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冷眼笑苍云，寂寞一生傲天穹。

    这是寂寞侯的诗号，晦王虽然文学水平欠佳，但她也能够看出这短短两句诗中藏着怎样的傲气。她注视着眼前年轻又病弱的文士，想从他身上看出当年那个孩子的身影，无奈匆匆而逝的光阴错乱了她的认知，她对他无比陌生。

    “你若是想要报恩不必用这种方式。”晦王道，她虽然有心招揽人才却无意于诓骗，“如今我这南溟不过刚刚起步，瑕疵众多，恐怕许不了你光明前程。”

    “南溟虽有瑕疵，然而王者无瑕。”

    听见这样的回应，晦王微微吃惊，这直白的称赞是她极不擅长应付的，她知道自己算是个好人，但若她毫无缺点委实是过火了，就连恰如其分的夸赞都会让她心生受之有愧之感，更不必这样的言语了。顿时，晦王连连摆手道：“你不过是被恩义蒙蔽，我绝没有……”

    “当王者能够看清自己身上的所有瑕疵并坦然接受、积极应对的时候，他也就可以是无瑕了。”寂寞侯没有理会晦王的谦逊接着道，“有缺点的君王并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有缺点却无知无觉，甚至是在察觉后置之不理的君王。晦王是这样的王者吗？”

    “我……”晦王正想要否认，却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不少任性之事，不由得犹豫了，而在此时寂寞侯再一次开口了。

    “王善于自省，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道。

    晦王是真的被他得没脾气了，她只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简直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才是有读心术的那个人。她有试过去捕捉寂寞侯的思想，但是对方的思维之敏捷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除非她凝神屏息、全神贯注才有可能跟上，然而那样的话她便不能好好聊天了。

    “玄宝对你的夸赞果然没有错。”她认输般地道，“我想想如今朝中有哪些职位空缺……”

    “您不必想。”寂寞侯道，“我只想要一个位置。”

    “一个位置？”

    “是的。”寂寞侯郑重道，“我只要王座之下、众臣之上的相位。”

    晦王吃了一惊，但她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皱眉为难道：“这……只怕难以服众。”

    “乌合之众，何须服众？”寂寞侯道，“如今王的身边，难道不是只有玄宝、飘舟神隐、紫宫彤麟三人以及王那不为人所知的情报机构可堪重用吗？”

    “你连这些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吗？”晦王惊异道。

    “这并不困难。”寂寞侯淡然道。

    “可你也该知道他们也不是容易被服的人。”晦王道，“玄宝虽然赏识你，可他向来心高气傲，恐怕也不愿意看着你越到他前头去；紫宫彤麟阅历丰富、眼光老辣，在江湖上辈分极高，恐怕也不乐意被辈越过；就连看似最为洒脱的飘舟神隐，实际上也颇为自负自我，而且经过六祸苍龙一事后，他对于正道的追求更甚，大概不会喜欢精于算计的谋士。更何况，我如今好像没有能让你证明自己才能的好机会。”

    “才能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证明的。”寂寞侯道，“若连服这些人的本事都没有，我也不会有胆量提这个要求。”

    “这……”晦王犹豫了片刻后脑中灵光一闪，道，“既然如此，你不妨先试着服我如何？我保证，我定然比他们三个要好话的多。”

    她原以为寂寞侯要推辞一番，谁知道他竟然一口应下。晦王诧异之余不禁有些好奇，她此举既是考验也是为难，毕竟她的读心术让她料敌于先，如果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服的技巧、话的艺术，那么服的效果也会大折扣。

    寂寞侯虽应当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应该有预料过自己的伎俩被点破这种情况。

    晦王很好奇他会怎么做。

    “晦王希望造的是一个怎样的沧溟呢？”寂寞侯问道，在晦王回答之前，他又补充道，“或者我应该这样问，在这个每一方势力都不断许诺更好未来的时代，晦王算用什么理由劝别人放弃其他根基深厚组织，加入年轻的南溟呢？”

    晦王一时竟难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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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峰翠与太岁他们很快成为了朋友……或者至少是聊得来的人。虽然他们很快就分开了，但岁能从太岁的脸上看出这一点。

    在若叶央措之事后，岁很少见到太岁那么高兴的时候了，她忍不住猜想这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和央措特别相似的地方，以致于太岁对他如此青睐。

    然而她想了半日也未曾悟出什么来，最后她省悟她眼中的若叶央措与太岁眼中的那个挚友是不一样的，她看见的是央措隐忍的苦楚，而太岁更怀念的是他们曾有过的美好记忆。柳峰翠的性情中有着极为单纯的一面，这或许是太岁所欣赏的。

    “你不吃鱼，又在想些什么？”太岁将鱼骨头从烤鱼用的木条上取下，又随手将木条穿进了另一条已经处理过的鱼的腹中，然后举着木条将鱼置于火上烹调，不消片刻又是阵阵香气飘出。

    在这种时候他还能有空闲和岁话，这让天狐着实有受宠若惊之感。

    “我在想柳峰翠。”岁回答道。

    “云姑姑……”因为柳峰翠在场憋了一整天没话的天罗子忍不住道，“你不会是看上那个道士了吧？”

    岁：……

    “我告诉过你不要用那些商人推销给你的奇怪的书作为哄天罗子睡觉的工具。”太岁凉凉地道，显然他早已有过领教。

    “也不一定是那些的错……”

    “故事里这些修佛的、修道的看上去越是清心寡欲就越有吸引力，而且这个叫柳峰翠的长得也不差，大概也就比师父差一点点，云姑姑你看上他也不奇怪……嗯……云姑姑，你表情有点吓人啊。”

    被光速脸的岁：……呵呵。

    “到清心寡欲，哪有人比得上你师父啊。”岁道，“而且你也了，他比柳峰翠还英俊，我连他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柳道长？什么清心寡欲，我喜欢的根本不是这一类，若我要寻情人，定然要找个乖巧听话好欺负的。”

    太岁的神色顿时便复杂了起来：“浮云，原来你对央措……”

    “……若叶央措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形象啊？而且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若叶央措？为什么这样都能联想到啊！”

    太岁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自如地咬起了烤得差不多的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罗子知道若叶央措就是那个和太岁动手、还坚持要杀他这个灾星的人，他心中对此人没什么好感，瞧见太岁对他如此在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真的有谁错了，大概也就是那可恨的预言吧。他见自己的两个监护人又要因为若叶央措而产生不快，连忙岔开话题道：“师父，你见过白梅花吗？娘亲苦境有白梅花，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呢。”

    “天下万物皆有其时，白梅花的花期大概还没有到呢。”岁宽慰道，“你不要着急，我们总会看见的。”

    “哦……”天罗子的声音有些低落，“娘亲看见白梅花就能得到幸福，也不知道……我配不配看见它。”

    这言语实在是心酸，哪怕是冷情如天狐也忍不住眼泛酸楚，她想到留在森狱的逸冬青，虽然有玄膑太子照拂，但总是令人放心不下。

    而且……想到来追杀的若叶央措，岁对于玄膑的心思越发感到难以把握、难以揣度。

    “花而已，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岁道，“你等着，我这就去为你听白梅花，反正我现在闻到鱼味就想吐。”

    她狠狠地瞪了无辜（可能并不）的太岁一眼，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

    寂寞侯：开始给恩公洗脑。

    下章大篇议论，不保证有趣。

    下下章可能是土神门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