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温迪戈
他一步一步走进约翰的视野,刻意放慢脚步,让身上的恐怖气息随着步伐逼近。
高大的躯干,妖魔一样邪异,爪细长,比任何野兽都要狰狞。皮包骨头的活死人躯体上挂着寒霜,脊背佝偻着,但这样也比体格魁梧的圣骑士卡尔还要高一个头。死灰色皮肤像是被撑裂开,布满伤痕,从那些裂口里散播出红雾以及不详之光。深红色的角质刺从肩胛骨刺出,弯曲朝上,弧线的延伸连成一个虚幻的环。掩面的牡鹿头骨里露出一双吞噬光线的黑色眼球。
他已经被维尔蒂斯深刻祝福,或者腐化严重,但还留有明显的怪物特征,约翰借此识别了他的真正种族。
一头温迪戈。食人恶魔,森林中同类相食而诞生的诅咒怪物。
当猎人在森林中一无所获,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驱使他杀死同伴,进食绝望的肉块时,温迪戈便诞生了。温迪戈比起生物,更像是一种恶毒、残忍的诅咒,温迪戈在丛林中狩猎人类,啃食人类的肉来满足永不衰减的饥饿感,畅饮鲜血来温暖被冻结的心。当一头温迪戈被杀死,他死亡的附近,一定会有人类产生异变,被诅咒者会性情大变,对人肉产生病态食欲,并最终成为新的温迪戈。
因为温迪戈诞生的森林环境和对人类的特殊兴趣,这种诅咒怪物被认为是自然对破坏者残忍的一面,极端的自然保护者更将这种食人恶魔看作森林怒火的化身。
不管温迪戈具有怎样的力量以及怎样的象征意义,法师都对这种怪物存在一个共识:温迪戈智力不高,他们时刻被饥饿感折磨,行为更像暴怒的受伤野兽。
但约翰面前的这一个,显然不属于正常范畴。
他正朝着动弹不得的邪术师笑,并用法术传递出可交流甚至清晰冷静的思想。
喜欢我的礼物吗,眷者。
约翰很快就理解了红龙疯狂追逐他的原因,也明白了那抹遮蔽红龙心智的深红之力从何而来。
“很喜欢,如果你能把它打包装好,不劳烦我出就更好了,‘眷者’。”约翰反唇相讥。看到温迪戈的第一眼,约翰就明白了他的敌人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些人,他不是眷者,有数的几个和他同级的深红祭司不会是一头温迪戈,因为约翰坎普亲自塑造了他的同胞们。温迪戈,不是其中之一。
温迪戈发出更为尖细的嘶嘶声,以此来笑,他朝着约翰走近,高大的体型给跪倒的邪术师造成更大的压迫感。邪恶压迫像是侵袭的刮骨冷风,让约翰身体打颤,低下头颅。
约翰尝试激怒他,装作瑟缩无措的模样。温迪戈的恐惧气息对人类很有效,但还不足以动摇约翰的心智,他期待着煽动温迪戈出攻击。这样温迪戈会从协助者的身份转变为搅局者,献祭仪式中的神力会对他进行惩罚以确保仪式无碍。
()(e) 那个圣徽帮不了他更多,这个该死的熟悉的东西,只是一个身份证明。温迪戈和自己一样钻了仪式的漏洞,他拿着约翰的圣徽,借用了仪式主持者的身份,加入了仪式。
可惜温迪戈的定力比约翰想得更强。
是的,我不是一位眷者,暂时不是。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眷者,深红仪式不可中断,我的目的本也不是伤害你。
温迪戈转过头,看向山一样的龙尸,龙血形成的深红之环悬在头顶,他伸出了。他筹划了一切,现在,他将拿走自己想要的。
这头红龙由我诱引,他的血肉中藏有我的力量,这场献祭也有我的那一份。
维尔蒂斯,那我就选择这些作为恩赐。
约翰看见,一团稀薄的深红之力牵引暗红色血液从龙尸中出来,那些血液灵性黯淡,蕴藏的能量远不如一般龙血。
正是那些血液让约翰感到一阵寒意,因为几分钟前,它们正流淌在自己的血管里。
利用仪式,约翰坎普与红龙完成了换血。同样是利用仪式,温迪戈得到了他的血。
温迪戈想要的,正是约翰置换出去的血液,眷者的血液。灵性匮乏、色泽黯淡,甚至还藏有引起虚弱的疾病,但这些都不能掩盖它的特殊,深红之神维尔蒂斯对其青睐有加。那是一个许可,那是一重关注。
温迪戈并没有吸收它们,而是选择了更为聪明的做法。那枚有着约翰坎普气息的木质圣徽,成了血液的完美载体,深红之力让圣血与圣徽完美契合,约翰看到一件魔法物品在眼前诞生。
一件出于他,又不属于他的仪式物品。
你知道吗?自朱安克里特深红之变以后,每一个维尔蒂斯狂信徒只要进行祈祷,就会听到一个声音,‘眷者’。深红之神在我们的脑海里以痛苦一遍遍重复这个称谓,将眷者刻在我们的灵魂里。他们记住眷者,他们崇拜眷者,他们效仿眷者。
可在那之后,无论是何等血腥何等规模的献祭仪式,维尔蒂斯都不再进行那场犹如神降的回应。祂将这最伟大的恩赐,给予了一人,这份宠爱,真叫人嫉妒发狂。
现在,我也获得了这份特权,我会借此取代你,取代唯一的眷者。世界将会重新想起维尔蒂斯的伟大,一切苦难,终将归于深红。
约翰坎普闭上了眼睛。
温迪戈的谋划让他脊背生寒,让诺拉塞巴斯偷走圣徽,引诱他进入地下城,煽动红龙,闯入换血仪式,达成目标。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被预估,越是回忆,约翰越感觉眼前敌人危险的智谋,就好像,提着自己的命运丝线,成了被他操控的傀儡。
可温迪戈的豪言壮语,让约翰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误差。
()(e) 这支操控维尔蒂斯邪教徒的幕后黑,并非无懈可击。
每一个使用深红法术的信徒都会承受法术带来的的精神折磨,多数人会发疯,张扬地宣泄情绪以平衡内心濒临崩溃的意志。约翰以为温迪戈和自己一样是个特例,以为维尔蒂斯赋予他的精神痛苦恰好平衡了温迪戈的嗜血欲望和癫狂。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在他大获成功之后,温迪戈表现出的冷静被激动的情绪打破,表现出一种话痨式表演型人格。他也是个疯子,只是装得更深一点。
还有一点,最为关键的一点。
这些维尔蒂斯狂信徒,有些过于想当然了。他们对深红之神的理解比约翰想的要浅薄得多。
他们认为,只要眷者的血液加上沾染眷者气息的贴身物品,就足够盗取身份了?
约翰坎普明白,真正让自己从一众深红祭司中脱颖而出的,是不服从的意志和研究的精神。靠血脉和外物结合成的东西,就好像将他的个人努力完全否决掉了,这与他独自成活的现实逻辑相悖。
光凭这些,可没法替代他。约翰坎普笃定这一点。
再次看向那头温迪戈,邪术师将镇定埋藏在内心深处。没有后顾之忧,他可以大胆一点。接受一点温迪戈散发的恐惧灵气,让自己脸上出现些许慌张。
约翰坎普倔强地抬起头,语气不忿地:“你赢了,看来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
温迪戈停止了兴奋,他目光转向邪术师,耐心地倾听。
“你不杀我,我也不在乎你打算用维尔蒂斯的宠爱做些什么。随便你,降下灾祸,腐化土地,干掉任何人,与我无关。如果需要,我们甚至可以做个交易。”
约翰坎普翘起嘴角,向温迪戈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我可以教你怎样制造和朱安克里特同样规模的灾难,把教你。我是慈悲的眷者,我不会阻拦任何同伴离主更近一步。我会帮你,但你也需要帮我一个忙。”
“诺拉塞巴斯。那个贱人对你来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我需要她,她辜负了我的信任,我要用她向他们展示背叛我的下场。交易的时候最好让她体面一点,我不希望我的原料被其他人改动过。”
温迪戈,歪头回答。
我做不到。
约翰内心一沉,思考着诺拉还会有什么剩余价值,温迪戈接下来的话,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考,还击碎了他的心。
正如你所,那个愚蠢天真的德鲁伊已经没有了价值。
于是我吃了她。
哦,这个字眼在你们口中似乎含有歧义,请允许我更正一下。
我,‘食用’了她,诺拉塞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