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千古有时候想，土神门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就和她个性中少有的阴暗面紧密相连呢？她将自己最坏最恶劣最软弱的一面（虽然和土神门比起来她实在是坏不到哪里去）展现在他面前，又在他身上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她承认这个是真的很过分了）。现在，当她想要想办法解决法无吾时，依旧使用着郁琴生这一身份的土神门又恰好出现在她的面前。毫无疑问，在这件事上，没有比他更可靠的同盟者了。

    “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儒门教母……不，现在应当称呼您为儒都令了。”郁琴生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他将郁琴生这一身份的正道栋梁形象维持得近乎滴水不漏，就连楚君仪也听过他的名声并且对他有不低的好感。

    甚至就连慕少艾也对他有些了解：“哎呀呀，这不是郁兄弟吗？素还真一直都在夸奖你呢，今天见到了你……嗯，素还真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嘛。”

    “药师过誉了。”郁琴生拱手道，“听闻傲笑红尘能够得救，多亏药师从中周旋、积极运作，正道感激药师的付出，郁琴生更是感念药师的辛苦。”

    “郁兄弟得太夸张了。”提及此事，慕少艾面上那懒散轻慢的神色尽数收敛，显得有几分落寞，“傲笑红尘之事……我很遗憾。”

    郁琴生知晓他指的是傲笑红尘功体尽失一事，这哪里能算得上是慕少艾的过错？不要异度魔界，就算是他黑狱，在抓到如此大敌时，留一条性命已是仁慈，难道还能让他全须全尾地回去继续和他们作对吗？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他肯定不能按这种思路来宽慰慕少艾，叹息一声后，他道：“世人常祸福相依，傲笑兄多年来剑意难以再进，此次大变或许是他新的机遇。更何况，我听闻南溟之王已经向他发出了邀请，若他能够接受，对他和袁冬曲姑娘而言也是一桩幸事。”

    旁听的担千古经他提醒倒也想起确实有这么件事，只不过这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因而忽略了过去。她看向郁琴生的目光一瞬间有几分复杂，心想若是他正儿八经以堕神阙的身份和那些妖界同胞交流的时候能保持这样的体贴用心，他的人际关系肯定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在郁琴生发现担千古诡异的目光前，她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旁听着郁琴生和慕少艾两个聪明人的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药师的懒劲终于犯了，他告别一行人离开了此地，但是郁琴生却留了下来。

    “距离笑蓬莱还有一段路程，诸位一路奔波恐怕已经累了，今夜便由郁琴生来为各位守夜，还望各位早日休息。”郁琴生客气地道。

    “那让我也一起吧。”担千古道，“我才同儒都令会和没多久，几乎一点苦也没有吃。”

    楚君仪谢过了郁琴生，却有几分想要代替担千古守夜的心思，无奈担千古意志坚定，她才不得不作罢。

    夜色已深，担千古暗中施展入眠之术，令除了自己和郁琴生之外的众人陷入梦乡。

    “他们的呼吸声变了。”郁琴生淡淡地道，担千古能够从中听见些许欣慰之意，“看来你确实是认真在考虑争权之事。”

    “不算是为了权力。”担千古道，“至少楚君仪的权力我不想争，但是法无吾……哼。”

    “你对他很愤怒，是因为楚君仪吗？”郁琴生问道。

    “只是单纯地讨厌这种人而已。”担千古冷笑道，“就算是公法庭，也得讲道理、讲道义吧？不然算什么武林人，直接去考科举当官不行吗？”

    郁琴生笑了一下，道：“要解决法无吾当然简单，怕只怕在解决了他之后，还会有法无你，法无他出来。既然你要争权力，就要弄出大动静，矛头的指向应当是法家而非单独的某个人。”

    “法门可不好对付。”担千古提醒道，“你可曾听过殷末箫的大名？”

    “他倒是个君子，可是仅凭他一人之力能做些什么呢？哪怕我不你也该知道，看重归看重，让那些教派把中坚力量都投放到公法庭是万万不可能的。当他们判断出这盘浑水不值得搅合一番的时候，自然而然便会选择退出了。”

    “你的确是想得周全。”担千古道，“我猜你已经有建议了。”

    郁琴生冷然一笑，周身气质从正道栋梁顺畅切换成人人喊的阴谋家，“要使其灭亡，必须先将他站到足够使他跌得爬不起的高度，要让他犯错，首先需要提供给他做事的机会。”

    明明是很常见的布局思路，从他嘴里出来就格外阴森、格外邪恶。

    担千古有些奇怪，这个妖是不是对她太放心了，依照常理而言，就算她有一些私心盘算，就大体而言，她觉得自己表现得还是个正道栋梁，从楚君仪对她的态度就可以判断出她的伪装没有丝毫漏洞。郁琴生就没有考虑过，他这副邪气四溢的做派有可能让她心生警惕吗？

    她在心里为黑狱的未来担忧了一下，然后认真倾听郁琴生的计划。

    其实很简单，对付像法无吾这样的人，只要提供舞台让他尽情地作就行了，迟早他会犯众怒的。

    习惯了寂寞侯事无巨细又深谋远虑的布局的担千古：……

    这种突如其来的嫌弃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这种‘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哎嘿一切都如我所料‘的表情……担千古托着腮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真的还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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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王命手下关注鬼梁天下的情况，由于大部分蝶妖都在北隅为玄宝效命，这个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还是那些草木之妖、飞禽走兽。

    作为布妖的丝萝原本并不精通跟踪之道，但是此番也是巧了，她发现自己之前结交的一位朋友似乎与鬼梁天下搭上了一点点关系——那位朋友的家族与鬼梁家有交情，因而便对此事多了一些关注。

    “丝萝，你觉得这匹布的颜色好看吗？”她的朋友问道。

    “倾城，哪怕我是修炼成精的布匹，这也不意味着我的审美能力就很强。”丝萝实事求是地道。

    但是言倾城对她的态度并不满意，她微垂着头，略略伤感地道：“我只是想要听听朋友的意见而已，哪怕这位朋友会建议我穿红配绿，她对我的意见也十分珍贵。”

    布妖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言倾城生具异能，能够准确地预知与自己接触过的人与物的不详，世人难以接受这些不幸是命中注定，将它们尽数归咎于好心提醒的言倾城，不愿与她来往。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言家也算是大户总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儿。偏偏言倾城出生的地方有一条恐怖的规定：若是男１９、女１尚未结婚，那便证明此人无人爱他，就需要被烧死。若是平时，善良的人们必定会对这条法律敷衍了事，但对于言倾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处理魔女的大好机会。

    幸而当日佛剑分路过此地，他的一番言语不仅将言倾城从火刑架上救了下来，也将言倾城的内心得到了救赎。

    “真是不甘心呢……”回想起当日的事，丝萝忍不住愤愤道，“他就早出手了那么一步，就算他没来，我也能救下倾城的。”

    当然，身为妖，她不可能选择和那些愚民好好话，更有可能是直接将它们绞杀。此地不是南溟地界，她又是事出有因，晦王就算要惩处也不至于直接判她极刑。有时候，丝萝会想与其大老远地去征服北隅，晦王不如先直接下这春霖境界，好好整治一番这里的诡异律法。她也很难理解晦王为什么要千辛万苦、不辞辛劳地走牺牲最也最艰难的那条路，在妖的价值观中，那些愚蠢的、随时会为了自己牺牲别人、对高尚者亦会恶意揣度的人类是没有生存价值的。

    “丝萝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听见这话，丝萝抬起头，正好看见言倾城严厉得如同私塾先生一般的眼神。

    “才没有。”丝萝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妖，至少她谎时很坦然，才不会像妖陀螺鬼那家伙一样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看出来，“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倾城刚才的问题罢了，因为我觉得这些布全都没有我好看。”

    言倾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很高兴能遇见丝萝这个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能力在丝萝的身上难以发挥作用，据丝萝这是因为她是与人缔约的妖，契约就如同套在身上的罩子，既是束缚也是保护。虽然依旧有些弄不清这原理，但在与丝萝交谈的时候言倾城十分安心。

    虽然之后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但是丝萝还在，她又知道这世上还有像佛剑分这样的人，就算孤苦一生，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能活着，便该好好珍惜每一天。

    那位大师应该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她放下了布，笑道：“丝萝得有道理，那我们不看布了，我还没有整理花呢。”

    她将丝萝的本体夹着出了门，又将丝萝安置在绿荫之下，自己心地侍弄着她院子中的一盆盆葱郁的花朵。在葱绿中已经有了点点红蕊，言倾城为这生机感到无比喜悦。

    “，姐。”

    家里新来的丫鬟对这位魔女还有些发怵，她站在离言倾城十米远的地方，颤巍巍地呼唤道。

    言倾城听出了她的恐惧，她的笑容消失了。虽然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接受这种事，但是很遗憾……她还是无法笑着看待别人对她的恐惧与误解。

    “有什么事吗？”她站起身道，却没有转过身去。

    丫鬟因为她的这个举动感到安心了一些，话也顺畅了很多，“鬼梁兵府的大公子来了，老爷让姐过去一下。”

    言倾城应了一声，得到了回应的丫鬟如蒙大赦般地逃开了这里。

    “那丫头什么意思嘛！”丝萝不开心地嘟囔道，“真想去给她一点教训。”

    “不可以，她只是不了解我。”言倾城安抚了一下丝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反正没有人会和她多话的，没有人会愿意多看着她堵心的。

    言倾城离开后，在树下等待的布妖百无聊赖地想了一会儿心思，便感觉到了有熟悉的妖气接近。

    是她的同事竹妖。

    “你是跟着鬼梁飞宇来的吗？”她问道，“你现在是在消极怠工哦。”

    “不是。”竹妖道，“那边的动静我这里也听得见。”

    丝萝“哇哦”地感慨了一声，“你找我做什么呢？聊聊天吗？”

    “是这样的，我觉得鬼梁飞宇好像对言倾城一见钟情了，她不是有那个预知能力吗？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她……”

    “什么？！”丝萝一下子化出原形，直接揪着竹妖质问道，“你刚才了什么？”

    呜哇，这种好不容易从和尚手里留下的好闺蜜要跟着野男人跑掉的感觉糟透了。

    半个时辰后

    见言倾城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丝萝不得不考虑言倾城也对鬼梁飞宇有好感可能性，以及他们日后万一真的在一起了的后果。

    首当其冲的最大威胁就是鬼梁天下。

    “如果，我是如果，倾城真的喜欢鬼梁飞宇，自愿嫁入鬼梁家的话……”丝萝问道，“真的就只有让她亲自（她在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揭破鬼梁天下的真面目吗？”

    “其实也不是这样，是让言倾城告诉鬼梁飞宇，再由鬼梁飞宇……”

    “这不都一样吗？！”丝萝再次暴走了，“晦王陛下就不能下令让我们把鬼梁天下到半身不遂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竹妖道，“晦王陛下还有大志未完成，南溟爱惜名声就如同鸟爱惜羽翼一般。”

    丝萝嘟嘟囔囔了几句，到底还是接受了现实。

    “也不一定这么糟嘛，不定倾城根本就对鬼梁飞宇不感兴趣呢。”

    她的目光瞥向言倾城方才离开时走的方向，期盼着她的友人快点告诉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

    一写到土神门就卡嘤嘤嘤。

    还差三千字……明天继续努力。

    我保证明天一定让鬼梁天下凉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承诺之前一定要考虑自己的能力……三连跪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