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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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药大致猜的到杨硕给她想象出了什么惨绝人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悲惨故事(他不是第一个有这种猜测的人),她耐心地将自己和琵琶的关系解释了一遍,着重强调琵琶不是她的母亲,杨素不是她的父亲,更不存在什么亲生女儿就在身边但不能相认的戏码,她真的只是一个被琵琶救下的有些术法天分的孤儿。但是不管她加了多少重音,不管她多少次用停顿来表达强调作用,杨硕看向她的目光中依旧有“我知道你不会的,放心我不会再问,我会装作相信你的”诸如此类的含义。

    阿药无奈地看了他一样,放弃解释了。在交谈中,她才知道这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男孩实际上比她还要几岁,他板着脸站着的样子颇有欺骗性,但只要一话、一动作那股子怎么也压不住的活跃劲便扑面而来——叽叽喳喳得有些烦人了。阿药其实没怎么和比自己年纪的孩子长时间相处过,她不讨厌杨硕,甚至有些喜欢他(她发现他也十分崇拜杨拓),但是实在受不了他在她的面前跑来跑去,抓这样那样的虫子给她看。

    他会这样粘着她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在场的其他孩子体内都流淌着真正的王室血脉,只有他和阿药是以外来人的身份站在这里的。即便别人不,他自己也会觉得不自在,自然也想和唯一的同类贴得近些。

    “我不怕虫子的。”阿药看着他再一次走近,诚恳地建议道,“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来吓我了。”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呢。”杨硕大声道,好像刚才那个笑眯眯地把手掌摊开让阿药看虫子的人不是他一样,“我是来告诉你……”他压低了声音,“我看见琵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很亲近。”

    阿药第一反应是他在谎,除非琵琶存心想要闹事,不然她不会连个障眼法都不施就大咧咧地在皇宫里做这种事。但略微思考后,她却又感到杨硕很有可能的是真话。刚才她为了避开那些王孙明明也用了叶瘴术,但是依旧被杨硕发现了,可见他很可能天性敏锐,识破琵琶的术法对他而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而且……她对于琵琶会不会闹事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这样想着,阿药或多或少有一些紧张起来,她不怕面对出事的后果,但能不出事还是不要出事的好。

    幸好此时事件的发现者杨硕已经俨然以她的同谋者自视了,他拍了拍胸脯,脸红着道:“你,你牵着我的手,我带你过去。”

    阿药本来没想什么,但看见杨硕突然发红的脸,不由地想得多了一些。她生长于山野,但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于男女相处时应该采用的礼仪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受到了琵琶的影响,同山中精怪一样觉得这些规矩很是无聊,并未把它们放在心上,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要求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和她一样对这些事情没心没肺、对某些看似亲昵的举止无动于衷。她摆了摆手,对杨硕道:“你在前面走吧,我肯定能跟得上的,你不用担心我。”

    杨硕“哦”了一声,神色间有些失落,

    阿药看着他心情低落的模样又有几分不忍了,她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虽然一直要保护师兄保护琵琶,但少有这么做的机会。杨硕比她,武功又比她弱,若真的遇到危险,自然得是由她来保护他。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后道,“算了,还是我走在前头吧,你在后面为我指路好了,放心好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跑,不管是什么妖怪我都能挡住的。”这样的大话出来实在是心虚,不过看见杨硕被她的话激起了斗志、趾高气昂地走在她前头的模样,阿药还是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不擅长去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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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硕并没有看错。

    阿药和他躲在一座假山后面,她略微集中注意力破除了术法迷障,果然看见在一个种满了绿色异草的隐蔽的角落中,琵琶双手拢在袖中,姿态随意地和她对面的人着话,阿药微微踮起脚,目光越过琵琶的肩膀,看清了和她话的人。

    那是一个俊秀的男子,穿着件装饰很繁复的袍子,神色间有几分懒散。

    “我还是觉得你疯了。”阿药听见琵琶道,“平时也就算了,这种日子还敢到皇宫里来,怎么,嫌弃自己的修为太多,非要被那些个道士废掉个五百年才甘心吗?”

    只凭着一句话,就可以断定和琵琶话的那个“人”是妖了。阿药下意识地想要去堵杨硕的耳朵,却没想到他听得兴致勃勃两眼冒光,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代表了什么,她若是现在动手难免有不自招的感觉。

    “这种热闹不凑,我来这里又能干什么呢?”阿药不认识的妖有理有据地道,“再你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我同你不一样。”琵琶道,“我可是正大光明的。”

    “是啊是啊,光明正大地扮成了一个普通人类。”那妖冷笑着,“早知道你脸皮厚,如今难不成是连自尊也不要了吗?竟然跟在个人类后头端茶送水。”

    “宫商!”琵琶的声音稍稍高了一些,虽然瞧不见,但阿药可以想象得到她柳眉倒竖的样子,但她此刻的怒气和她面对杨素时的怒气又有些不同,至少阿药可以听出她话语中的担忧,琵琶怒吸了几口气,放缓了语气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不是遇到了事。”大概是听出了琵琶声音里的担忧,宫商的态度也稍稍好了一点,“只是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上次宫里来了几个道士,虽然不算很厉害,但他们手上的百年桃木剑实在是难以对付。”宫商道,“我偷酒的时候不心受了点伤,正好被她撞见,她不知道我是妖怪,给我取了伤药,让我快点离开。”

    “那个人是谁?”

    “太子妃。”宫商回答道,“我只知道她姓萧。你知道的,当一个女人嫁了人,尤其是嫁给皇室之后,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她的名就很少有机会被提及了。”

    琵琶默然不语。

    “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她急着赶我走是因为当时杨广正在太子妃的寝殿里和别的女人玩乐,这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丑闻,她不让我呆在附近是怕我把卫兵们引过来撞破太子的丑事。”宫商苦笑道,“她也真是够心谨慎了,现在的宫里有谁敢太子的坏话?”

    阿药感到自己不是很懂宫商来这里的原因,她原本以为他喜欢太子妃,但听上去他应该对太子妃做的事情很不满,那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还不知道这世间的情爱本就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候明明更好的人就在旁边,但偏偏爱上的人就是别人眼中较差的那一个。

    琵琶正想要接话,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闪到了阿药他们的面前,伸手向他们抓去,却在快要碰到阿药的时候及时改变了方向,向她平时抓彩那样把杨硕提了起来,任凭他在半空中拳脚踢也不动容,只是默默地又加强了附近的迷惑术法。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边着一边把杨硕晃了晃,好像是在鼓励阿药指证他。

    阿药面色不改地道:“我看你走得那么急,有点担心你,就让杨硕带我来找你。”

    一句话让琵琶莫名地心虚了起来,她松开手把杨硕放(摔)了下来,叉着腰道,“还用你担心我吗?这里有什么人是我的对手……唔,对了,这子是谁?之前没见过啊。”

    “我叫杨硕。”杨硕看着琵琶道,“是阿药的朋友。”

    他得无比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