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初会刘国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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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岛南北狭长,从东宁府治安平镇走路到鸡笼,即使在官道修通之后也要花上七、八天时间,但坐船的话一个昼夜就能到达。

    姜承志和许纬辰此刻就坐在官船上,朝着鸡笼进发。船是头天晚上出发的,预计今天的傍晚时分就能到达鸡笼了。

    时宪历三月初三,其实已经是格里高利历的3月3日,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已经远远不止是“吹面不寒杨柳风”。东宁的海洋性气候,暖风里裹挟着湿气,春意盎然之中甚至有了一丝炎热的感觉。

    两人搬了两张凳子,在甲板上坐着,看着不远处陆地的轮廓,静静地出神。

    在许纬辰看来,姜承志这次日本之行,可以算是大获成功,,不但事前设定的目的几乎全部达成,而且还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的接口。

    思来想去,许纬辰忽然问道:“老姜啊,这次去日本,幕府将军有没有派人陪你们到处游玩啊?”

    “没有啊,一直都住在江户凑,只有将军召见的时候才能进江户城。”姜承志记得,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有人问过了,不知道许纬辰为什么又问了一次,一脸疑惑地望着许纬辰。

    “那有没有和大老和老中们来往?”许纬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姜承志脸上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问道。

    “也没有。只有因为公事,前后去了酒井忠清那里两次,一次是向他申请上岸居住,另一次是和他协商船运的事情。”

    “那你觉得酒井忠清这人怎么样?”

    “应该算是很厉害吧。他的年纪比几个老中都要,居然独占鳌头担任大老,而且还做到了大权独揽。”姜承志还是没有明白到底许纬辰在想什么。

    “嗯。那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结交一下这个人呢?”

    “这样啊。”姜承志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不容易呢。我们献给德川家纲的土番姑娘,德川家纲分赐给大老和老中们,结果第二天酒井忠清就赏给下了。”

    “是啊,孙胖子也过,酒井忠清并不贪财好色,就是权力欲惊人,很难结交。一时半会儿好像也确实想不出什么点子。”许纬辰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先不急着想这件事吧。这次我们去鸡笼,要应酬的是岛津家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派谁来。”

    “岛津光久肯定不会自己来,多半是派遣家臣或者一门众带队。”

    ()(e)  “对了,日本历史你熟啊,岛津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姜承志听了,淡淡地一笑,道:“也谈不上熟,历史掌故还得靠孙广越。我所知道的,就是岛津家和日本江户时代其它大名一样,也是层层叠叠的封建结构。岛津光久其实是萨摩藩岛津家主家的大名,主家以外各种分家可能得有七八个,他们都是主家的下级领主。”

    “嗯,这个我能理解,日本人往往也就是这样,一个家族里还分好多宗,宗把主家视为主君。”

    “是啊,这就是日本人的封建制度。”

    “你看,中国就不一样。东宁岛上郑氏宗族的人很多,却都是官僚体系的一部分,没有封建分家一。”许纬辰着,朝船舱里努了努嘴,“里面坐着的那位郑斌,据孙广越也是郑氏宗族,他父亲郑明是郑芝龙的同宗兄弟,后来父亲和哥哥郑彩都死于厦门,而他就在朝廷中一直担任礼官,也不见得比外姓有什么特殊。”

    船舱里坐着的,是这次去鸡笼接待日本人的礼官郑斌,看上去已经六十左右了,满头银发,须髯雪白。两天前许纬辰和毛渊明去见郑经的时候,郑经点名派郑斌前去鸡笼,还东宁凡是涉及礼仪接待方面的事务,一向都是由郑斌负责。

    “那是自然,中国的制度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开始,就展现出了独特性,与众不同嘛。”

    将近傍晚时分,船终于到达了鸡笼。

    鸡笼的地形和东宁不一样。东宁是两山合抱的海湾,有点类似天然的防波堤。鸡笼更像是著名的北洋水师提督衙门驻地威海卫和刘公岛,由喇叭形的海湾和海口处的岛组成,而这个岛正是鸡笼得名的原因——鸡笼屿。

    郑斌的官船在鸡笼屿傍边先停了停,让下坐舢板到鸡笼屿的水寨处验了勘合,船才被放行驶进港湾。

    许纬辰与姜承志跟着郑斌在码头下了船,刘国轩已经在岸上等候。本来在后人眼里,刘国轩与冯锡范、陈永华合称“东宁三杰”,也是很想一睹风采的对象。只不过,这段时间见过的古人已经太多了,尤其是姜承志,连德川家纲也拜会了,现在再看到刘国轩时,已然没有了当初见到冯锡范时的激动,只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刘国轩:中等身材,有些削瘦,皮肤黝黑,脸上的五官并不是想象中的虎虎生威,反而是略有些清秀。

    刘国轩和郑斌寒暄了几句,又显得对两个毛利国人非常有兴趣,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并且延请众人到提督衙门叙话。

    ()(e)  所谓提督衙门,就是在港口依山而建的一座院落。规模不大,虽然是两进的院子,门幅还不如林家大宅,纵深也浅。众人到了前厅坐下,喝了一口茶,又有仆役送上点心。

    刘国轩和郑斌相识多年,见面除了嘘寒问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倒是一开口就问许纬辰:“这位是许先生吧?我听闻你们毛利国人之前辅佐二爷练兵,在阿里史社打了个大胜仗,国轩自问前年出征沙辘社,也未能取得如此大胜。不知有什么心得,可以与刘某开开眼界?”

    许纬辰见刘国轩上来这几句话,表面上抑己扬人,甚至有些吹捧的味道,但仔细品味,显然是一种“想知道你有多少斤两”的心态,于是笑着答道:“刘提督过奖了。练兵打仗的事,都是由我们当中一位叫项绍宽的负责,在下也不甚在行。他日刘提督见到绍宽,不妨当面与他论道。”

    “哦?我听王爷让世孙克臧拜了一位毛利国人为师,是不是就是这位项绍宽?”

    “正是,世孙少爷近来正跟着绍宽在屯垦营练兵呢。”

    “王爷如此看重,绝非泛泛之辈,国轩日后回到东宁,肯定要当面向这位项绍宽请益。”刘国轩着又想了想,继续问道,“郑大人刚才,此来是要迎接日本使者送来的屯垦百姓。之前柯刑部出使日本,我听也有毛利国人随行,从中出力不少,不知又是哪一位?”

    “哈哈,刘提督,就是这位姜承志。他熟悉日本事务,这次能为王爷出力,实数分内之事。”许纬辰着,用指了指姜承志。

    刘国轩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姜承志,不住地点头:“王爷厉兵秣马,朝夕筹划,就是要有朝一日驱逐满洲鞑子,恢复大明江山。无奈东宁弹丸之地,人口单薄,这一次取得一万多日本百姓用于屯垦,实在是为王爷立了大功。贵毛利国果然是人才济济,以后若是战事平息四海升平,刘某倒有逸致,扬帆出海,到毛利国一游,你们看如何?”

    “哦,那自然是欢迎之至。”

    “好。刘某已经吩咐人,在后堂准备了酒宴,就请郑大人和两位到后堂,我们边喝边聊。”刘国轩着,站起身来,招呼众人往后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