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尽心尽职的刘二郎
蔡鞗连忙上前扶住蔡京,把他扶到座椅上坐下。端来热茶,心伺候着一口口喝下,还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好一会,蔡京慢慢喘过气来,缓过劲后又迫不及待地教诲起蔡鞗。
“当然有关系啊。王彦算得上是沙场宿将,当过队将,带过兵,跟刘二郎又是生死之交。要是放进汴河左护营里,是不是擢升要职?”
“是的,王彦怕是要替刘二郎看管起这三千汴河护营兵。”
“没错。五哥啊,军卒跟士子有不同,也有相同。士子有师门同窗,军卒也有上司故吏。士子一起参加过科试,双双中试,算作同榜。军卒一起奔赴战场,同生共死,算是同袍。
刘二郎还有河工要事在身,练兵选卒只是抽空进行,平日里兵马多半是交给王彦统领操练。到时候练出的兵,选出的卒,是刘二郎的亲兵,还是王彦的亲兵?”
蔡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这刘二郎,城府很深,颇有心计啊。”
“没有城府心计,早就死了。”蔡京感叹一句,“现在刘二郎去了哪里?”
“他带着统制行司和左护营骑兵左右两队,步兵左右两队,去了考城以南的高馆镇。”
“高馆镇?去哪里干什么?”
“去巡视睢水河道。按照他提交给工部和都水监的规划文书,他准备在陈留拦坝分闸,把汴河水改入到睢水河道,再从宁陵流回到汴河。
这样从陈留到宁陵这一段的汴河河道,就会无水,然后他亲自督战,率领二十万长水军,分段施工,争取两个月把这两百里的河道全部疏通。这段河道疏通,南京段的疏浚工程,差不多完能成了七八成。”
蔡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规划文书,是刘二郎草拟的?”
他现在处理的是要紧的军国事,这些“杂事”都丢给蔡鞗去练。
“是的,据他翻阅舆图地志,又找工部、都水监老资格的营造和河工,折礼请教,最后亲自实地勘查了四五次,最后拟定了这个规划。”
“刘二郎上报的规划书有吗?”
“有,儿子从工部带过来了。”
“给我!”蔡京伸道。
蔡鞗连忙把文卷递过去。
蔡京接过来一看,惊讶道:“还有舆图啊。”
“是的,刘二郎通过张择端,从翰林图画院和国子监画馆借了几十位擅长山水图的袛侯和学生,成立了一个什么测绘科,一部分人负责实地测量,这些画工负责绘图。”
“打开看看。”
蔡鞗把图纸慢慢展开,蔡京趴在上面,拿着老花镜当放大镜,看得十分仔细。
“嗯,这是陈留到南京的整段汴河河道。分成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段,前五段由长水军左厢负责,后五段由长水军右厢负责。每段再分成前后左右四个工区,每个工区分配五营民力
每个工区配置一个医护站,一个供给仓,一个制造修缮场,再抽调每营青壮,组成巡警队,维护秩序,看守粮草辎重”
()(e) 蔡京猛地抬起头,“还有医护站?”
“是的。刘二郎离开开封城时,带着人跑去翰林医官院和国子监医学馆,连哄带骗再加上强抢,拉走近两百位医官和医学生。几位御史都气愤地上疏弹劾,结果石入大海。
当晚这几位御史家门口就被人用几辆夜来香车堵在门口,连堵三天,于是再也没人敢这事了。”
蔡京冷笑几声,“刘二郎原本就是泼皮无赖出身,怎么会跟你讲道理。御史台的王黼,看到刘二郎正得圣眷,当然不会去触霉头,肯定叫人把弹劾奏章抽走了。”
他一边着,一边继续趴在桌面上,花了一刻钟,把整张地图看完。坐回到座椅上,拿起那卷文书。
“政和七年陈留南京段汴河疏浚工程项目书?”蔡京看着标题,皱着眉头道。
“是的,这是刘二郎给自己上书取的名字,行文也极其简单,直白初浅,毫无文采,还用符号胡乱标识,不伦不类。工部的几位官人看后,都耻笑刘二郎的粗鄙无才。”
蔡京没有做声,继续看着这份文书,越看神情越复杂。
看完后神情有些凝重,缓缓放下这份项目书,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不识实务的人,才会狂妄无知地耻笑刘二郎的粗鄙。
他写得是公文,不是进士科试的策论,又不是殿前颂布的骈文,需要什么文采?他递上的还是一份极其复杂的施工实务公文,却浅白易懂,准确简练。就算没有接触过河工实务的人,读起来也一目了然,心中有数。”
蔡京慢慢踱到窗前,背着,看着窗外。
起初的砂雪,现在变成柳絮一般的飘雪。
“这个刘二郎,我真是越发地欣赏起他。真是个能办事,肯做事的人才啊。要是没有羁绊约束,不定三个月,真让他疏通了南京段的河道,立下这难得的大功。”
蔡鞗脸色一变,冲到蔡京跟前,忿然道:“爹爹,我们就这样坐视着刘二郎建功吗?”
蔡京回过头来,慈祥可亲地答道:“五哥,要沉住气。用不了三五天,等张悫到了南京,刘二郎就会遇到他第一道考题。为父要看看,他是如何解答这道要命题!”
考城以南,睢水河道边上,刘国璋骑着马,身穿皮甲外披大氅,戴着一顶笠帽,站在一处山丘上。
身后是周禳、张猛和岳飞。再后面,是四五十位骁骑军的骑兵,现在是汴河左护营的骑兵。
风雪交加,不远处的睢水显得有些模糊。
在远处,有一群群的人,在干枯的河道里忙碌着。
“这是测绘科哪一支?”刘国璋问道。
“回统制的话,是测绘科第七队的测量师和绘制师,带着二十七位测量工和画工,在测绘这一段的睢水河道。”旁边一位吏答道。
“你告诉勘测队,叫他们继续勘查测量这段睢水河道的深浅和宽度,详细登记在册。
再过五天,陈留那边要拦坝开闸,分汴河水从这里流过。我们必须清楚水位高低,河道宽度,好调拨货客船只通行。这事很重要,务必要按时完成,否则的话老子军法从事!”
()(e) 吏神情一凛,马上应道。
“天寒地冻,测绘队很辛苦,你们后勤跟上来了吗?住的地方暖和吗?吃的穿的有缺吗?有没有随队的医生?”
“回统制的话,我们在两里外租下了三个院子,十一间屋子,很宽敞,连人带器材都住得下。拉来了七个煤炉子,还有四车藕煤。住人的七间屋子都摆上一个炉子,煤也够烧的。粮食、衣物、被褥都不缺。随队有一个医生,一个护理。”
“好!”刘国璋满意地点点头,对吏道:“你下去忙吧。”
“是。”
风雪时大时,不停地打着卷,从不同的方向扑到刘国璋的脸上。
“统制,现在风雪越来越大了。要是再过几天鹅毛大雪,天寒地冻,疏通河道就更加艰难了。”
岳飞的声音传过来,刘国璋一回头,看到他那张满是忧愁的脸。
“年纪,如此忧国忧民,很容易老的。跟去疾和大眼学学。”
岳飞转头一看,周禳沉寂如水,坐在马上如同一座山。
再转头,旁边的张猛正在咔嚓咔嚓地吃东西,好像是二郎哥哥新近推出的牛肉夹心汉家包,如同城堡一般厚实,也被叫做堡饼。
再看他嘴角正流淌的油汁,嗯,没错了。
“统制,你不着急吗?”
“着急啊,当然着急啊。我跟官家做了保证,开春前疏通南京段的汴河河道,满打满算也只不过三个月。雪天冻地,施工难度肯定上去,费时费力,很难保证工期。
可着急也没用,得问问老天爷,给不给我们时间。”
张猛正好吃完,把沾满油汁的指头吸干净,听到刘国璋的话,马上问道:“统制哥哥,难道你要作法吗?”
“我作法?作法干什么?”
“问老天爷啊。”
刘国璋笑了,“哈哈,我是问这一带的老农。”
“问他们?”
“老农种了一辈子地,靠天吃饭,当然把老天爷的心思也揣摩了一辈子,摸得八九不离十。我问过京畿州县十四位七十岁以上,经验丰富的老农。他们一致认为,今年秋夏,雨水过多,所以今冬会少雪。
根据深秋初冬的种种迹象,今年冬天不会太冷,冻地的时间不会太长。而这两天的雪,不定是今冬最大的雪。”
“真得吗?”岳飞惊喜地问道,“要是这样,那我们疏通河道的差事,能顺利完成。”
“不一定。老天爷给我们面子,人就不一定了。”刘国璋意有所指地道。
正着,一行人冒着风雪,从东南方向疾驰而来。很快,两位信使策马冲到刘国璋跟前。
“刘统制,张副使在南京发来急件。”
“什么时候签发来的?”
“昨晚子时。”
众人脸色一变,齐声问道:“这么急!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