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二回
当初在碎岛和云深国的时候惠王也算是尝遍美食珍馐了,然而她依旧被这一日紫宫家的晚宴迷得神魂颠倒,每夹一口菜口中都惊叹不已。她身边的玄宝嫌她丢人,默默地和不通世故的赤浪换了个座位,坐得离惠王远了一些。
苦境真不愧是苦境!
饱餐一顿的惠王餍足地眯起眼睛想道,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对主座上的紫宫彤麟笑道:“多谢太君款待。”
从外貌上完全看不出老态的紫宫彤麟亦是回了一个笑容,答道:“不必客气,我过,这是紫宫家应有的礼数。”
惠王并非蠢笨之人,哪怕不用读心之术她也知道,似紫宫家这般的大家族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款待一个借宿之人,他们如今这般殷勤,无非是因为先前被玄宝的武学所震慑罢了。但既然对方给了她颜面,她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把这层你知我知的算盘摆到台面上来,因而只是静待着对方表态。
果然,待饭菜都被撤下去后,婢子们递上清茶,紫宫彤麟轻掀杯盖,细嗅片刻后道:“今年的春茶实在是不错,看着平凡无奇,实则将一身奇香内敛,实在是难得的珍品。”惠王即便不通此道,却也知道品茶哪有这么个品法,显然对方是在借茶喻人,于是微微笑道,“这茶虽然好,但若是贵人被它这寻常外表所蒙骗,岂不是白白错失了天大的好机会?紫宫家的茶师能够在诸多茶叶中一眼相中珍品,实在是难得。”
“不过是机缘罢了,若是没有机缘,强求也是无奈。”紫宫彤麟道,“不过若是有机缘却没有足够的眼力,也是没有做伯乐的荣幸的。我如今有幸要做伯乐,却不知眼前这片被瞧上的茶叶、被发现的千里马是怎么想的?”
“或许她会想,如果伯乐帮不了她的忙,或许发现和不发现并没有区别。”
“那她又有什么忙可以帮呢?”紫宫彤麟问道。
“暂时还没有。”惠王道,“不过伯乐现在,却是可以先结个善缘。”
话音刚落,她与紫宫彤麟同时笑了。
“我如今膝下只有太一一个曾孙,想来他也是寂寞,我看你身边这红发童子委实是喜庆,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紫宫彤麟问道。
“赤浪。”惠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哦?”紫宫彤麟语调微微上扬,露出些许玩味之色,继而笑道,“这倒确实是个好名字,实不相瞒,我有一招绝学赤潮红涛,委实与这子相配,看来我与他确实是有缘。”
“似乎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将赤浪子收为义曾孙如何?”紫宫彤麟建议道,“我保证,别的不敢,方才所提到的绝学定然倾囊相授。”
惠王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认个义祖母而已,在这江湖中委实不算什么。她同赤浪耳语了几句,赤浪便乖觉地行了礼,在简单的仪式过后正式成了紫宫家的义子。茶喝得差不多了,惠王一行人告退去休息,紫宫秋棠不久也被夫君劝去休息了,厅堂之中只留下紫宫远。他踌躇地站在厅中,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近紫宫彤麟,困扰地问道:“祖母,这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您竟这样念念。”
“这孩子没什么特殊的。”紫宫彤麟答道,“可这位阿惠姑娘可是特殊得很呢,如此根基,举世罕见,没有遇见倒也无妨,若是遇见了,紫宫家又如何能够放过这个结交的机会呢?不然,等我百年之后……”
瞧见紫宫彤麟担忧、失落的目光,紫宫远不敢追问,行礼后便退下了。
而另一边,玄宝也在同惠王讨论着他们来到苦境后正式接触的第一户人家。
“这家人显然别有盘算,我们何必顺着他们的心意来?”玄宝冷笑着道,“什么义曾孙,他们也配吗?”
“不要这般自负。”惠王肃然提醒道,“别忘记,他们可算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如今我们不确定的不过是对于苦境而言这条地头蛇有多大而已,与他们好交道对我们可没有坏处。”
玄宝冷哼一声,似乎对此言并不赞同。然而,良久之后,他还是松口道:“罢了,如果我们想要在苦境组建势力,他们倒还算是有些价值。”
惠王见他并无不悦之色,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百年而已。”她宽慰道,“我只答应让赤浪做这位太君的义曾孙,可没答应让他当那位紫宫远少主的义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当紫宫彤麟逝世之后,她便再不承认与紫宫家的交情了。这种话听上去实在是有些轻狂了,在这江湖之中,几乎人人都想着与紫宫家攀上一些交情,如今竟有人在搭上了紫宫彤麟的交情后想着日后绝情的事。
然而事实上也容不得她不绝情,玄宝出生森狱,寿命远超苦境生灵;赤浪乃红潮与惠王旧时兵刃炼化而成,更是寿与天齐;至于惠王自己……何曾听过天地灵器被岁月所苦的?她接近于永恒,且有信心能够千万年不堕尘埃,可谁又能保证紫宫家千秋万代的昌盛呢?谁又能保证紫宫家的所有后代都是紫宫彤麟这般的能人而不是一群碌碌无为之辈、不是一帮令人头痛的纨绔子弟们呢?
恩情偿完了,该断的交情便该断,不然谁又知道这交情会不会变成麻烦。
玄宝点了点头,对他而言这套理论很容易被接受,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提醒道,“就这样决定了,到时候你可别心软多管闲事。”
惠王爽快地点了点头。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你有什么算?”玄宝问道。
“自然是去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攒足名声。”惠王道,“也不知这苦境有什么旁人难以得手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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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兄苦战鬼王棺、力挫灭境邪灵阴谋的事迹我已经听了,当真是英雄之举也。”
听闻堕神阙来访,朝玉京立刻快步来迎,言语之间尽是欢喜之情,他也不问堕神阙为何要取个郁琴生的名号便顺着称他为“郁兄”,毕竟行走江湖取个化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郁兄这般壮举,想必已经动郁兄心上人的心了吧。”
堕神阙闻言顿时面露忧色,他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这反应令朝玉京面露尴尬之色,他渐渐收起了脸上的喜意,担忧地道:“这……莫非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误会?”
“我曾委婉地以此事请教素还真,他却只回了我一个‘缘’字,如此看来,这是强求不得的。”堕神阙道。
“郁兄不必太过挂怀,素还真虽然智计过人,但论起感情一事,只怕他自己也是看不分明,他给的意见也不必尽信。”朝玉京道,“依愚弟拙见,在感情上,还是需要更主动一些。”
堕神阙复摇了摇头道:“素还真与风采铃之间历经风霜,他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不我的这些私事了,你可曾听过武道外七修?”
“你是你之前在寻的那几个魔头?”朝玉京皱眉道,“我听他们似乎引起了武道七修的注意,内外七修之间的大战若还没有发生,想来也应是近了。”
这并不是堕神阙想要看到的,武道七修并不是好惹的,若是恶鬼三凶落入他们手中只怕再要夺回可就不易了。
“你若诚心要找他们不妨去寻素还真帮忙。”朝玉京建议道,“他既然在你的私事上给了你一些可靠的建议,想来也不会介意在这种诛恶之事上帮你一把。”
“素还真他身上的麻烦数不胜数,我还是不要叨饶他了。”堕神阙道,然而实际上他不找素还真帮忙却是担心自己对外七修过于关心的态度会引起这位苦境智者的猜忌。
虽然素还真的表现和过去没有两样,但堕神阙总疑心自己已经暴露了,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退却之意,此番他来寻朝玉京帮忙未尝没有最后尝试一把的意思。
朝玉京虽然专心举办弦琴无上宴,但要网罗天下琴曲名士,哪里能够缺少情报网?
“好吧,我请朋友帮你探一二。”朝玉京道,“你可以先在公开亭张贴几张对这几人恶性的控诉,不定有人曾经看到过他们呢,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帮你对付他们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