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学生回来了
99年,农历己未年,闰六月,共有34天。
按公历算,月2日便是除夕。
京城各校外地学生,早早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李建昆算慢的,5号才动身,一个人。
钟灵本想等他,但见他老不具体日子,属实等不住,只好先回。
徐庆有跟着一块颠了。
李建昆乐得自在。
他之所以这么晚回,自然是忙活盖房子,琐事比他想象的要多,必须敲定好。
现在累点,开年就轻松些,不定来时都快建好了。
左右就是几排平房,不算费劲。
bj东站。
没有春运的年代,今年却人满为患。
“爸!妈!”
“大哥大哥,这儿,这儿!”
“天哪!我家军儿都长这么高了?”
“呜呜呜妈,我回了,我回了!”
耳畔各种呼喊和喜极而泣,交织在一起,听得李建昆感慨万千。
眼前随处可见乡土打扮的青年男女,以及赶来接车的京城老百姓。
历史再一次上演。
这回他见了个正着。
知青大返城!
不乏一些人沿着月台一路踅摸,哭喊着,寻找他们的孩子——已然认不出了。
“飞!你是我家飞吗?”
一位大婶扯住李建昆臂,带着股希冀问。
李建昆含笑摇摇头。
后者道了声歉,满脸失望,转头又放声大喊,“飞!姚飞!我的孩子啊,妈在这儿”
李建昆长叹口气,抬起腕看了眼,不再逗留,走向月台另一侧,等待即将到来的绿皮火车。
“污!”
离京的列车上,人倒是不多,各有座位。
多是不苟言笑的干部模样的人。
李建昆也没有找人攀谈的兴致,睡睡觉,看看书,吃吃东西。
就是熬呗。
两天后,列车抵达海州站。
还未通过出站口,李建昆便瞧见一高一矮两个脑壳。
“建昆!”
“这边这边!”
李建昆早看到了,笑骂:“让你们搁县里等吧,还非得冲这儿来。”
搞得好像你们有车接一样。
李建勋薅过他的行李,两个印着“bj”字样的提包。
虽兜里没剩几张票子吧,但高低大首都待一年,总得给家人捎点俏皮玩意。
前几天特意抽功夫,逛了西单和王府井。
王扑上来,给了他一记熊抱,兴奋异常,分开后,还不停递眼色。
()(e) 那模样似乎在“别忘了你过啥”!
李建昆自然记得,看来这子决定好了,开年要跟他去首都浪。
行吧,正是用人之际。
三人打打闹闹,一路来到市客运站,买完票后,先在外面国营馆子搓一顿。
又苦等两个多钟,去往他们望海县的中巴,总算发车。
颠颠簸簸一個时,回到县里,已是半下午。
李建昆下车后,深嗅了一口空气。
未必有什么两样,但心理作用下,确实有股所谓的家的气息。
甫一出县客运站,大街上正在上演的一出好戏,让三人同时驻足。
马路两旁,站满了如同他们这般观望的人。
只见十几部拖拉,排成长龙,突突突地,以最慢的速度驶过这条全县最繁华的街道。
每部拖拉车头,都戴着大红花,车斗两侧拉起横幅:
“一切工作重心都要转移到经济上来!”
“搞活经济就是报效国家!”
“赚钱能值得尊重!”
“群众要向这些能人学习!”
拖拉后斗中,各戳着五六个人,皆是披红戴花。
啧啧!
这场景,让李建昆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已经明白这是在干嘛了,县里也算煞费苦心,行动那是真快,只怕早盼着这一天。
改革开放,最早就是从农村开始。
后斗中的这些能人,显然是各地、各公社的搞钱能。
“我爸也在里面。”
王山河声道。
李建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嚯!
可不是,老王戳在中间的一部拖拉后斗中,满脸尴尬。
“早上我跟我爸一块上来的,今儿开全县经济能表彰大会。”
王依旧压低声音,生怕被周遭人听见。
为啥?
哪怕县里如此隆重地宣传,老百姓却不买账,马路上别掌声,连个笑脸都瞧不着。
更有甚者,赤果果往地上吐唾沫。
还是思想观念的问题。
这个年代,有钱人跟“尊敬”二字,完全沾不上边,甭管他们自个的日子过得多舒坦,走到外面,就一弱势群体。
被社会所歧视,遭老百姓唾弃。
两重缘故:
其一,这些拖拉后斗中的能人,许多都是过去远近闻名的刺头!不务正业,不守本分,或者干脆就是二流子。
其二,集体大家庭,人人平等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深入人心。而眼前这些家伙呢,偷摸着先富起来了!
()(e) 瞅着拖拉上,那些神色各异,但无一不有些尴尬的脸庞。
你猜怎么着?
李建昆摸了摸脑壳,他这开过光的脑子啊,又想到一个搞钱点子。
还是个正二八百,空套白狼的点子。
这不正好没钱了么?
他思量着,这事能搞搞,皆大欢喜的局面,赚了人家钱,人家还得感谢他,你信不?
“诶!建昆!”
老王所在的拖拉驶过来,发现李建昆了。
顿时想冲下来,早就不想待,简直活受罪,却被旁边人拉住。
县里的安排,不好整幺蛾子啊。
“建昆哪,赶明儿来家里玩啊,咱爷俩喝一盅!”
“好的王叔,你继续威风!”
“害,威啥啊,这孩子。”
自行车锁在客运站外面的车棚里,不多时,彪子载着李建昆,王山河自个颠一辆,嗖嗖冲往乡下。
回到石头矶。
王山河刹住车,道:“建昆,你刚回来,一家人团聚,我今儿就不过去了。”
李建昆也不强迫,跳下车,从一只提包里,摸出样东西塞过去。
“还给我带东西了?”
王惊喜。
“这话的,忘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李建昆摆摆,跟彪子一块颠了。
礼物不大,用一只巴掌块的古朴木盒装着,王山河当场打开,是一块老玉吊坠,雕的是头猪。
他和李建昆一样,59年生人,属猪。
这玉可有些年头,如果李建昆没被忽悠的话,正儿八经的古董。
再李家哥俩这边,二八大杠刚颠进清溪甸,全公社就沸腾起来。
他们在首都读书的大学生回来了!
一间间破房子里,社员们抢着脚往外奔。
“建昆!”
“建昆回了。”
“建昆啊,首都好不?”
“过年回家能住多久啊?”
那一声声亲切的问候落在耳边,李建昆整个人一下轻松下来,有种在外面一年都未有过的踏实感。
他带了两条大前门,还有一袋橘子味软糖,逢人发一点。
这时,清溪甸东头,两大一,三个女人,撒丫子往过跑。
后面吊着个瘦不拉几的汉子。
“二哥!二哥!”
哟!
李建昆搭眼望去,还得要隔点距离和时间啊,猴子这回知道惦记。
“建昆!”
“姐!妈!”
吊在后面的贵飞懒汉一脸不快,爸呢!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