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魏不能王天下,为何要给齐做嫁衣?
“拒绝入城,这个魏咎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眼下只有我齐国能救他乎!”
为一群亲卫保护簇拥的田儋脸色铁青,压低着声音怒吼不已。
得知秦军攻破临济,他这位齐王立刻御驾亲征,带着五千骑兵星夜兼程援助魏国。
一路风餐露宿,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容易到了大梁,却被拒之门外,不许入城,他可是来救魏王性命的!
滚烫的热脸贴上了冰凉的屁股,加上一路疾驰的压力劳累,此刻一起爆发。
他眼圈中满是红血丝,不知道是被气的多一点,还是累的多一点,可怖怕人。
出使大梁的使者跪在地上,一声不吭,默默承受齐王的怒火。
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做为齐使面见魏王,虽然他只是单纯传达“齐王已到请开城门”这个消息,根本没有自我发挥。
但做为经过人本身,这件事就不可能跟他完全脱离。
同样的道理,这件事与他的关系也不会太大,所以他不怕,因为他的王是田儋。
在如此境遇,常人早就失去了理智大吼大叫,而他的王却还知道压低声音以免招来祸患。
自从齐国建立以来,无论多大的坏事,他的王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不迁怒不甩锅,没有一次意气用事,倒是好多次都给他们这些臣子打掩护。
齐王田儋,深受齐国臣民爱戴、信赖。
“魏咎如何言!”
有节制地发泄了一通,田儋这才想起还没问过理由,得知不许进城的那一刻他就炸了。
“魏王,大王要救就救一国,救其一人,不如不救。许大王入城,随大王入齐,秦王得知必怒不可遏也,将泄愤于大梁百姓。
“魏王是魏国的王,守魏土,护魏民。当下魏土为秦夺去大半,已是守不住,不能再护不住魏民。”
田儋遥望远处雄城,磨得牙齿咯咯作响。
“他魏咎倒是有情有义!倒显得我田儋狼心狗肺!怪不得魏国覆灭,有此君王,社稷怎能不崩!再去!他魏王要殉国可以,带一公子回来见我!”
使者应声离去,脚步急匆匆,马鞭挥出了幻影。
秦军已到百里开外,现在时间紧迫,一刻都不能耽误。
“只要魏王室有一人活着,魏国就能有起复之!”
田儋回想着得到的情报。
那能载人上天的武器,能驰骋苍穹的木鸢他握紧了拳头。
“不合纵,无生!”
齐国想在二十多万的秦军下救魏国,还是客场作战,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距离太远,大批军队远程奔赴,人吃马嚼耗费甚巨。就算赶到了那也是送菜,没有个两三倍兵力不要想和秦军硬碰硬,秦军在正面战场无对。
现在齐国本土战的如火如荼,对上的是大秦战神武城侯王翦和前国尉尉缭,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整个齐国,总共有战力的士卒也就四五万,哪里来的四五十万兵力打支援?要是有四五十万,田儋早就把王翦,尉缭这两个老匹夫灭了。
只靠齐国是不可能了,但若是楚国、张楚、赵国联合在一起,四国同仇敌忾一起援魏,那魏国还有救下来的希望。
只算四国,不是田儋瞧不上其他的国家,而是没有了。
不算新势力张楚,是六国起复,真正有战力的就只有楚、齐、赵、魏这老牌四国。
韩地压根就没丢过,一直为百家掌控,要不是嬴成蟜按着,百家早期就会让边上的张楚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慷慨民风近似赵国的燕国,地处边郡,通武侯王贲搂草打兔子,早春未来的时候就犁了一遍地。一万东北边军的秦剑由外转内,按照朝堂指示尽斩燕国贵族。苦寒之地的燕民很彪悍,苦寒之地不苦寒的燕国贵族一点不彪悍。
边郡燕国还没兴起便遭覆灭,动静到塞外的东胡都没有发现对面那个不讲理的嗜血秦将出了趟差。
但四国救魏的事田儋根本没动过心思。
田儋得到魏国需要援助的消息,正是从楚国间人处得来。一同得到的,还有楚不援魏攻张楚的消息。
()(e) 楚,张楚交战,四国直接就去了两国。
仅靠赵,齐两国,打不过二十万秦军。
长平之战后,要打得秦国避战不出,非五国联军不可。
就这也只能在函谷关外转悠转悠,打进关内一次都没有。
魏国救不回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救下魏王,保人舍地。
五千精骑,是齐国主力家底。
这五千人中有三千人是田氏三兄弟这些年蓄养的骑兵,两千人则是新招来的。
老兵带新兵,是让新兵最快适应战场的方式,从秦国学来的。
“秦军还要多久到大梁。”
面若女子般俏丽的张良站在田儋身后,向身旁负责打探情况的士卒问询。
那士卒微微躬身,声回应。
“以秦军当前行进速度,还要五个时辰。”
张良回首瞥向远方,那里至多在五个时辰后,将有秦军冒头。
“子房也急躁了?这可不多见。”
田儋笑呵呵,仿佛刚才的怒火都是装出来的。
“不必紧张,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有韩将军领兵,进攻不足,全身而退绰绰有余。”
也身在亲卫保护圈的韩信笑笑以作回应,肯定了齐王的话。
他不喜欢妄自菲薄。
他有这个本事,干嘛要否认呢?若给他与秦军同等数量的兵马,他现在就敢掉头吃掉秦军主力!
早在面见齐王之初,他就出了一句狂言。
“有我韩信一人,诸将尽可为副!”
这次五千精骑深入魏地一直没有为秦军发现,除了战斗素质高以外,韩信指挥功不可没。
这位少年将军就像是知道秦军行动路线一样,每每都能躲过绕过避过,最近的时候,森寒黑甲距离他们十里不到。
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一片林地,古木抽芽不多,不能密不透风尽挡外部视线。需加上韩信指挥齐兵做出的掩护,方能短暂藏身。
“七杀、贪狼。”
田儋拍着韩信肩膀,眉眼之间都是喜意。
“甘行自有史以来,从未出现你这等身负两种命格的人,战场之上无人是你敌。你这个韩信,可比子房找的那个韩信强多了。若没有你,我齐国怎能挡得住王翦、尉缭。”
韩信睁大眼睛。
“大王这话就言过了,有没有韩信,齐国都当安然无恙。王翦、老师就是无根之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在齐国,募不到兵,一生所学不过是屠龙术罢了,困兽犹斗。”
君臣二人相聊一会,恰逢言语告一段落,都不话的时候,张良开口了。
“齐王若看不上我王,我韩国自投他处便是。”
那张不再苍白到一眼看上去就有病的脸上,满是认真。
历史上有两个韩信。
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兵仙,被封齐王,后被贬为淮阴侯,起于萧何又殁于萧何,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位兵仙光环之下,另一个韩信身影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出自韩国王室后裔的韩信,韩王信。
此时的韩王只是有一个名头,代表着韩国复了,没有自己的地盘,韩地被百家占着呢。
韩王信就住在齐国,为张良鼎力支持。在张良牵线搭桥下,韩国与齐国结为盟友。
“子房勿怪,孤错话了。韩齐当世代为友,都是一柄秦剑悬在头顶,谁能看不起谁?眼下秦国势大至此,齐韩合则生,分则死啊。”
似乎自己到了痛点,田儋一脸忧心忡忡。
“本以为嬴政没了便是秦亡之兆,从哪里又冒出个嬴成蟜,半年不到就掌控了大权,关中一点动荡没起,真是怪哉。”
张良喉咙发痒,听到那个名字,知道那个人距离极近,他就抑制不住想要咳嗽,旧病似要复发。
他强忍着,终是没有忍住,以掩口,剧烈咳嗽起来。那蹙眉和盈泪之象,我见犹怜。
“怎么了?可是水土不服?还是老毛病又犯了?”
齐王一脸关切,真到不能再真,恨不得是自己得病。
陷入战争,与王翦交的齐国,现在可以没有韩信,但不能没有张良。
()(e) 张良没来投奔之前,田氏也在发展壮大,三千门客各司其职,在天高皇帝远的齐国开始偷发育,一步步前进的很稳当。
张良投奔以后,田氏发展就从走变成了飞。
张良规划的发展方向,让田氏从积蓄粮草武器,犹如老鼠屯粮的单方向发展,转为集合民意、踏野访贤、造势名声等多元化发展。
从一个隐藏在狄县的田氏,变成了齐国的王室,张良出力甚巨,没有经过战乱的齐国可不只狄县田氏三兄弟这一脉王室后裔。
正是见识过张良的厉害,齐王田儋才对韩王信与自己平起平坐没意见。没有张良,田儋只会把韩王信当做傀儡,集结韩人的工具。
这次他若是能救下魏王咎,就打算如此处置。好吃好喝供起来,广告天下,等着魏人自投。
“齐王不是一直好奇,良是因何投齐乎。”
拿开,张良以目视之,未看到血色。
面无表情地握紧拳头,他再次转首望身后。
“就是拜当今秦王所赐。”
齐王轻叹口气,像是卸去了一个好久的包袱,然后灿然一笑。
“孤早就知道了,韩国兵事闹得那么大,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孤只是想由子房亲口出来,了了子房的心结。
“魏国举国之力,面对秦王都毫无还之力,一路惨败仅剩大梁。子房当年处境,败于其在正常不过,兵马才是硬道理。”
张良面无表情,那张俏脸开始以不为人所察觉的缓慢速度变白。
“以兵事夺之,那是表象。”
齐王心脏跳快一拍,他似乎要触碰到了张良的秘密,脸上还是笑得如沐春风,抬轻轻一抓,将这只拳头放在了张良身前。
“哦?这里面还有故事?”
张良轻轻掰开齐王心,在齐王和探过脑袋的韩信目下,在齐王心写字,边写边。
“人心。”
掌抹过,就当换了一张纸。
“民意。”
齐王挑下眉头,这两个词他都认识,但不知道张良此刻写下是什么意思。
韩信听得认真,老师尉缭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过嬴成蟜三个字。
“他只用了‘人心’,‘民意’两个词,就从良中夺走了韩国,良学之,用于齐国。”
张良的云淡风轻,田儋却是尾椎骨上一道闪电蹿起,通电全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麻,霍然精神起来。
张良紧紧抓着齐王颤抖的。
“与当今秦王的治事驭人相比,他的领军打仗,不值一提!”
马蹄声响,二次出使魏国的使者归来,独身。
“魏王不愿!”
田儋背负双,转回来的脸上沉稳,背过去的双在颤。
“为何。”
“魏王,魏王,魏王”
使者结结巴巴,不出话,跪在地上打哆嗦,脑袋俯得要比平时低许多。
田儋下身扶起,拍拍使者袖子上和腿上的尘土,温言道:
“只要是魏王的话,但无妨。要先生惊惧到不敢明言,孤之过也。”
使者眼眶红润,满脸羞愧,为不相信自己的王而惭。
“‘魏王:
“‘魏不能王天下,为何要给齐做嫁衣?秦王夺魏地不伤魏人,齐王埋瘟尸兰陵县底屠戮子民。
“‘主天下者,秦王好过齐王。魏国这身嫁衣,予秦了,一条布都不能少。’”
他语速极快,完后一脸恨恨,为自家君王受诬陷而愤愤不已。
“哈哈哈哈,无事无事,莫要放在心上。魏齐相隔千山万水,魏咎不知孤,有甚稀奇?不打紧!”
田儋爽朗大笑,嘴张得很大,笑声却很。
“我齐国千里迢迢来相助,魏王却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死”
使者怒气勃发,声音没有控制,齐王笑着将一根食指竖在嘴边。
使者立即领会,音调立刻降了八度。
“不足惜!”
张良轻咳一声。
“既如此,当尽早返齐,此地一刻也不当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