离开了,怀里抱着一条狗,身后站着那个佝偻的老头目送他离开。
“叫你八公好不好,你以后可要听话,要对的起我的包子。”
陈时平看着被裹在夹克里的狗絮絮叨叨地念叨,雪花落到脸上就被狗吐着舌头给舔了。
雪花洋洋洒洒越下越大,慢慢落满他的肩头给他的黑发也染成了白色,不过心里却暖呼呼的,这个世界没有那么陌生了,也多了一个爱这个世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