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建房
月2日,腊月20,星期六。好像星期几跟陈凡没关系,他又不上班。虽然不上班,却也没闲着。最早挖的、土坡西南角的陶窑那里,已经很久没有烧过陶器,今天难得清闲,陈凡将窑口清理了一下,做了一批陶器,守在旁边等着开窑。此时偌大的农家别院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黄莺6人都被他强行放了寒假。几个丫头肯定不乐意回自己家,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不仅有收音、留声,晚上还有土炕可以睡,比家里冷冰的床铺暖和多了。别取暖的炭炉,那玩意儿黄莺和杨菊她们自己就能烧制,可是费炭呐,家里四个房间,除了父母睡的主屋,其他哪个房间烧暖炉,哪不烧,谁来定?所以回家就只有睡冷床、吃苦的份。可是大过年的,陈老师让她们回家过年也没错,只能每天上午过来做点家务活,其他时候都在家里帮忙,做着过年的各种准备工作。那么问题来了。家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她们去帮忙呢?当然是因为人不够啊!陈凡坐在废土风格的自制椅子上,就是只扒掉树皮,也不管直不直溜,就用几根木头拼起来的椅子,再在上面垫一堆稻草,坐着都一样。旁边是温暖的窑口,哪怕天空阴暗、北风呼啸,也感觉不到多少寒意。在隔着知青院的前面大土坡上,村庄里不时传来轰隆的声音。那是在拆房!陈凡从腰间抽出一根旱烟杆。烟嘴是一块白玉,他自己雕的;烟杆是一根油黄色的细竹,这根竹子是他从滚滚的口粮里截留下来的,竹竿匀称结实,养护了几个月,原来青翠的颜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油润的黄色。烟锅是他用一块紫铜亲打成,烟丝袋子里是拆碎的牡丹烟烟丝,这样一来,尽管增加了填烟丝的繁琐,却也避免了抽烟时沾得满嘴烟丝的尴尬。完美。捏了一团烟丝填进烟锅,美美地抽了两口,刚吐出一条烟雾,便看见杨菊跑着从知青院墙角落里拐了出来。陈凡靠在椅背上纹丝不动,看着她走近。杨菊跑到跟前喘了几口气,道,“陈老师,我爸请你过去一下。”慢条斯理吐出一口烟雾,陈凡才道,“有什么问题?”杨菊苦着脸,“你画的图,大师傅有几个地方看不懂。”陈凡抹了把脸,站起身拿烟杆指了指,“前头带路。”杨菊嘴角微抽,这两天陈老师一直在听收音里的京剧,只怕是有点中毒。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转过身便往回跑。陈凡一拿着烟杆,一背在身后,想象自己是神捕柳激烟呢,还是天老人更好,反正不能是范良极,主要颜值不匹配。同时脚下轻点,脚后跟不着地,只用前脚掌踏步,一震一颤地似缓实急,踏着八步赶蝉步法,没几步便追上跑的杨菊,在她抑郁的目光中,很快消失在村道上。村庄坡顶,杨队长家。原来的土墙屋已经被推平,几十个男女老少都在帮着搬破碎的土砖,短时间内便已清理出一大片。看到陈凡过来,脱得只剩一件秋衣的杨传福赶紧冲着他招招,“快来快来,你这个结构是怎么画的?”陈凡没理他,直接走到汪有海面前,伸头看了看,“哦,这个是这样这样的”一通解释过后,汪有海点点头,“明白了。”随即掏出烟递了一支给陈凡,也不多客气话,转身带着两个人去干活。杨传福见问题解决,也松了口气,拍拍上的灰尘,掏出一支烟,凑到陈凡的烟锅上点燃,满脸古怪地道,“你怎么也搞个旱烟,跟老头子似的?”陈凡叭了一口,“好玩。”杨传福满脸无语,干脆略过这个话题,道,“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还不如过来给我当建房总指挥。”忙完了公事之后,队里的社员们终于有时间考虑私事。而当前最大的私事,毫无疑问便是建房。如今卢家湾大队,除了卢家留下来的5队之外,其他队几乎全都是土墙屋。之所以“几乎”,是因为陈老师的两层楼,是个“伪土墙屋”,从外表看只是一栋两层楼的土墙屋,其实里面全是比红砖还要结实的青砖,而且用了不少钢筋水泥,楼板也是自制的预制板,坚固着呢。这栋房子因为参与建设的人太多,知道的人自然也多,便成了全大队各家各户羡慕的对象。当然,不会有人和陈老师一样给好好的砖瓦房刷泥浆外墙、还弄个茅草顶,那简直就是有毛病。要建就建漂漂亮亮的砖瓦房,比大队部还漂亮的那种!一个多月前,陈凡在大队部听社员们都想建砖瓦房,便花了几天时间,给村里画了好多张设计图。有整个村子的房屋布局图,也有几种房屋建造结构图。如今大队部的公事都办完了,各个队也都在这两天分红结束,兜里有了钱,又有了闲,自然想着抓紧时间建新房。有的人还在想,若是能抢到第一批,不定还有会在新房里过年呢!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首先砖瓦房、尤其是楼房,不是随随便便凑几个人就能建的。其次就算人充足、一切顺利,最快也要一个月左右,跟土墙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反正这时候建房,别想在新屋里过年。何况人还是个大问题呢。就算如今的农村壮劳力几乎个个都参与过建新房,但之前建的基本上都是土墙屋,跟砖瓦房区别大了去。更别连以前建土墙屋时,也要从公社建筑队上去请大师傅。所以,理所当然,想要建房的人只能排队。而排队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抓阄。那天分完红之后,刘会计做木片,黄保管员负责摇散,所有木片都装进一个纸箱子里,各家想要建房的户主蒙着眼睛伸去摸。杨队长不愧是队长,一把摸中了2号。若不是亲自做木片的刘会计摸了个30号,黄保管员摸了个2号,社员们肯定要以为他们搞暗箱操作。现在当然不会。然后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号黄老五家和2号杨队长家建新房。除了6队之外,其他个队也有建新房的需求,比如刚结婚的张文良,早就跟建筑队下了定,邀请汪有田和汪有海两位大师傅过来把关。但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将两位领头的大师傅都霸占着,经过大队部杨书记几人和建筑队商议之后,决定采用“高中低”的多级配置。汪有海带几个人去6队,汪有田则带几个人留守5队,公社建筑队再派几个大师傅,将所有人员都调动起来,尽量满足其他几个队。实在照顾不到的,也没有办法,只能排队。汪有海带着人到了6队之后,相应的6队要将自己的装修队员派几个出来,与建筑队的人一起去其他队干活。大师傅是第一级,负责整体把关和技术指导,装修队员和建筑队员是第二级,执行木工、瓦工等技术工作。最后一级便是各个队的壮劳力们,当仁不让地干起了苦力活,拆墙、揭瓦、搬砖、和水泥都是他们的活儿。如此一来,效率瞬间提升。只用了两天时间,抽中了前两个号码的黄老五和杨队长家的房子,就已经先后拆掉。现在杨队长家的房子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而黄老五家的也开始打地基。按照现在的进度,春耕前他们肯定能住进新房。听到杨队长的邀请,陈凡扫了一眼工地,头也不回地道,“没空,忙。”他又指了指正在忙活的汪有海,“有汪师傅在呢,你还怕什么?”杨传福抽了口烟,看了看汪师傅,道,“这不是怕有时候汪师傅看不懂图纸吗。”他又转头看向陈凡,声嘀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忙的?”陈凡咂咂嘴,又将烟嘴放在嘴里啜了一口,结果没烟了?他只能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干净,重新往里面填烟丝,同时道,“也就是你选了个不一样的造型,要是跟黄老五家选一样的,还用得着来问我?”顿了一下,他又道,“我怎么就不能忙了?别忘了,我还是作协的人呢,上次去省城的时候,我可是从作协主席那里领了任务的,2月份要交一份30万字的稿件,时间紧急啊。”一听这话,杨传福也不敢吱声了,自家建房的事再大,也不敢跟陈老师写文章相比,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陈凡还在着,“今天我又开了一窑,要烧点东西。另外还有一些刚收不久的药材要处理,另外还要准备年货、写对联。要不是每天晚上还要去赴宴,我都不想出门。”杨传福干咳两声,“那、那行。既然忙,那就先忙你的。不过先好啊,回头汪师傅那边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不能不管。”陈凡将烟锅点燃,点着头道,“那当然。”这话的时候,他还暗暗叹了口气,队长就是要比大队部的领导差记、张队长、肖队长和叶队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让自己当技术指导的话。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会闲得发慌跑过去帮忙吗?不可能嘛!杨传福还不知道某人在腹诽自己,他抽了口烟,站在村道上,分别往两头张望,颇有些意气风发,“今年每家每户都分了一大笔钱,人人都想住砖瓦房、洋楼。尤其是有些家里人多的,之前没条件分家,现在趁着要建房子,也正好把家分了。现在卢家湾是4户,等到明年这时候,恐怕6户都打不住哦。”陈凡抿抿嘴,想了想道,“也不一定,我看起码可以翻一倍。”杨队长有些不服,“我承认你本事大,但是这种事情,你肯定没有我了解。就比如,黄老五家里肯定就不会分家,还有些家里长辈在的,还没到养老的时候,也不会同意儿子分家,这就要少十几家。”陈凡耸耸肩,“我是不太了解各家各户的情况,但是我了解村里的宅基地。”听到这话,杨队长顿时哑然。他再次前后望了望,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在琢磨,按照陈凡画的6队村庄规划图,就在这个土坡上,把能利用的地方尽量利用起来,还要保证各家各户前后左右的间距,不至于太过拥挤。最后规划出来的宅基地,一共有2个,也就是,如果不开辟新的居住点,这里最多能容纳2户。这还是以前各家各户之间的距离太过宽松,现在把原来的老屋全部推倒重建,重新规划空间,才能容纳这么多房子。否则的话,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前面圈个场坪、后面围个菜园,别2户,只怕连60户都够呛。所以问题来了,宅基地数量有限,那么各家各户会不会想方设法去多占呢?这还用想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啊!想到这里,杨队长不禁咂咂嘴,连自家的房子都顾不上了,对着陈凡挥挥,“你去忙你的,我有点事。”话还没完,就已经跑到隔壁屋的场坪上,往屋里跑去。那是他爹老杨队长的家,不用,绝对是跟自家人去商量,怎么抢占先、多占几块宅基地呗。陈凡咧嘴呵呵直笑,环视了一眼工地,便悠然自得地往回走。反正6队的杨刘黄三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近百年的相爱相杀,可能在某个阶段、哪一家能占点便宜,但是绝对占不了大便宜。要不然另外两家绝对不会答应。现在宅基地就这么多,无论再怎么去争,客观条件就在那里,就算杨队长抢占先,最多也不过能多占一两块地皮,而且等刘会计和黄保管员回过神来,看到杨家那么多人要分家,绝对会明白他们的意图,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作为“世外高人”的陈老师,当然是稳坐钓鱼台看戏。不过大戏还没开始,先去看看自己烧的陶器。回到陶窑前,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陈凡便将窑口砸开。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找出来几件陶器。几件陶笛、陶埙、陶箫,都是乐器。找出一只圆圆的陶埙试了试音,陈凡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坐在窑口前的废土风椅子上,将陶埙凑到嘴边,一段悠扬的乐曲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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