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门前，王承舟张着嘴，正准备喊。

    吱呀。

    院门直接打开了，徐芷的脑袋探了出来，脸儿上满是笑意。

    还伸出晃了晃。

    这妮子，肯定是听到邻居们的吵闹，知道王承舟会来拜访自己了。

    她们的院落正好夹在王承舟家和赵瑜家的中间儿。

    刚才刁青松兴奋得又蹦又跳的，她不可能听不到。

    “给。”

    王承舟笑着递了过去，还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瞅了瞅，“于华同志呢，怎么不见她？”

    “还没回来呢。”

    徐芷提溜着野兔，很稀罕。

    这种野味虽然寻常，可作为城里人，那个年月，也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

    王承舟了然。

    怪不得这妮子跟防贼似的，不让自己进门儿。

    原来，是一个人在家呀。

    可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留下一抹暗沉的晚霞。

    这个时间点儿，早就放工了。

    于华一个女知青，干啥去了？

    听到他的疑问，徐芷垂下眉眼儿，没有开口。

    继而，抬起头，笑了笑，甜甜的。

    见她不想，王承舟也不好打听一个女同志的私生活，当即岔开了话题。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一道诧异的问询，“王承舟同志？”

    一回头，果然是于华回来了。

    这個二十出头的女知青满面春风，把白净的脸颊衬得娇艳了许多，笑道：“你这个大忙人儿，自从咱们盖好房子之后，还没见过你来串门儿呢。”

    王承舟跟着笑了起来，打了个哈哈，“这会儿终于得闲了，可时候却不对了。”

    “没看到徐芷同志把我堵在门外了吗？”

    “且不，我还是来送礼呢。”

    徐芷抿着嘴笑，没接他的话茬。

    于华可算看到了她里提着的野兔，当即有些惊讶，连忙收敛笑容，压低了声音，“王承舟同志，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在这种艰苦卓绝的岁月里，咱们如果过上了奢靡的生活，不会落人闲言碎语吗？”

    “别，这兔子可真大。”

    于华同志什么事儿都喜欢上纲上线，自己吓唬自己。

    最后一句话，才显露出这个年龄段儿该有的真实。

    王承舟差点儿笑出声，无奈道：

    “于华姐姐，您老可太言重了。”

    “一只野兔子而已。”

    “谁还能因为吃了一只野兔，就被打上酒池肉林，奢靡无度的标签呀？”

    ()(e)　　听到姐姐两个字，于华的脸色微不可查的白了一下，扭捏着，显得很不好意思，“王承舟同志，你可真会开玩笑。”

    王承舟摇了摇头，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计较，而是冲着两位女知青问了一句，“徐芷同志，于华同志，我有个事儿想请你们帮忙。”

    “其实，也不能这样。”

    “就是，你们两个会裁缝吗？”

    两人对视一眼，均觉得好奇。

    徐芷摇了摇头，忽闪着大眼睛。

    于华愣了一下，颔首道：

    “之前在城里的时候，我曾经学过一点儿，平日的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

    “不过，我只会剪裁一些简单的款式。”

    “而且，我只做过男孩儿的衣服，像王承舟同志这样的，可没有太大的把握。”

    着，还笑了起来。

    笑容很干净，似乎回忆着什么。

    “是女装。”

    被两个女生瞅得浑身不自在，王承舟连忙解释，“是帮我师姐做的。就是上次和咱们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女孩子。”

    两人这才恍然。

    王承舟诚恳道：

    “于华同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她做一套衣裳。”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忙活。”

    “裁缝那儿什么价，我会付你同样的酬劳。”

    于华一听，连忙摆，微红着脸道：

    “不用不用，咱们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社员，又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不过，王承舟同志，我真的只会一些寻常的款式，那个女孩儿，会相中我的艺吗？”

    “我记得，她个子好高，人不但漂亮，还特别有气质。给这样的女同志做衣服，我真的压力很大。”

    这个丫头，可真是个实诚人。

    王承舟心中一动，笑着回应道：“没事儿，大不了，我给你画一个样式。”

    于华捂着嘴，笑了起来。

    显然，没有当真。

    一个村儿里的男同志，连衣服都穿不明白，竟然夸口给女同志设计新款式，不是吹牛，是啥呀？

    几人商量好，明天下午放工之后，把栾红缨领来，量一下身段儿，熬夜赶工出来。

    傍晚，各家飘起了香味儿。

    王承舟可算是真正意义上，解了回馋。

    李玉珠和了二斤白面，擀成面皮儿，烙成烙馍。

    又切了一斤猪肉，用中原地区先炒后炖的做法，制成了红烧肉似的一大碗，软烂鲜香。

    拿烙馍把大肉卷成一个筒子，抱起来啃，吃得一家人眉开眼笑。

    ()(e)　　天气渐热，剩下的一只野兔也没留着，搁锅里炖煮了一下，撒上野菜，连汤带水儿的，棒子面儿粥都省了。

    这顿晚餐，用于华同志的话，可真是腐败了一回。

    剩下的一斤猪肉，李玉珠撒上点儿盐巴，用白瓷碗扣了起来。

    意犹未尽的四丫鼓着腮帮子，问了一句。

    却招得她深深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冲着王承舟道：

    “仨儿，明天中午可不要乱跑。”

    “你二姐要来瞧麦梢黄了，你二姐夫肯定也会来。”

    “到时候，你陪下客。再怎么，都是咱老王家的女婿，不能晾着人家。”

    王承舟一愣，点了点头。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二姐王爱仙清瘦的面容。

    四丫低下头，里的卷烙馍，突然就不香了。

    兄妹四人中，四丫跟二姐的关系最好。

    两人差了六岁。

    的时候，家里条件艰苦。

    王红河和李玉珠必须得上地里干活，挣工分。

    年幼的四丫无人照料，就会丢给二姐。

    两三岁的孩儿最不好哄，动不动就哭闹。

    王爱仙八九岁的时候，就整天背着她，东坡西坡到处跑，为了照顾好自己的妹子，腿肚都跑细了一圈儿。

    却从来没有怨言。

    有一次，幼的四丫在地头儿玩耍，受了几个坏子欺负。

    性子向来懦弱的二姐爆发了，发了疯似的，跟几个坏子打了起来。

    甚至把一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男孩子，按进了地头儿的水坑里，任凭几个坏子拳打脚踢，死都不松。

    最后，还是地里干活的大人看到了，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把二姐拉开了。

    而那个坏子，已经呛得快喘不上气儿了。

    对方的父母又是心疼，又是恼恨，指着二姐的鼻子大骂。

    王红河和李玉珠害怕惹事儿，让她给人道歉。

    可是，二姐只是站在那里抹眼泪，一个认错的字儿都不愿意。

    哭得爹娘实在心疼，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很反常的护着自己闺女，跟人大吵了一架。

    事后，王红河抽着旱烟，叹了一句：二丫头是个犟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也不知道像谁。

    看着那又黑又瘦的胳膊腿儿，任谁都想不明白，二姐是哪儿来的那股子狠劲儿。

    直到，王爱仙喜欢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