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买书、我们要买书”后面排队的人听见断货，不需要任何人指挥，齐齐挥舞着拳头高喊，“我们要买书、我们要买书”陈凡在前面挤，何青生在后面跟，不一会儿钻出人群，陈凡回头看了看，眼里满是惊奇，“咿呀，竟然都还排着队，一点都没乱？”这时候不应该是一哄而上吗？何青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掏出烟抽出。每次有新书上市，排队买书很常见，而且总会有人买不到，所以呢，对于经常买书的人来，这种事都习惯啦。你看他们，队伍不乱，口号震天，都等着书店的人来处理呢。这时候可不能闹事，谁要是敢闹事，派出所就在隔壁，只要一个电话，几分钟内公安就会到场，保证让闹事的人吃不了兜着走。”他掏出火柴点燃，吐出一口烟雾，此时脸上可谓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得很。这里只是一家书店，而全省城有八十多家新华书店，窥一斑而见全豹，云湖恋绝对卖爆了。这一把出社净赚4、5万，回头继续加印，再印他个30万套，等于函授中心多招了万多人，天降横财啊！关键是周期更短、成本更低。比起只能卖几万本，甚至几千本的“老家伙”，这子果然是江南文化界的福星！这么多钱，能办多少事？！陈凡可不管何青生的骄傲自满，只是听着有些好奇，“书店一般会怎么处理？”何青生耸耸肩，“有货就调货，没货就追订，排队的能劝则劝，人少就不用理，人多就给发个盖章的号码纸，等新书到货，可以优先购买。”陈凡咧嘴直笑，“还挺人性化的哈。”何青生紧抽了两口，将半截还没抽完的扔地上碾熄，拍拍他的胳膊，“少废话，赶紧的，去出社加印。”陈凡被他推上车，发动汽车离开，心里还有些纳闷，“加印的事你去安排不就行了，我去干嘛？”何青生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上，“你有车啊，送我过去。”陈凡，“？哎，我作协都这么有钱了，是不是可以买两辆汽车。”何青生，“车谁不想买？问题是批文不好搞啊，这东西当然是工厂第一、公共单位第二，我们这种单位看着福利好，其实只能排最末、没地位的。”陈凡，“这么惨？不过没关系，找我买车不用批文，轿车、客车都有，想不想要就完了。”何青生，“这么厉害？那可以搞两辆试试。不过多少钱啊，太贵了可买不起。”陈凡，“笑了何叔，刚进账二十多万啊，怎么会买不起呢。放心啦，自己人肯定是优惠价。”上海，交大附近某新华书店。安全从工作人员中领了一张纸，挤出人群递给俞可盈，“呐，只有这个了。”俞可盈转过身，毫不迟疑递给姜丽丽，笑道，“没办法，要怪就怪你男人本事大，听到他的新书上市，单单我们学校就有好几百人冲过来排队，结果没想到这家店只有300套，刚开门就被抢光了。”着将里的号码纸往前一递，“拿着吧，等下批书到货，好歹还能保证优先购买。”姜丽丽也没客气，双接过去，“谢谢盈姐。”俞可盈搂住她的肩膀，呵呵笑道，“谢什么呀，一点事。凡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可没把谢谢挂在嘴上。”安全点点头，“就是。”随即咂咂嘴道，“要我，你完全没必要自己跑过来买，回头写信的时候跟他提一下，他还能没有样书寄给你？”姜丽丽咧嘴笑道，“不一样的，这是他第一部单独出的，我想自己买一套收藏。”安全一听，顿时打了个哆嗦，“咦，好肉麻。”俞可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不会话就别。”随后搂着姜丽丽，声道，“我支持你。他送是他的心意，你买是你的支持，哪能一样嘛。”见盈姐支持自己，姜丽丽开心地咧嘴直笑。人群散去的时候，他们三人也挥道别。今天难得放假，他们都要回家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姜丽丽骑着车回到番禺路的院，掏出钥匙开门，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刚才坐在后座的半斤已经窜进院子，和八两互相嗅了两下，一转身便连蹦带跳不见了踪影。她也不在意，只是一转头就看见一辆自行车挨着墙边停着，当即眼睛一亮，加快速度进门，将大门锁好后，推着车快步走过去，“姐，是你回来了吗。”着将自行车停好，便推门进屋。屋子里面，姜甜甜穿着一身劳动服，臂上戴着袖套，还用一块蓝色棉布将满头秀发包住，拿着拖把卖力拖地。看见妹妹进来，她才杵着拖把，喘了两口气，笑着道，“我一大早回来就没见你人，是去排队买书了吧。”姜丽丽换好拖鞋，嘟着嘴走过去，“没买到。”话音未落，她又展颜欢笑，“姐，你都没看见，凡的书可受欢迎啦，好多人在书店门口排队，结果十分钟不到就卖完了！”姜甜甜笑着瞪了她一眼，“是，就你的凡最厉害，看把你能的。”姜丽丽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随即又嘟了嘟嘴，“也不知道书店是怎么想的，凡的作品哪篇不受欢迎？结果他们只进了300套，当然不够卖了。”姜甜甜抬擦了擦汗，笑道，“这也不能怪书店，主要是谁也没想到这部书会这么受欢迎。”顿了一下，她又解释道，“正常来，有作家出新书，首印一般在5000本，少的甚至只有3000本，知名作家也只在本左右，只有像茅盾先生、巴金先生这样的大作家，才会0万、20万的去印，可是你知道这次凡的新书首印数是多少吗？”姜丽丽眨眨眼，挽着姐姐的胳膊，“多少？”姜甜甜伸出两根指，“20万套！”姜丽丽先是瞪大眼睛，顿了两秒，眼睛又完成两弯月牙，“出社果然有眼光！”姜甜甜无奈地看着她，抬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脸皮真厚。”姜丽丽呵呵干笑两声，随即脑子转过弯来，“不对呀，既然印了这么多，书店怎么只有300套呢？”姜甜甜笑了笑，“你也不想想，全国有多少家书店？而且20万套，江南本省就要走了一半。我听编辑部的老师，这次上海新华书店的发行经理下了万套的定，结果只发来000套，这还是文汇报的领导跟他们何主席打了招呼，要不然顶多只有5000套，所以啊，你去的那家门店能有300套，已经算多的。”姜丽丽幽幽叹了口气，“可是还是没能买到。”姜甜甜看了看她，忍不住抿嘴微笑。姜丽丽看着她，“你笑什么呀。幸灾乐祸？”“我有那么坏吗？”姜甜甜瞪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的茶水柜，“咯，你要的书我给你买回来了，就在那儿。”姜丽丽一听，迅速转身跑过去，之间茶水柜上果然放着两本崭新的图书，正是云湖恋上下册。她捧着书笑得合不拢嘴，是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转身跑到姐姐身边，吧唧亲了一口，“姐，你真好。”姜甜甜看着她摇头直笑，“哦，现在就是姐真好，刚才还垮着脸、我幸灾乐祸呢。”姜丽丽呵呵干笑两声，将书抱在怀里，看着她问道，“姐，你一大早出去就是去买书了吗？”姜甜甜笑了笑，“是买书，不过不是去新华书店，你要是想在书店里买书，除非半夜过去排队，否则别想占前排。”半夜去排队自然是不可能。陈凡离开之前，反复交待过她们，要格外注意安全，绝对不允许晚上出去，哪怕是白天上街，也只走主干道，不要走偏僻的路，而且尽量与人结伴同行。现在虽然还没有太恶性的治安问题，可是各种“前潮”青年越来越多，社会上也渐渐出现一股明眼可见的“躁动”。人都有一种思维惯性，合群的才是“好的”，那种奇装异服、“不守规矩”的另类，看着就让人排斥、甚至害怕。对于这两姐妹来，就是属于害怕的那一拨。源于曾经那三四年的经历，她们都在努力装鹌鹑，也养成了万事心的性格，别陈凡有交代，就是没交代过，也绝对不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晚上出门。即便如此，她们哪怕是白天出去上街，也习惯带着狸猫，心里才有几分安全感。姜甜甜继续道，“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拜托编辑部的老师帮忙，找新华书店的熟人朋友去买，这才买到两套。没有提前跟你，是编辑老师没有把话死，所以干脆等买到书，回来再告诉你。”在巴金先生的安排下，她现在只要没有课程安排，就会到上海文艺和文汇报两家单位编辑部学习，有时候周日也会参加，在编辑部里几乎人人都是她的老师，所以才会编辑老师。听完姐姐的解释，姜丽丽一把将她搂住，“姐姐我爱你。”姜甜甜又戳了她一下，“你呀。跟着凡没学会别的，就学会肉麻。”姜丽丽搂着姐姐呵呵傻笑。她以前可不敢这种话，哪怕跟家里人也没过，最近不是每周都在给凡写信么，也不知道回事，平时不敢的话，在信里什么都敢写，自己也没觉得肉麻。只可惜，凡太忙了，除了打过几个电话、拍过几封电报，还没给她写过信。不过没关系，只要继续写下去，他总会写信的。不是亲笔写的信，怎么能叫“情书”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也就是现在的车马太慢，从江南寄过来，少也要一个星期，要不然这时候应该可以收到某人的第一封情书，比一比看谁更肉麻。不过也快了，就这两天的事。姜甜甜看了看傻妹妹，笑着摇摇头，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云湖恋是你誊抄的吗？”姜丽丽立刻摇头，“不是。”随即解释道，“云湖恋是他去了省城以后才写的，那时候我们都在地委上班，还要忙着复习，哪有空帮他誊抄。这部书好像是菊、莺和丹三人一起誊抄的，而且还不是全部，只有前面大半部分，后来她们去上学，也没能抄完。”“哦。”姜甜甜恍然点点头，眼里流露出几分遗憾，“这可是凡第一部爱情，可惜了。”姜丽丽却笑了笑，“不是，凡跟我过，第一部爱情是摆渡人，那个是我誊抄的。”姜甜甜眨眨眼，“摆渡人？嗯，那不是知青吗？”不等姜丽丽话，她终于反应过来，“对啊，虽然故事的主人翁是知青，里面也没有太多正面描写爱情的情节，不过内核讲的却是男女主人翁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是爱情，确实没错。”她转过脸笑道，“那凡有没有跟你过云湖恋的故事？”姜丽丽遗憾地摇头，“没有。他创作的时候，我从来不主动打扰他。”随后好奇地看着姐姐，“你还没看吗？”姜甜甜举起里的拖把，没好气地道，“书刚买回来，你我看了没有？”姜丽丽立刻将书放下，跑回来拿起姐姐里的拖把，“我们一起。”何青生安排好加印，驱使陈凡开车回到作协，第一句话就是，“云湖恋这个故事啊，我让你做的功课做过没有？”陈凡坐到沙发上，接过他扔来的烟，正色道，“事关立场问题，肯定做好了啊。”该不，就作协里面这些人，男的就没有不抽烟的，尤其是开创作会议的时候，那烟雾浓得能把人腌入味。女的？女的也有一大半在抽！搞得现在陈凡都不爱往单位跑，虽然他不排斥抽烟，可是像那些老作家一样，一天两三包，他也受不了啊。但是不得不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入乡随俗”。比起抽二烟，还不如抽一的呢。点燃烟吐出一口烟雾，陈凡继续道，“这个的创作核心，是根据去年年底政协会议主要思想来确定的，所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从分歧走向融合的过程。”他写的这个云湖恋，大篇幅地“借鉴”了电影庐山恋，却又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庐山恋是一部电影，从来没有改编成，而电影以“景美、人美、情美”着称。“情美”还好，另外两个怎么用文字去体现？书里带插图？咦？之前怎么没想到呢？陈凡摸了把脑袋，继续道，“融合不能随便融，要有理有据，有人的因素，更要有历史文化渊源。所以我在文中用了很大的篇幅，去描写人物的背景特征、心理变化，还有情感、观念的碰撞，也就是要多写‘情’，这样才能体现出那种从割裂到融合的不易，在这个过程中，也有我们自己的反思、对方的反思，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个统战的意义就出来了。选择云湖这个地方，也是基于这个核心点。云湖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不管是哪朝哪代，想争天下，就不能忽略云湖这个地方，所以红蓝两队曾以也在这里交过，打得不可开交。另一方面，红蓝两队又在这里合作过，共同抵御外辱，两边的队长也都到过云湖，这里面的恩怨纠缠，与文中两家的背景如出一辙。”当初决定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江南作协复建会议期间。在会议上，本省就有不少作家代表对这个的部分设定提出了质疑，只不过鉴于陈凡本人信心十足，加上何青生的力挺，他们才转变态度，不再反对。所以陈凡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出以后，应对质疑的准备。何青生要求他做的功课，也正是这方面的东西。等陈凡讲完，何青生掸了掸烟灰，抬起头正色道，“正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文坛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爱情，更别还是背景设定如此复杂的爱情，来自各方面的争议注定无可避免。”陈凡点点头，笑道，“我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另外，上海谍影也是准备工作的一部分。”何青生微微一愣，“这个我倒是没想到。”顿了两秒，他忽然反应过来，满脸古怪地看着陈凡，“你该不会是想做文坛革新的急先锋吧？”陈凡连连摆，“没这个意思，纯粹形势造就。”他看着何青生笑道，“不管是云湖恋、还是上海谍影，都有别于传统的严肃文学，发出来都是要挨骂的。如果我跟故事会的作者一样，一开始就写通俗文学，那也就罢了，反正都是个‘玩笑’，也没人把咱当回事。可我一开始就是从严肃文学入，突然转型去写‘爱情’、写‘谍战’，在某些人看来，那就是‘大逆不道’，反正都是要挨骂，那我干脆就搞大一点，直接扭转他们对我的印象。”何青生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突然一笑，呵呵道，“可是你不转型又不行。原来太多的条条框框，终究是要人去打破的。谁能打破他，谁就是‘新文学’的‘领袖’，如果你不来，那么青年一代作家代表人的位置，你就要拱让人。早点打破也好，而且还是有准备的行动，这一次，就用你的两部作品，把沉寂了十几年的文坛狠狠地搅浑他！”陈凡眨眨眼，啥？还有这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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