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纨绔公子与绝色小倌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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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平坦的道上行驶,嗒嗒马蹄声踏破和煦春光,道旁繁花似锦,怡人微风宛如女子柔荑,轻轻抚开薄窗纱,纵使再柔情蜜意,却也比不上手里交握的这一双。

    路珏平闲适地靠着车背,折扇轻搖,另一手一根根拨着被包覆在手掌中的纤细玉指:“想好去哪了么?”

    “我想回家。”苍碧心思不在,脱口而出。

    昨日那番闹剧着实累人,两人离了路家后,在附近的酒楼住了一夜,同住一房,路珏平果真如陈诺一般,除了牵手,并未做出丝毫逾距的行动。

    今日一大早,苍碧刚醒,就被路珏平抱上了舒适的马车,三七确是个衷心的厮,也跟着少爷来了,毫无怨言伺候左右,充当车夫。快出城门时,还赶巧碰上了晋安,他身侧伴着个娇的姑娘,竟是结香,也不知花了多少重金,把雏儿赎了出来。

    路珏平调侃一番,交谈间才得知结香是被老鸨收养的,并没有契约,如此也不算坏规矩,不过结香虽娇俏可人,和如云比还是差了好大一截,不禁让他怀疑晋大公子的眼光:“晋安兄,怎的忽然就改口味了?”

    “如云很美。”晋安一点不拐弯抹角。

    结香也半点没有不悦之色,扬着笑脸,睁着灵气的大眼,跟着点头称是:“如云哥是我见过春风道里最美的,不不不,是全天下最美的!”

    “你要好好待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晋安道。

    路珏平挑眉:“怎么?现下想抢人?晚了。如云是我怀里的宝,心口的肉,怎敢待他不好呢。”

    苍碧探头张望半晌,越想越狐疑,忍不住出了马车,切切问道:“你们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啦!”结香迎上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是青殷楼的如云公子嘛,大名鼎鼎怎么不认识。”

    “是啊,如云,你别不记得我了,竞价那日,我就坐在路公子旁边。”晋安也凑过来,一高一矮两人左右站着,从旁看来颇为有趣。

    逍遥界中,这两只妖便是常这样一左一右,逗得他欢声笑语,而眼前的两人,究竟是谁?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人,黑衣黑发黑瞳仁,大概这么高。”苍碧比在晋安眉宇位置,“薄嘴唇,高鼻梁,眉骨有些高,总是不苟言笑的,侧脸很好看,轮廓像雕出来一般,脊背很直,比苍劲的松还有气势。”

    身为商人,走南闯北,晋安见过的人绝不少,听苍碧的形容,那绝对不是一般人,真有这么个岿然的人,恐怕谁见了都难以忘却:“黑发黑瞳的人满大街都是,穿黑衣的却少之又少,至于长相,没见过。”

    “你再好好想想。”苍碧满怀期许地拽住晋安衣袖,“那黑与寻常人的黑不一般,很深邃,特别是眼,望不见底似的,就跟路公子的眼一模一样。”

    “路兄的眼?”晋安回首看向路珏平,只见路珏平想分开两人的手停在半空中,那双明显带着醋意的眼是无底深潭似的黑,不由一愣,“我怎么记得,路兄的眼不是这个颜色?”

    路珏平拉过苍碧的手,挽到自己手弯里:“那能是什么颜色,你眼花了罢。”

    初见时,苍碧分明记得路珏平的眼是深棕色的,本来以为是灯火掩映,加之心不在焉,看岔了,现在想来似乎的确有些奇怪。而更另他脑子乱做一团的是,马车上,趁着路珏平盹的一会功夫,又悉索戳了黑,总算得到了回应,地龙清清楚楚地指明:“亲到路珏平就能实现愿望。”

    这一吻,看似容易,却让苍碧十分纠结,若是亲下去,立时就能回逍遥界,那是最好,可若是有延时,甚至得过完这一世才能回去,那后面的日子该怎么拒绝路珏平,岂不是被当成了欲拒还迎的姿态,再次细问黑,却又没了回应,倒是路珏平醒了。

    “如云,你家在何方?”路珏平问。

    逍遥界,连云阁。

    苍碧心中默念,终是没回答让别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随口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南方。”

    “那便去南方,你不记得,我陪着你挨家挨户探寻过去,只要你想去,定然能回去。”路珏平信誓旦旦。

    苍碧只觉这话听在耳中,实在讽刺,懒得再些无益的,掀开车帘对着外头灿然春色发怔,思绪飞到三界之外,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上。

    马车走走停停,访过村落,行过缓坡,一路往南走了十数天,春色浓艳,百花盛绽,几近荼蘼,本该越来越热的天,却猝不及防迎来了倒春寒。一夜间暴雨梨花,早开客栈的窗扇,竟是一派残花落红。

    料峭寒风从外头灌进来,苍碧当下就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身后立时有温软的触感贴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路珏平不知何时弄来件薄裘袄,披在了他背上。

    路少爷这一行虽是违背父母的意向,离家出走,不过路夫人爱子心切,让三七带了一沓银票来供少爷花销,再加上少了风月场的开销,沿途又没多少豪华酒家,因此过得一点也不拮据。

    苍碧早已换上了新衣衫,是一套素白色的曳地宽袖鲛绡长裙,配着鲜红的腰带与发绳,衬得人更是出尘,脸上微微泛着坨红,像个刚摘下的诱人鲜果。

    两人理完毕,再次上路。

    马车停在山麓,经过一夜暴雨洗礼,山虽不陡,但也不会好走,三七正准备驱车绕行,路珏平掀开车帘:“走山路吧,快些。”

    “公子,最多也就快上大半天,还是绕山脚吧。”

    “不,上山。”路珏平又是不可置辩的简短语调,“快些。”

    苍碧恍惚间竟觉得这语调与连云十分相似,只是不知是不是因数日的颠沛,有些昏沉,没有再细想。

    山林道,幽深静谧,鸟语花香都被乍寒的春风吹得杳无音信,马车在湿泥中踏踏行驶,路珏平一直观望着林叶间投下的阳光,全神贯注,也不知在察看什么。

    日上中天,马车从上坡渐渐便为下坡,他问外头:“三七,天黑前能下得了山么?”

    “少爷,您放心,赶得上。”三七信誓旦旦回道,这山路比他想象的好走得多。

    “怎么突然这么赶?”苍碧有些昏沉,好几次头低下去快睡着了,又被马车颠醒。

    路珏平没有回答,反问:“有哪里不适吗?”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头晕。”苍碧刚完,仿佛身体为了反驳他似的,喉头一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路珏平猝然微微低头,靠了上去,两人额头相贴,鼻尖近在咫尺,苍碧显得过于热的鼻息清浅地喷到了他脸颊上。

    “你发烧了。”路珏平颦眉,“靠我身上,会好受些。”

    越来越迷糊的思绪也由不得苍碧多想了,就这样斜斜把脑袋靠在路珏平肩上,半合着沉重的眼皮:“谢谢。”

    车帘扬起,挥在路珏平脸上,外头方才还明媚的春色,忽的黯了色,粲然的金色光束消逝在林叶间,紧接着,天际传来一声炸开的惊雷,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翠绿的叶片上,散成细细水沫,也带来了倾盆泼下的骤雨,一颗颗砸在山道上,不过一刻钟前道就湿成了蓄积一洼洼水坑的泥泞。

    车轮猛地一个滑,马匹长啸一声,三七三魂七魄差点吓跑,急忙喝停,险险把车稳住,停在距离前方大树不足三尺的地方,掀开车帘,身上早已没一处干的:“少爷,走不了了!”

    “不可能,天还没黑,怎么会下雨。”路珏平推开人,伸手往外接了满手雨水,竟讶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