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杂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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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郢觉得大家的眼神有点古怪,但也没多想,此刻,他的心思全在太极拳上。看到太极拳在尉未央姑娘身上的效果,他对搞清这里面原因的心思越发迫切起来。

    按照记载,始皇帝今年的十月癸丑日即将出巡,而巡视到平原津的时候,生病,恶言死。

    古人一般的疾病称疾,只有重病甚至是有死去的危险,才会用到“病”这个字眼。

    明在这个时候,始皇帝其实已经病得极其严重,已经开始让周围的大臣们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已经不安到开始有人冒着触怒始皇帝的风险,向始皇帝提身后事了!

    故而,才会有“始皇帝恶言死”这个后缀!

    恶言死。

    那就是,已经有不少人在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提这个死的问题,甚至在请始皇帝做死后的打算了。

    赵郢无意去追求始皇帝当时的心理状态,但却足以反推,始皇帝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身体就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隐患!

    但,他不是医生,甚至前世都没怎么看过相关的医学书籍,无法去检查始皇帝的身体状态,更没办法帮始皇帝进行专业的调理。

    除了专业的人士,正经人谁闲着没事去看医学相关的论文?

    原本,他除了尽全力改善始皇帝的饮食,督促始皇帝按时吃饭,按时作息,然后尽量减轻始皇帝的工作量之外,已经不做其他幻想。

    但没想到,太极拳竟然有了这种效果!

    如果这种气感,仅仅是出现在他的身上,他都不会有太多的奢望,可偏偏尉未央也练出了气感,而且身体素质肉眼可见地在提高!

    这让赵郢怎么可能不动心?

    若是这种功效能复制到始皇帝身上,自己何至于如此惴惴不安,到处布局,时刻做着最坏的打算?

    至于,调戏尉未央姑娘——

    你做科学实验的时候,会介意实验对象是个千娇百媚,知性而娇艳的人间绝色吗?

    身后,尉未央姑娘霞飞双鬓,眼波流传,看着赵郢的背影,不知不觉就有了一丝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哪怕她天生聪慧,是人家不可多见的奇女子,也搞不明白这位皇长孙殿下的心思——有一些问题,问的让她有些脸红耳热。

    偏偏他却一本正经!

    赵郢自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搅乱了人家姑娘的一池春水。

    他背着,又溜溜达达去淳于越的办公室转了一圈。

    一段时间没见,淳于越老先生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就连气质跟以前都有些不一样了。

    温润如玉,锋芒尽去。

    他的目光越发的深沉平静,已经看不到当初虽然老迈,但风骨凛然,似乎随时可以为道而死的老愤青迹象。

    这让赵郢都不由有些意外。

    “淳于先生,越发的气度斐然,有一派宗师的气度了”

    淳于越看到赵郢进来,笑着起身还礼。

    “淳于越能有今日,全赖皇长孙殿下的成全”

    赵郢闻言,不由愕然。

    淳于越跟寻常官员不同,他乃是当今的儒家领袖,根本不会有这种近乎谄媚的客套之词,哪怕是对自己的举荐心怀好感,都不会这么丢份。

    见赵郢的神色,就知道赵郢的心思。

    淳于越一边请赵郢坐下,一边笑着解释道。

    “老夫自从做了这个左尚书,这些时日,一直在负责各地的民风采集——汇聚天下民意,方知天下民生,才顿悟,自己昔日所讲,不过是书上之言,不过是夫子之言,不过是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而非自己之言,而非当今之言,名为儒学,实已经偏离了夫子当年所言之儒”

    淳于越笑容温和,眼中都有着一丝别样的光彩。

    “老夫曾得高人指点,言读书人,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着,还长身而起,冲着北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赵郢:

    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若无殿下成立这江山社稷司,若不是殿下不嫌弃老夫愚钝,亲自举荐,让老夫做这左尚书,负责采集民风,恐怕老夫至今,依然不过是一垂垂老朽的腐儒——这都是殿下的成全之恩”

    ()(e)  完,又郑重其事地起身,冲着赵郢深施一礼。

    赵郢:

    折寿啊!

    赵郢赶紧上前把老先生扶起来。

    “先生能得破见识障,乃是先生自己的慧根,若不是先生自己博学多识,融贯古今,就算是放在这个位置上,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到这里,赵郢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恭喜先生,自此沛然一家,我大秦又得一真正大儒”

    淳于越揽须而笑。

    “可惜,老夫虽然在学问上有点成,却与那位先生缘悭一面,不能亲自向那位先生请益,实为人生憾事”

    那你可就遗憾着吧!

    赵郢干笑着,起身就走。

    请教啥啊——

    别看本殿下过目不忘,学富五车,但也就是学富五车了,真要是跟你们这些皓首穷经,钻研了一辈子学问的老先生坐而论道

    那就是自找难看啊。

    做学问,有时候,可能需要背下来,但背下来,绝不是做学问啊!

    田击老先生就朴实的多了。

    人没在办公室,一打听,带着自家弟弟和辛广辛阔去后面的山坡了。赵郢心中好奇,想看看这位老先生到底是怎么上课的,干脆叫过一位墨家学徒,让他带着自己,往后山行去。

    是后山,其实也在阿房宫的建筑群内。

    不过此处原本是山溪秀谷,草木丰茂,便被巧妙地融入宫殿群体,成了宫殿中一处秀美的风景,保留了它的原味罢了。

    不过,此时,这处山坡,已经有了一丝人为改造的痕迹。

    因为自己江山社稷司的右尚书,楚墨矩子田击老先生,正挽着裤腿,拄着耒,站在一块开垦出来的农田里,向着赵起、辛广和辛阔讲着自己的见解。

    “是故置本不安者,无务丰末,就如眼前的这一片庄稼,若想让它们长得丰茂,就不能打着照顾庄稼的名义,去动摇它们的根基,伤了它们的根本”

    赵郢不由微微点头。看书喇

    真不愧是墨家矩子,这教授弟子的水平,真的是一等一的漂亮!

    很多道理,伱在课堂上讲无数遍,把书本扒拉烂,可能都不如像现在这样,把学生拉到田间地头,让他在实践中去看到问题的本质。

    “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

    赵郢忽然想起前世学过的一篇课文,忍不住笑着把话接了过去。

    听到赵郢的动静,赵起、辛阔和辛广不由开心地望了过来,正在讲课的田击,则忍不住眼前一亮。放下中的耒,大笑着迎了上来,还没走到跟前,就远远地冲着赵郢深施一礼。

    “殿下此言得之!天下生民之道,全其天性而已”

    着,也不顾田间地头干不干净,就要拉着赵郢坐而论道,好好的探讨一下墨家的学问。赵郢顿时一个头俩大。

    好不容易从淳于越那边逃出来,你以为我是想过来跟你探讨墨家学问的?

    探讨学问是不可能探讨学问的!

    但这老先生,显然被自己刚才的话挑起了探讨学问的兴头,不给他找点事做,根本摆脱不开啊。

    只能干笑道。

    “道理自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怎么全其天性,那可就不好了”

    着,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然有不少棵野生的柰子,错杂的枣树,以及歪歪扭扭的梨树,不由眼前一亮。

    拔出腰间长剑,快步走到一棵拳头粗细梨树跟前,一剑劈下!

    咔——

    梨树的树冠,轰然倒地。

    田击:

    赵起、辛广、辛阔:

    您就这么个全其天性?

    谁知道,他们还没惊诧完,就看到赵郢又顺一剑,砍下了一棵柰子的枝条,然后拿在中,端详了几下,就又咔嚓咔嚓几剑,给砍成了一个楔子。

    所有人:

    “全其天性,不是消极的坐而旁观,也不是一味的顺应自然,须知,人活天地之间,也是自然之一,一举一动,原本就应该属于自然之理——焉知,今日你我之举动,不是自然应有之面貌”

    ()(e)  田击若有所思。

    而赵郢这边也没闲着,咔咔,又是两剑,在一旁的梨树桩上砍出一个缺口,把中柰子的枝条插进去。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干脆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个长条,仔细地绑定了。

    这才笑呵呵地道。

    “矩子以为,这枝条若是成活,能不能结出果子,若是能结出果子,又当结出什么果子”

    田击:

    简直荒谬至极!

    这样怎么可能结出果子!

    若不是这么干的人是皇长孙殿下,他早就怒而呵斥了。

    他对农家之术颇为精通,自然不会相信赵郢这瞎胡闹的举动,但他不信,有人信啊,赵起、辛广和辛阔三人,那是赵郢的铁杆迷弟啊。

    别赵郢把柰子嫁接到梨树上了,就算是嫁接到母牛上,赵郢若是能结果子,他们都信能结出果子来!

    “大哥,结出来的果子好不好吃”

    赵起兴趣盎然地凑过去,趴到赵郢刚刚嫁接的柰子上,反复观看。辛广和辛阔这兄弟俩,行动力更强,已经开始学着赵郢的架势,砍了一个柰子的树枝,准备找个梨树嫁接了。

    瞧得一旁的田击一头的黑线。

    自己教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效,结果,皇长孙一出,全给毁了

    “殿下,你——天下焉有如此种植果树的道理,强行捆绑,违背天性,想要活下去,都难上加难,就更别妄想结什么果子了——偶尔嬉戏尚可,若是以此念,治国理政,则天下危矣!”

    田击黝黑的脸膛都给气得发亮,一甩袖子,就想转身离开。他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抡起地上的耒,给这位皇长孙一家伙!

    太气人了。

    赵郢忍不住哈哈大笑。

    “天生万物,阴阳和合,则有果实蕃息,矩子焉知这梨树和柰子就不能成为夫妻,繁衍子嗣”

    田击鼻子都给气歪歪了。

    阴阳和合,是这么个和合法吗?

    见这老家伙,都快原地暴走了。

    赵郢这才收起笑脸,正色道。

    “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

    田击闻言,不由慢慢冷静下来。

    赵郢刚才的话,是引用的上面的着名论断。是,士人虽要有学问,但是,能把学问用于实践才是最重要的根本。

    就是学以致用,但也意味着,你得从实践中去论证你的学问,而不是想当然。

    故而,虽然对赵郢的做法极为不满,但听到赵郢提起墨家的学,田击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因为这已经牵扯到了墨家理论的根本,这不是抬杠,已经上升到了论道的高度。

    “是老夫浅薄,被殿下的举动乱了心性,忘了求学问道的道理——”

    着,郑重其事地冲着赵郢躬身道歉。

    赵郢:

    赶紧上前,把老先生扶起来。

    “求学之道,没有止境,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若是拘泥于旧有的框架,不敢打破成规,大胆求证,怎么可能有新的学问见识出现”

    田击脸色终于改变,有些感慨地深施一礼。

    “老朽今日才知殿下良苦用心”

    显然,他以为赵郢今日之所以瞎胡闹,就是专门过来点化自己的。

    赵郢:

    我又啥良苦用心了啊!

    “不,矩子误会了——”

    赵郢诚恳地道。

    “我今日所做,非为与矩子论道,只不过是实事求是,想向矩子证明,天下事无成规,就算是这柰子嫁接到梨树上,也依然能结出果子,甚至是更加甜美的果子”

    田击:

    “果然能结出果子?”

    “果然!”

    赵郢肯定地点了点头。

    “此为嫁接之术,嫁接之后,结出的果子,融合了柰子和犁子的优点,会变得更加鲜美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