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wenty-four 短暂的平静
在这世界上,沉眠与安宁只属片刻,混沌与疯狂即为永恒。——前语
“白痴,刻意给你留了一点儿破绽就靠过来了。给我去死吧!”无情邪魔展臂狂笑,青蓝色涡旋延展如同在水里晕染开来的彩墨绘卷,金属狂乱之雨自黑暗中倾泻而下,被森冷寒光撕碎的布幔飘落宛若零落花雨。生死之界模糊之际,时间似乎也因此停滞,恍惚间似乎看见熟悉之人的身影,朦胧不清的脸和温暖如春的浅笑,以及那一只伸过来的:“纪子,约定好了。”
“谁跟你约定好了啊,你这个自私狂妄的混蛋!把我一个人丢下,又让我一个人被责骂被质疑!我最恨的人就是你!”虽然下坠过程中没有任何可供抓扶的地方,但是瞬间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纪子却硬是划破自己的掌用血肉催生樱木生长,并使伸长的刀刃卡在了在混杂着岩石的壁上,不过由于身体无法完全承受下坠时巨大的力量,她的臂脱臼了,剧痛之中出汗的指开始握不住刀柄,最后她又再次向下坠落,“可恶,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的死掉吗?我还没有”
“纪子,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刚刚你突然不见了,可是把本大爷吓了一大跳呢!不过你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呢,不是等又哥和罗里过来的吗?”
耳边熟悉的男声和肩膀上熟悉的重量瞬间唤回了纪子的神智,她惊觉自己居然好好地站在陌生房间的门口,边缘缀着白色纱幔的帷帽正好好地戴在她的头上,面前房间里的陈设都和她来时一样,只是少了那只被钉在地上求饶的恶魔和那个奇怪的女性。地面上没有死亡陷阱,空中的布幔也随风轻摇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刚刚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就仿佛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境。
“刹,刚刚”纪子本来想要与自己的同伴提及刚刚的事情,但是掌的刺痛却让她像是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掌,发现在掌上一条鲜红的血痕正在缓慢地愈合,而这个伤口是为了
等等,刚刚自己是在和谁战斗来着?要保护的又是谁?到底自己忘记了谁的存在?忽然间感觉到头痛欲裂的纪子在苦恼皱眉的同时弯下腰,之后她开始用指甲呈现渐变紫色的狠狠抓挠自己的头发试图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回忆,不过她的下一刻就被身旁的同伴紧紧握住了:“纪子,你怎么了?不要不话吓本大爷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把名字出来让本大爷替你教训他啊!”
“你这个一根棉弦的白痴,给你过不要随便碰我的吧?”在看见刹的脸的一瞬间,纪子又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之后她在耳朵泛红之前挥甩开了刹那只掌心以刺青的形式写着鬼寇岛文字“慈”的,并且恶狠狠地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切下来!”
“哎,为什么?本大爷这是关心你啊!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朋友之间的友爱之心吗,纪子!”刹在愣了几秒之后追上了扭头快步离开的纪子。
“没有,你可是有婚约的男人,要记得和别的女性保持距离。”
“靠,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们是同伴,又不是其他什么关系!每一次你都是这样!”刹在颇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又紧追了几步,“真的没有人欺负你?你再好好想想看啊!”
真是,为什么自己会和这种人成为同伴呢?又呆又傻,每次遇到事情就只知道用拳头解决,简直俗不可耐。纪子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为自己叹气,虽然她和刹相识,然后再从鬼寇岛来到大陆找到另外一个同伴一起旅行怎么也有五六年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感受不到活着的切实感,任何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不熟悉的土地,安适的环境无论如何她都适应不了,但是唯独在那个蠢蛋的身边时,一切好像并不是那么让人生厌。
刹是个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那头极短的深灰色头发老是因为不加整理而向着各个方向支凌着,仔细看会发现两鬓泛着微微的红色。两只约有食指长,表面有着裂纹的红色尖角从他两侧额角生出,彰显着他食人赤鬼的身份。那双眼型细长,眼眶深邃且眼线长而向外勾出,瞳孔形状像是方孔铜钱,眼下有着树根状的纹路的暗金色眼瞳中流露出的除了斗志之外就是满满的热情。虽然刹总是因眉头紧皱而看起来眼神凶恶,但是他细长且微向下撇的眉毛,笔挺的鼻形和嘴角时常向上勾起带着戏谑笑容的略薄的嘴唇却又略微显示出少年的忧郁和稚气。暗红腰带杂乱边缘破损的黑色长衫,草绳即将断裂的木屐和腰间充作食物的装血葫芦则将他的爽朗和不修边幅展示了出来。而且明明是吃人的怪物,刹却总是在脖颈上挂着暗红色写着:“痴、贪、欲、怠、怒、悲、苦、累、阿、弥、陀、佛”十二个字的暗红色念珠,这串念珠配合着他掌心中的“慈悲”二字,真是有一种不出来的讽刺感。
既要惩治所有恶人,又想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慈悲济度弱者,在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是脑子空空的笨蛋。”纪子低声骂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之后她听见了背后让人非常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结果注意到居然有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正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
真呢,可能是剧院收养的孩子吧?毕竟浮士德夫人过剧院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来着纪子这样想着的同时,弯腰在这个穿着兜帽和下摆都缝着厚实的白色毛皮,表面用彩墨印着许多椭圆形斑点的鹅黄色长袍的孩子面前蹲了下来,然后她尽量放缓语气问道:“嗨,你从哪里来啊?你的父母呢?”
“啊,那、那个,我也不知道,因为大哥哥大姐姐们很漂亮,所以就想,找他们玩”该死的,居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从裂缝里面挤进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了!安德莉亚可是警告过自己很多次,一旦过度使用力量就会被世界的主人发现并被封锁权能啊!由于肆意使用力量,导致本来到的顺利瞬间被世界的主人剥夺的觉此刻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和要将自己烧死的羞恼感,而她在挣扎了很久之后才发出了符合自己外表的声音,同时她在心里暗暗思考等恢复力量后,该怎么做才能让面前这个女人感受到这世上最可怕的痛苦。
“这样吗?那让我带你去找这里的主人好吗?”虽然觉得面前的孩子有一点眼熟,但是没有细想的纪子掀起戴在头上的帷帽的纱幔,然后对着面前这个苹果脸的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把给我好吗?牵着你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迷路了。”
“纪子,你这样就太麻烦了吧?管她是走丢的还是浮士德那家伙收养的,只要把人带过去给大家瞧一眼不就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了吗?”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的刹在觉得如果只是牵着这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儿的家伙走的话,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于是他干脆伸提起女孩,然后直接把对方稳稳地夹在了自己结实的臂下:“别乱动,要是摔下来可是会很疼的。还有别哭啊,我最怕孩子哭了,因为孩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铃木姐,刹先生,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正当两个“人”准备去寻找浮士德询问该如何帮助误入剧院的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两人背后响了起来。于是他们两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结果发现是浮士德和一头抱着娇的红发少女的白色巨狼。虽然鬼寇岛上也有山狼出没,但是这头前肢与身体和人的臂类似,甚至还可以直立行走的巨狼实在是太过于奇特,以至于看到她的刹目光几乎是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老兄你看起来真凶残啊!敢问名姓?对了,本大爷叫刹。”
“吼吼,老弟你是个奇特的家伙呢!咱叫蜜莉恩杰弗瑞,你叫咱蜜莉恩就好了!你的同伴也很奇特呢,你们是从鬼寇岛来的吧?”被刹的反应逗笑了的蜜莉恩在应答的同时友善地与对方握,之后她略略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刹的太冷了,就像是冬日的井水,但却能够感觉到血脉的搏动。
因为遇到与自己气质相似的人,所以一下子露出兴奋表情的刹一把将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纪子拉了过来,然后将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向蜜莉恩介绍道:“她叫铃木纪子,你叫她铃木就好了!不叫名字是因为这家伙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直接叫她的名字!对了,她的刀法可好了,有会你可以找她切磋,她不会介意的!”
“切,哪里有你这样介绍别人的?撒!”在忍住当场把拳头砸在嬉皮笑脸的刹的脸上的冲动之后,纪子将被刹夹在臂下即将窒息的孩接过来递到了面带微笑的浮士德面前:“浮士德夫人,不好意思,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刚刚她给我们她不心走丢了。”
听到纪子的话后,浮士德先是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半边眼镜,之后她才垂下眼睛打量一脸紧张的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我这破地方会出现这样的大人物。嗯,铃木姐,你把这位淑女放着不管就好了,之后会有人来接走她的。各位先生姐,我们还是去会客室坐着喝一杯热茶吧,晚点儿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开始商谈。”
“这样吗?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乱跑好吗?”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纪子还是选择了相信浮士德。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告诫孩不要随便乱跑,并把一个散发着花草清香味的香囊放在对方的中,“这是姐姐教我做的这个香囊可以安神,如果觉得紧张或者不安的话,就闻一下它吧。香囊上有辟邪的刺青,有它在我们的佛神会保佑你的。”
“你这个无知的家伙我就是神啊,比任何神都要强大的神。”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觉这才低头看向了中散发着她从未闻到过的香味的香囊,然后握紧它准备将其中蕴含的存在吃掉,但是却发现自己有一点儿不舍,“算了,这次就不吃掉了吧,因为那个家伙不会再给我第二个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很珍贵的呢”
()(e) “既然你是要去那片遗迹的话,我可以考虑把恶魔的力量借给你,一会儿我把所有恶魔叫过来让你看看,反正你想带走谁都没有问题,但是你得把梅西尔留下。”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浮士德才睁开闭上的眼睛严肃地道。这是格罗佛第一次看见浮士德夫人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她仿佛烈火燃烧的眼神犀利得让他根本无法直视。不过蜜莉恩却完全不受影响地摇了摇头,之后她将叼在口中的烟管拿到爪中,并仰头吐出烟气:“这次我不是去探索的,而是去结束一切的如果真的要结束一切,就必须要曾经在那里留下印记的人带路,但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梅西尔也不是必须的,你根本没有这个权力让一个无辜的人陷入危险之中,况且那个孩子已经不是你的弟子了!”被蜜莉恩的固执激怒的浮士德在站起后走到蜜莉恩面前,然后用自己指甲被涂成浅金色的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对方结实的胸口,“你要去死就自己去死,梅西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你不想死,就无视那个声音好好活着!或者,你是真的已经厌恶永生了?”
“我的确已经厌恶了,浮士德,恐怕你也如此吧?无穷无尽不会随着自己意愿终止的生命,在这之中能有多少人一直陪伴你呢?”蜜莉恩到这里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浮士德的,然后起身推着她向后退,直到对方的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后她才缓缓地垂下头,好让自己能够直视浮士德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这是梅西尔她自己的决定,她自己提出要和我一起去那个鬼地方,我的确阻止过她,但是没有用!”
“梅西尔,你真的不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你不是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吗?而且你的旅途还很长,你应该去和更多的人相遇,而不是和咱一起踏入危险之中,所以也没有必要和咱一起去遗迹结束一切。”
“蜜莉恩,你看我像是会后悔的人吗?而且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我所经历的危险和苦难,如今都成为了我的经验和力量,而现在我终于能和你并肩作战了。所以希望你能够让我成为你的利剑,为你斩断通往最终道路的一切阻碍。”
像是守护骑士一般庄重而沉重的宣言,这个孩子的意志绝不容许他人来改变,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灵魂才像是不需要任何打磨的宝石那样闪闪发光,珍贵异常。
“浮士德你懂个屁,你在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梅西尔的想法!咱虽然也心疼这个总是勉强自己的孩子,但咱更尊重她自己凭意志做出的决定!”蜜莉恩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双揪住了浮士德的衣领,而由于情绪有些激动,因此她差点儿就将对方双脚提离了地面,所以她不得不稍微放松上的力度,然后继续龇牙道,“咳要不咱们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
“呀啊啊啊啊,蜜莉恩姐,你冷静啊!要是你把我们老板打坏了,谁来给我们发工资啊?”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妙的格罗佛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并上前准备阻拦,不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蜜莉恩面前完全就是一个矮子,所以他只能在旁边慌乱地摆劝解:“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位好好啊,而且浮士德夫人您倒是改改您的话方式啊!”
虽然被揪着领子有些呼吸不畅,但浮士德还是没有移开自己直视蜜莉恩的眼睛。而在听完对方那番充满了火药味的话之后,她忽然咧嘴冷笑起来:“切,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呢,无论是话做事还是那么一根筋。还有你当我是几岁孩子吗?谁会和你打架啊!”完这句话后她便从宽大的袖口下抽出一根大约两只掌长度,用山羊骨作为内芯的接骨木法杖。
也不知道浮士德低声咏念了什么,反正这根柄部分镶嵌着黑曜石,杖身雕刻着古代语的法杖尖端发出了温和白光。当光芒笼罩了蜜莉恩揪住浮士德衣领的臂之后光便猛地炸裂开来,于是刺目白光笼罩了整个半开放的房间,甚至驱散了烛光无法温暖的黑暗。而在强光消失之后,格罗佛惊恐地注意到蜜莉恩的臂上多了一堆鲜活的蛇花藤。这些颜色像是花园绽放花卉般艳丽,形态如同全身长满柔软花瓣的蛇的植物在蜜莉恩结实的臂上蠕动着,并逐渐收紧身体一副要将她的臂彻底绞断的架势,不过蜜莉恩毫不惊慌地伸出扯断了这些藤蔓,然后把它们丢在地上并狠狠踩了几脚:“这种招待礼物你还是不要给我为好,浮士德。”
“哼,这本来就不是为你准备的,毕竟你这种莽夫也不知道蛇花藤的效用吧?还有刚刚多谢你了,格罗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理了理被扯变形的衣领后,浮士德扭头对着依旧紧张地握着拳头的格罗佛笑了笑,之后她恢复严肃表情并推了推脸上的半边眼镜,“好了,蜜莉恩你把梅西尔抱上,我带你们去见客人。不过我想你可能不会喜欢那些家伙的,因为那都是一群有问题的家伙。呵,也许是疯子也不定。”
在表演结束之后,那些被魔术师家族委派来解决西恩蒙特家族的败类的杀们便用各自的方法找到了在会客室内悠闲地喝着红茶,等待浮士德把其他客人带来的路易斯,这个平时像是狐狸一样狡猾比蛇蝎更要狠毒的女人今日似乎并未带着护卫一同前来,而她似乎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因此杀们察觉到了此刻正是动的最好时,于是带着死亡气息的落悄然张开,就像是伺而动的猎露出了牙齿,但是这些人并未注意在自己身后的猎也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正当路易斯准备再端起茶杯准备啜饮一口温热的红茶的时候,她注意到从天花板上忽然掉下了一团血肉模糊的器官,而这团类似于肝脏的器官刚好砸在了她的茶杯中,并使这个精致的瓷器碎裂成几块。温热的红茶混合着血液在铺着边缘以金丝绣着波斯菊的洁白桌布上快速蔓延,之后更多的血浆、混杂着断骨的肉块以及内脏如暴雨一般从完全黑暗的天花板上倾斜而下,但是这一次血肉之雨被无形的力量完全与端坐着的路易斯分隔开来。
“您果然预料的不错呢,路易斯大人,那些家族里面还是有无法接纳您的人。不过恶魔可真是危险的东西啊,这么多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居然瞬间就全灭了。这样的力量”只是徒就为路易斯建立起屏障的是个戴着精致古雅的金鳞镂空面具,下摆垂到脚踝的灰金色长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苍白皮肤宛若幽灵的灰发男性,他在看着那些从无形屏障上带着粘稠血浆滑落的脏器和肉块时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而随即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家主大人身上隐传来约的怒意,于是他便赶紧闭上嘴不在发表任何言论。
在过了很久之后,略略挑起下巴吐气的路易斯才改变了坐姿,将指相扣的两只放在了翘起的左腿膝盖上:“只要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那就一定有束缚它的方法。胡瑟夫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使用的魔术道具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哼,你们人类真的是太可怕了,不仅仅要互相残杀吞吃同胞的血肉,还要猎杀我等,将我等变为工具使用。”随着这个难辨男女,甚至还带有沙哑叠音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盘踞在天花板上的黑暗消散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在桌面上静静燃烧的蜡烛和地面上的血浆和石块,由骨架和生锈铁器制成的吊灯上镶嵌的劣质宝石散发出斑驳的光芒,驱散了房屋中的黑暗,在墙壁上拥有多个头颅的蛇影一闪而逝,随后一只造型只能以诡异和怪诞来形容的恶魔从空中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
这只恶魔首先能映入人眼中的部分是四肢,由不明金属材料锻造而成的弯曲刀刃与被从关节处斩断的四肢熔接在一起,呈现深重灰青色的刀刃上攀爬着像是苔藓又像是锈迹的灰金色斑纹。与这样异形的四肢衔接的身体和人类孩童的躯体相差无几,只是皮肤呈现岩石的灰白色且在肩膀、大腿以及后颈到腰部上有生长着由漆黑渐变为暗红的角刺,纤细脖颈上的头颅被牛皮与轻薄金属片缝制而成的粗陋鸟头面具包裹,原本应该镶嵌水晶镜片的地方探出了一对与刀刃材质完全相同的螺旋弯角,这对长度甚至超过了身体,角质间穿插着不规则银灰色金属块的角弯曲在身体的两侧。同样生长着黑红色角质与银灰色金属块,末端呈现扭曲的勾状的尾部缓慢舒卷着,甚至划过那无形的屏障使其产生波纹。无法被面罩包容的顺圣紫色的粗糙毛发从面罩后交错的皮带之间探出,并垂落在恶魔的肩膀上,从发间探出的尖耳内两对银灰色的兽眼正在转动观察面前的两个人类。
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类沉默不语的克莱弗托忽然抬起了一只臂掀开了紧张地吞咽口水的胡瑟夫的袖口,而从袖口下暴露出来的是一只银白相间,材料与雕刻图案都不明的镯。过了许久之后,祂才低头再次发出声音:“我不明白,明明我等是因你们而诞生,为什么我等就是与你们不同?难道这就是神的偏爱吗?”
“哦,不知道克莱弗托您对我们人类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而且你如何证明我们的道具就是用异族制成的呢?你应该知道我致力于让人类理解和接纳所有的异族吧?”路易斯在歪头浅笑的同时伸出一只抚摸自己的眼罩,之后她挥示意胡瑟夫撤去屏障,“替我向海德拉问好,现在你该走了,别耽误我和浮士德夫人谈话。”
“噗!看样子你和克莱弗托聊得并不愉快啊,路易斯艾登姐。它可算是我们这里性格最好的孩子了。要是伊斯贝拉那孩子的话,估计会在之后想尽办法捉弄你的。”依靠着门框注视着自己下的恶魔带着怒气离开之后,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浮士德才扭头看向坐在房间里悠然抽烟的路易斯,之后她摘下自己的半边眼镜,一边用衣角擦拭镜片上面的污渍,一边语气轻快地道。
“我本来想和它好好聊聊的,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想了解恶魔到底有这么样的力量,但不是看见你来了吗?所以下一次请容许我带礼物上门,然后向它赔礼道歉如何?当然也可以让胡瑟夫送过来,毕竟我的空闲时间也不多,家族的生意没有我可是周转不起来的。”路易斯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一眼身边因为受了惊吓,所以脸色不大好的胡瑟夫,随后她摸出了一个盖着西恩蒙特家族火漆印的信封放在桌上,将其推到在方桌另一边优雅坐下的浮士德面前,“作为参演的报酬,这个就拜托你了正好你也缺一个考验梅西尔的地方对吧?这里的话很适合她哦?当然我只是建议而已,到底决定权还是在你的里。“
()(e) “你真是太会找借口了,路易斯。我可不记得你是这种替别人着想的好人。”挥驱散空中呛人烟气的浮士德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之后她抽出自己的魔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于是原本已经在信纸上干涸的墨水从泛着淡淡金黄的信封的缝隙之中流出,然后在空气中重新组合成一排排字迹独特漂亮,语法与使用规整而优雅的文字:“尊敬的可妮莉娅梅西尔纳尔森姐,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但本人还是得依照礼节进行自我介绍。本人名为路易斯艾登,是以盗窃魔术与制作魔术道具著称的魔术师家族西恩蒙特的现任家主,也是众生之盟长老会的一员。现在我以七夜契约要求你前往谢瑞比盖的郊外,调查切斯特顿公爵留下的庄园内发生的事情,并将被困在其中的械之眼技术工会的成员毕维斯舍内曼救出。发生一切意外,请务必优先保证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
“你这个女人居然当面偷看路易斯大人的信件!看我怎么教训你!”终于反应过来浮士德是在查看信件内容的胡瑟夫皱眉大喝道,同时他握紧拳头准备给对方来一记直拳作为惩罚,但是他在看见路易斯竖起掌时又不得不停住上的动作:“路易斯大人,这可是长老会的密函!”
“浮士德夫人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把交给她了。”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的路易斯一边幽幽地道,一边将中木制的烟斗熄灭,最后一缕青烟在房间中消散。之后她斜眼看向一脸不忿的下,“还有,胡瑟夫,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话。你难道不想继续工作了吗?”
“非常抱歉,路易斯大人,是我多嘴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事情了!”感觉到背后冷汗直冒的胡瑟夫连忙低头道歉。
“以后注意就好。对了,浮士德你应该知道械之眼是什么吧?”路易斯略略颔首以后再次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浮士德。据她所知,“金属之眼”是近十年才兴起的一个民间工艺组织,加入组织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奇思妙想和才干,但是又没有什么钱的穷人。而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大多被教会收购了。不过至于为什么教会会将奉献信徒的名额分一部分给这些金属之眼的成员,大概还是和他们制作出来的“工艺品”有着密切的关系,不然她也不会派那孩子去打探情况了。
“不过是个民间得到了教会资助的组织而已,我听有很多成员加入教会成为了奉献信徒成为奉献信徒的话,教会就会给他们提供基本补助和无利息的贷款,并且不要求在短时间内立刻偿还所有债务。呵,这条件我都想要去申请看看了。不过话回来,你还真是好意思啊,以契约的名义?这样的话,梅西尔根本就没有会拒绝吧?”将信件仔细读完后便皱起了眉头的浮士德挥动魔杖让信件恢复如初,之后她不满地将双环抱,对着戴上帽子准备起身离开的路易斯怒目而视,“而且那座庄园现在应该被教会的人封锁了吧?你是准备让梅西尔公然违背教会,这我可不同意。”
“关于这个嘛,我自有解决的办法。胡瑟夫,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早有预谋的路易斯扭头向自己的下伸。
“啊,十分抱歉,路易斯大人!”忽然想起什么的胡瑟夫匆忙地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羊皮纸,然后恭敬地递到了路易斯的中,“昨天刚刚办理下来的通行证。有了这个的话,即使是被封锁的特殊区域也能够进入。”
眯眼接过通行证的路易斯转身就将它交给了露出惊讶表情的浮士德,之后她单按了按头顶的礼帽,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浮士德夫人?不过,今天我可没空再和你聊下去了,因为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所以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吧。如果你需要我做些什么的话,就写信交给朱莉就好。”完她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房间,而胡瑟夫则在向浮士德鞠躬后赶紧快步跟上。
“路易斯这家伙,多半是选择和教会合作了吧?利用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渗透进危险的内部,这倒像是她的做法。”背后开始渗出冷汗的浮士德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路易斯话语中的意思,之后她改变坐姿将肘放在腿上,并用交叠的托住下巴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信封,“没办法拒绝呢,这么好的条件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滑稽又可笑不是吗梅菲斯特,你现在又在哪里流浪呢?真是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啊,在那个悲凉又可笑的时代。”
“这个房间原本是给临时参与戏剧表演的人用的房间,不过现在已经空出来的了,你和梅西尔就暂时住在这里吧。路易斯姐还在会客厅等我过去商议事情,所以我就不陪你们了,晚上的时候会有人带你们去餐厅用餐的。对了,如果你想好好呆在这里的话就别乱跑,之后我会把那些家伙介绍给你的。”
“吼吼,浮士德你这家伙可真是大忙人啊,慢走慢走!还有咱又不是孩子,怎么可能乱跑?”将梅西尔放在床上后,倚着门框目送浮士德匆匆离去的蜜莉恩用爪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刚刚那两个家伙真实有意思,身上也有不属于这里的花草的味道,还有血腥味。特别是那个头上长角的男人,他身上的血腥味可真是浓那家伙到底杀过多少人呢?”
蜜莉恩从来不信任从鬼寇岛的人,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她歧视岛民的血统和信仰,而是因为在鬼寇岛上生活的人大多都是在异常艰苦,甚至是险恶扭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们为了活下去,要不只有不择段、随时准备放弃任何东西,要不就是扭曲自己的心彻底变成怪物。夜晚展开的异界使鬼寇岛的住民们恐惧黑暗内的一切,横行的妖鬼邪神让他们不得不坚定信仰,保持愚钝和蒙昧。
“多么相似,如果不结束对盲目的信仰的话,人是不会前进的,对未知的恐惧会限制对世界的探索和发现。”蜜莉恩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下意识地从挂在烟管上的烟袋里捻出烟草碎往烟管里塞,之后她忽然注意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恶魔:“喂,你们两个家伙想干什么?不要躲躲藏藏的,给咱进来话!”
“蜜莉恩阿姨好凶,娜塔莉好害怕,杜波伊斯要保护姐姐啊!”
“好凶的蜜莉恩阿姨,杜波伊斯才不害怕呢,娜塔莉害怕的话就快躲起来!”
在听见蜜莉恩的话后大大方方地跑进进房间的两个孩子都有着十分罕见的银红色细腻皮肤,在这两个外表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的魔之子的皮肤与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有着深紫色藤蔓状的花纹,银白色的额发之间一指长的晶红色短角生出,并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迷幻的微光。虽然两人长相十分相似,但是蜜莉恩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两者的差别:稍微高一些的那个有着略显修长、线条柔和的脸型,挺直的鼻梁上有明显的黑褐色雀斑,四肢修长有力并且身体像是树木那般纤细柔美。而矮一点儿的那个面部线条硬朗,并且能够隐隐约约能看见身体的肌肉轮廓。
他们两个是中下级恶魔,交换与矛盾的双子,娜塔莉蕾艾德里安和杜波伊斯蕾艾德里安。
娜塔莉的眼型和弟弟相比要细长一些,但同样眼皮内敛下垂,银白的睫毛浓密如盖,眼角处有着向后延伸的黑色眼纹。同时娜塔莉的眼珠颜色为灰红色,而杜波伊斯的眼睛则是玫红泛蓝的颜色。在光线发生变化时,两人的瞳孔会不约而同地发生形变。仔细观察会发现弟弟的五官要粗犷凶恶一些,而姐姐娜塔莉的五官更加巧可爱,具有女孩这个年龄特有的俏皮。
由于自身的特殊性质,每个看见他们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会生出“这两人是一家人”的感觉。不过据蜜莉恩所知,这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并不固定,比如有时候娜塔莉是姐姐而杜波伊斯是弟弟,有时候这两个人的身份会交换过来,甚至有时候娜塔莉和杜波伊斯会交换着成为母亲或者父亲只有学会去胜任各种复杂的角色,学会真正理解感情为何物,魔之子们才会离真实的人类更进一步。
“当年咱离开家的时候,咱的孩子也差不多十几岁的样子,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为死者,沉眠于冰冷的墓土之下去往归去之所了。”蜜莉恩一边颇为怀念地自语道,一边仔细打量这两个穿着衣角和袖管以刺绣的形式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荼蘼花和黄色郁金香,内衬为血一样的红色的漆黑礼服的家伙,在她眼里他们看上去就像即将踏入社交舞台,但尚还懵懂稚嫩的贵族姐和贵族少爷。
“魔之子的一切都不是固定的,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力,和人类完全不同。”不知为何,浮士德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感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展开话题的蜜莉恩在咽了咽口水之后略略挑起下巴,看向互相牵着朝着不同方向歪头注视自己,又忽然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的两个孩子,然后开口问道:“那么,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要和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