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五章
这个收获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阿药琢磨了几秒才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平时碎岛居民所喝的是哪里的水?”她立刻回头向衡岛姐妹询问道。
“就是海里的水啊。”或许是因为“碎岛女性不能生育”这个常识在她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虽然一样听到了忠忠的话,姐妹两人并没有立刻理解其中的含义,直到阿药发问,她们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难道……不可能吧。”
“原来如此。”阿药道,“不知道是否有外族女子与碎岛男性结合的,或者碎岛女子有没有去异境组建家庭的?”
“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姐姐回答道,“碎岛有规定,不能和外族女子通婚。而碎岛女性地位太低,哪怕是坐船去别的岛屿都要受到严格审查,怎有可能去异境呢?”
“那也就是目前没有实例能够参照喽。”想想也是,如果圣树是导致碎岛女性不孕的本质暴露,碎岛之上的圣树崇拜就会变得毫无意义,王树殿自然也不可能再作威作福了,哪怕有那么一两个胆大包天的违背了命令,那些长老们大概也会把事情藏起来吧。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得告诉元良大人才行啊。”妹妹拉着姐姐的手兴奋地道,“这样一来的话,不定,不定碎岛女子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了。”
“不可以。”姐姐严厉地呵斥了妹妹,道,“这件事出去只会惹祸上身,再出去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还能不喝水不成?”
“也许把这些树砍掉就行了啊。”
“谁允许你这种蠢话的!不要命了吗?”
“你的姐姐的有道理,现在把这种可能性出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带来麻烦。”阿药道,“第一、我们的证据不足,分本无法动摇岛民这么多年以来的认知,王树殿稍加煽动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第二、这一事实的证明对于碎岛女性的地位没有益处,只会加重碎岛男性对女性的仇视,因为他们会觉得我们试图挑战以男性为主的纲常;第三……”她沉默了片刻后,用一种伤感的语气道,“就算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件事,对圣树由爱转恨将它们都铲掉,并且这一行为让女性恢复了生育能力,只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又是为什么?”对于前两点,妹妹勉强还能接受,但对于最后一点她却无法理解,她的姐姐也是一样。在她们的印象中,与别的世界相比,碎岛女性的地位会那么低就是因为碎岛女性不会生育,只要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碎岛女性地位提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你觉得女人只要会生育就能得到重视,那也就意味着你觉得女人被尊重、被平等对待的理由就是生育的能力。”阿药道,“要是这样,女人只不过是由为男人做牛做马的奴隶变成了替男人繁衍后代的工具罢了。而且,哪怕没有圣树的影响,有些女性也确实会有不具备生育能力这种情况,而且有些女人对于孕育孩子没有半点兴趣,那么这些女性不仅会被男人歧视,甚至也有可能会被那些有孩子的女人嘲笑。就拿你们来比方,你们喜欢练习武功、与别人对战吗?”
“那还用?”妹妹迅速地回答道,“我们比一些男人还厉害哩!”
“和别人对战、哪怕是独自练功都常常会有受伤的危险,如果伤到某些部分,可能就会对生育产生影响,如果未来全岛要求女人为了生育不准练功的话,你们会觉得快乐吗?那样的景象不也十分可怕吗?”
“这……”听见阿药的这一番言论,姐妹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震惊之色,显然那是她们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你,你真的是王的使者吗?”片刻后,姐姐忽然问道。
“我是王的使者,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然,我又怎么会以一介女流之身成为王的使者呢?”阿药这样道,化开了自己方才那一番长篇大论引起的猜疑,而后又真诚地对衡岛姐妹道,“我和你们一样,都希望碎岛的女性能够得到与男性一样的地位,但揭露圣树秘密这条路走不通,至少在现在,这只能是个秘密。我一直都在为女性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而努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
“配合?”相较于妹妹的跃跃欲试,姐姐却露出了戒备的神色,“你希望我们帮你做一些事?”
“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所谓的圣树根本不是什么神物,只是普通的作物。王树的衰败和玉珠树的茁壮也许只是自然原因,甚至有可能是王树殿自己的失职所导致的,但如今王树殿长老们却希望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哪怕牺牲衡岛人的性命也要推卸责任。他们玉珠树吸收了王树的灵气,导致王树衰败,让王发兵衡岛。王不忍心这么做,因而派我过来调查一番,没想到我却查出了这么一个结果。”知道那位姐姐对自己所的话依旧是半信半疑,阿药索性从最实际的利益出发,尽力服她们,“王树殿为了自己的利益毫无良知、毫无底线,不管是身为被歧视许久的女性,还是身为衡岛之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和我统一口径,把这些脏水泼回到王树殿那些长老们自己身上去!”
如果阿药的计划是要她们针对雅狄王、或者针对衡岛元良,那么姐妹两人(尤其是姐姐)根本不可能答应,但如果是对付王树殿……
“把脏水泼回去,要怎么做?”姐姐问道。
“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回去报告,玉珠树之所以长势喜人是因为在衡岛有技艺高超的守树人悉心照料,衡岛的玉珠树祭司更是为玉珠树进行了长达五天五夜祈福,玉珠树被他们的诚心所感动,所以才如此茂盛。而王树之所以衰败……大概是因为长老们有什么照顾不体贴的地方吧。”阿药道,“至于那位技艺高超的守树人和虔诚的祭司,还要请你们的元良大人自己去寻找,务必要找值得相信又镇定自若的人才行,毕竟王很可能把他们招去问话。”
姐妹二人将她的一字一句悉心记下,在归去之后,果真如阿药的一般向衡岛元良复命了。
“守树人和祭司吗?原来如此……幸好幸好……”元别在听后抚须许久,而后对衡岛姐妹道,“此番衡岛当真是面临存亡险关,我之前托朋友辗转听,果真得知王近日似乎有调动过军队,若是这位特使有意针对,只怕衡岛难逃此劫。”到此处,他叹息一声道,“唉,幸而是你们先遇到了那位特使大人,只恨我先前自持身份太过倨傲,若是她记恨于我的怠慢,我当真便成了衡岛的千古罪人了。”
他虽然没有明言谢意,更不会有行礼之类的举动,但言语中的真诚已经让姐妹二人感动不已了。但她们也不由想到了阿药之前的那番话,看来她的确实不错,女子靠生育得来的尊重根本靠不住,只有切切实实地展现自己的本领、做出实际的贡献才有可能得到应有的地位。
只是,碎岛女人大都不具备受教育的机会,又有什么本领可言呢?
在回去向雅狄王复命的路上,阿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若她真的像她对衡岛众人所的那样是雅狄王信任的特使,这件事或许还不难办到,但事实上,在雅狄王眼里,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实力强大的需要提防的女人。他对她确实有几分欣赏,但还没有到能够在政事上听取她的意见的程度。
她目前唯一能和他聊上两句的只有王树殿之事以及衡岛玉珠树的情况,前者是因为整个王树殿重要人员都还是石头,在雅狄王找到别的办法之前只能稳住她,而后者……则是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又着实不喜欢这个决定的缘故。
‘如果实在不得已的话……’阿药想着在衡岛所见到的那个女子的惨状,暗自握紧了拳,‘只能走一走土神门风格的路数了。’
那不是她所喜爱的,正如雅狄王不希望毁掉衡岛一样。
叹息一声,阿药在心里为自己的横岛之行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此行最大的收获是碎岛生子树的真相,虽然暂时看上去没什么用,但至少让她知道就算她把这些树都砍了也不会让碎岛血脉断绝,如此尽可以放开手脚……嗯,他们有血脉一吗?
船只很快靠岸了,阿药顶着一堆她已经习惯了的令人不快的目光悄悄进入了宫殿,依照和雅狄王的约定在他用来商议军机要事的书房同他见面了。
同样在场的还有棘岛玄觉——雅狄王最为信任的臣子。
“这一路辛苦你了。”雅狄王的语气疏远又不显冷厉,似乎真的将阿药当成是自己的臣子,但他和阿药心里都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不知玉珠树的情况如何?”
“长势喜人。”阿药道,“不过依我之见,这是人的功劳,而不是树的阴谋,更不是天的旨意。”
“此话怎讲?”
“王树殿的几位长老们想来是把一生的光阴都用在如何更好地赞美圣树之上了,却忘记最好的诚意从来都只在行动之中。若玉珠树无灵,衡岛每日为它施肥、浇水、修剪枝丫的守树人的技艺足以令它绽放生机,若玉珠树有灵,衡岛祭司长达五天五夜连续不断的祈福足以令它有所回馈。”阿药笑道,“您,如此诚心之下,玉珠树又怎么可能不好好生长呢?反观王树,身为碎岛树中最为尊贵者,却没有这样的信徒和服务,如它真像王树殿的那样有悲欢爱憎,会因被亵渎而愤怒,此刻也确实该生怨妒之心了。”
作者有话要:
阿药:不用负责任尽情唬烂的感觉超级棒。
你们都在想男主,那就让他在阿药的心理活动中出现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