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郎不在,大家都想念
进到十一月中,开封城是越来越冷。
今天一大早,阴沉的天空,洒下如盐粒一般的砂雪,让寒气又多添了几分。
蔡鞗围着白狐尾围脖,披着貂裘氅衣,头戴翻毛皮帽,抱着一叠文卷,兴冲冲地走到知乐居书房门前。
进到外厅,蔡鞗感受到热浪卷来,在婢女的帮助下,脱下围脖、氅衣,取下皮帽,换上一顶幞头。
进到里厅,看到四个百鸟朝凤铜火笼散在四角,里面烧着金丝炭,散发出滚滚热浪。
在另一处的角落,一股凉风打着卷,拐着弯,经过一条过道。过道里摆着两个火笼,把凉气加热,透过纱帘,补充进屋里,没有减少里厅的一丝热气。
蔡京坐在中间的书案后,在几盏蜡烛的照亮下,埋头在如山的文卷里。
“爹爹!”蔡鞗站在跟前,叫了一声。
蔡京没有任何反应。
连叫了两声,蔡京这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发散十几息,终于聚焦在蔡鞗身上。枯瘦的脸上露出笑容。
“五哥来了。”蔡京双撑着案面上,挣扎着想起身,可坐久的身体僵硬,一时使不上劲。
蔡鞗连忙放下文卷,转过去扶起他。
“坐会,聊聊天,我也休息下。年尾了,三省一堆堆的事,不厌其烦啊。”蔡京在蔡鞗的搀扶下,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向茶几旁的座椅走去。
才二十多天,爹爹又老了许多。
四哥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啊。
往常里四哥协助他处理政务,真得帮他减轻了许多重任。
可是自己,怎么一直都上不了,帮不上什么忙啊!
看来爹爹往日的偏心,是有原因的。
自己都有些嫉妒起四哥的才华啊。
唉
思绪复杂的蔡鞗扶着蔡京坐下,婢女连忙端上热茶和糕点,是蔡京爱喝的仙游老茶和田氏桂花糕。
“五哥,这仙游老茶,喝得惯吗?”
“爹爹,我是越喝越爽口。”
蔡京笑得满脸都是皱纹,“那就好,那就好。来,吃块桂花糕。”
蔡鞗接过来后,两口就吃完,吃得满嘴是粉末,差点呛到,连忙喝口茶水润一润。
“慢点吃,慢点喝,没人跟你抢了。”到这里,蔡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亮光。
他转身去旁边的桌子上拿击打的木槌,掩饰刚才突如其来的悲戚伤感。
等转过身来,蔡京已经恢复正常,拿着木槌,轻轻地击打着大腿和膝盖。
“五哥,这半个月,刘二郎在干什么?”
“爹爹,”蔡鞗起身去案桌上拿回那堆文卷,“我今日来就是向你禀告他这半月的动静。”
“嗯,吧。”蔡京往后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睛,右轻轻地挥动着木槌。
()(e) 宣化坊,奉直大夫、左武大夫、昭武校尉、骁骑尉、带御器械、使持节明州诸军事、明州刺史刘府府邸,后院芜园吾乡阁二楼的花厅里,热气滚滚,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气。
在两侧各有一个圆桶铁皮炉子,里面烧着旺火,各有一根铁皮圆筒长管,直升到屋顶,再一个九十度折向,沿着屋梁向窗户伸去,通过两层隔窗上方的圆缺口,伸出到外面去,吐出缕缕的白气。
许细娘和香珠儿,嗯,现在叫盈袖,穿着衫袍,搭了件褙衣,围着一张桌子,安静地在下棋。
两位婢女轻声走进来,两人抬着一盆圆煤,跟切成一段段的藕一样。
先来到左边铁皮炉子旁,放下煤盘,用铁钩取下铁盖,用铁夹夹出四截通红的藕煤,放在旁边的铁盘上。
再夹出两截烧得只有少许红色的藕煤,放到一边。
把通红的藕煤放回去,加上两截全新的藕煤,盖上盖子。
“细娘,盈袖,要不要再热些?”
“可以了姐姐。”细娘头也不抬,欢快地答道,全部注意力在桌子上。
“好。”两位婢女没有动炉子下方通气口的大,转去给右边的炉子换好藕煤。
“细娘,盈袖,我们上去给院主和宫主换煤。”
“好,辛苦两位姐姐了。”细娘依然盯着桌子。
等到两位婢女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时,盈袖开口了,“进你的巢穴,细娘输了!”
“啊呀,盈袖,你就不知道让我一回,下了六盘斗兽棋,盘盘输给你。”细娘翘着嘴巴,不乐意地道,伸出把棋盘一扒拉。
盈袖没有做声,只是把乱做一团的棋子一一捡起,排得整整齐齐的。
“还下吗?”
“不下了,喝杯热茶,吃点东西吧。”
“好。”盈袖把棋子都放好了,跟着走到一边坐下。
细娘一边倒茶,一边道:“外面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盈袖笑着问道:“他们是谁?二郎,大眼、飞哥儿还是周去疾?”
“你什么啊!”细娘羞红着脸,嗔怒道。
“细娘,以前你不是对二郎有意吗?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盈袖好奇地问道。
“二郎哥哥英雄盖世,那个女子不心仪。以前他出身草莽,细娘还有点会,可是他成了皇亲国戚,细娘就断了这个非分之想。”
盈袖忍不住伸过去,紧紧地握着许细娘的。
“不过没事。物以类聚,二郎哥哥身边的人,肯定都是跟他一样的英雄。”
盈袖笑道:“细娘,你不打自招。,到底是谁,好吃的大眼,故作老成的飞哥儿,啊呀,不会是闷得像座山的周去疾吧。”
许细娘含着笑,抿着嘴,“我就是不告诉你。”
()(e) 从许细娘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盈袖又道:“宫主和院主的心意,二郎知道吗?”
“二郎哥哥这么聪慧的人,肯定知道。”
“那他会选谁呢?”
“是啊,他会选谁呢?”许细娘歪着下巴,陷入到思考中。
三楼从楼梯上去,过了花厅就是两间屋,一左一右,每间都摆着一个铁皮煤炉子,跟二楼的一样。
左边一间简单却大气,一间简朴却精致。
慕容十三在左边坐着,拿着一叠叠的账本在看。麻姑坐在她旁边,也在翻阅着账本,时不时跟她几句话。
赵五娘在右边坐着,拿着一叠叠的邸报新闻纸。祥老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对着邸报上的信息低声交谈。
等婢女换好藕煤,慕容十三站起身来,对婢女道:“你们端些热羹和糕点上来。”
“是。”
“五娘,歇息一会。
“好啊。”赵五娘在隔壁应道。
四人在花厅里依次坐下,这里也摆着一个铁炉子,使得这里不比屋里冷。
“二郎这会应该到了考城县吧。”赵五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羹,看着窗外的雪花,忍不住开口。
“差不多到了。”慕容十三一口气吃了两块糕点,头也不抬地答道。
“祥老,你蔡太师会怎么阻扰二郎疏通河道?”赵五娘喝了几口后,忍不住问道。
“宫主,老奴觉得不仅仅是阻扰。”
“啊,蔡太师还有什么毒计吗?”
“宫主,就算二郎疏通河道的差事完不成,大不了罚俸,降阶而已。蔡太师出狠毒,他想尽心思,大费周章,只让二郎罚俸降阶?必然是要致二郎以死地。”
慕容十三和赵五娘忍不住齐刷刷地看向刘宝祥。
“祥老,你蔡太师会用什么法子陷害二郎?”
“蔡太师宦海沉浮数十年,经历过熙丰变法、元祐更化、绍圣绍述,在崇宁年大兴元祐党案,把对一打尽。会用何种段,老奴猜不出。
而且要对付刘二郎这样聪慧狡诈的人,早早设计好的圈套反倒会让他警觉。老奴猜测啊,疏通河道差事里,陷阱层层,蔡太师在刘二郎疲于应付的时候,痛下杀。”
慕容十三和赵五娘对视一眼,忍不住惶然和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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