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林语鸣语重心长的看着罗浩，“你最近的表现，让我眼前一亮。”

    罗浩沉默。

    “这是得罪人的事儿。”林语鸣继续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昨天你同学会，没去吃饭。在萉垟烧烤店里，刘老六把你夸的天花乱坠。”

    “办完这事儿，找个会你去医大一。不在矿总，得不得罪温友仁也不重要，你放去做。”

    “医大一？！”罗浩问道。

    “嗯。”林语鸣点点头，“咱们矿总的池子太，装不下你。你帮着我把微创术再向前推半步就行你该不会嫌弃医大一院的庙太吧。”

    罗浩心中一动。

    低头看，大舅林语鸣两鬓已经不知何时爬满白霜。

    又想起之前林语鸣的话，罗浩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有些事就得得罪人，我年轻的时候怕，总想着和光同尘。可你看看他们干的这些个破事！”

    “温友仁技校毕业，还特么是个电工，上学的时候抽烟喝酒打麻将、勾引女同学，成绩一塌糊涂，连卫校都考不上。我们那时候，中专的分数线比重点高中还高，不敢信吧。”

    罗浩点点头，还真是不敢相信。

    “他一个电工，仗着父母都是医院的领导，混着混着就回到医院。世纪初的时候执业证不严，他弄到了执业证、资格证，有了行医资格。”

    “到这里，咱们很多女医生从前是护士。”

    “那时候好弄，现在么你特么知道我给你弄個执业范围有多难么！”

    罗浩继续沉默，他万万没想到回旋镖竟然扎在自己身上。

    不过好在林语鸣注意力并不在罗浩身上，他抱怨了一句后继续道，“曾经普外科的老主任给他爸妈面子，硬生生带了他20年！20年！！去猪圈抓一头猪，每天把的教术，怕是也会了。”

    “结果呢？术就做到切胆囊、切胃，再加上吻合个肠道，高难一点的术碰都不敢碰。”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这回他要体面，我就让他体面；他要不肯体面”

    “大舅，我会帮他体面，伱放心。”罗浩坚定道。

    林语鸣抬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罗浩。

    “吹牛。”

    “嘿，走着瞧。”罗浩笑了。

    “你与人为善惯了，不懂人心险恶。你就吧，外请专家的事情可以是蛮不讲理的人闹出来，也可以是心怀歹心的人故意做出来，唯独医生不能做。”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外请专家是医疗不发达地市的百姓接触高端医疗的唯一途径，多少患者需要这么一个口子。”罗浩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这件事总体来讲对专家、当地医生、患者都有利，是好事。”

    “对！”林语鸣用力一拍桌子，“老百姓知道哪个医生好？就算是知道，能找到高端医疗资源么？就算是找到了，排队就能把人排到崩溃。都是病人，能熬多久？”

    “你别以为我用你在帝都的资源给领导们看病是为了拍马屁当然，拍马屁是主要的。”林语鸣哈哈一笑，毫不害羞，“真正的大领导们不在乎这点高端资源，但老百姓也得有个会吧。”

    “大舅，您高风亮节，为民着想。”

    “滚！”林语鸣鄙夷道，“温友仁自己不会看病，又不让专家来给患者看病，就抱着胆囊切除、阑尾切除做一辈子。那些肝癌、胰腺癌、胃癌的患者怎么办？！”

    “干他！”罗浩肯定要捧林语鸣的场子，毫不犹豫的道。

    “我只能敲打，带人入驻普外科才是打蛇七寸。螺号，我对你没有过高的要求，你只要让他恶心就行。”

    罗浩看了看系统面板——主线任务：更的损伤，更多的可能（第一阶段）。

    温友仁的做法就是断了自己完成系统任务的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公于私都要让温友仁温主任体面一点。

    “这是一个的动员会。”林语鸣的情绪恢复平和，淡淡道，“咱中国人做事，讲一个师出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毕竟是整人，我怕你心里有隔阂。”

    “我懂，大舅。你放心，我看温主任也不顺眼。”

    “那就好，你最近除了外请专家做囊肿介入术以外，还要做好相关的知识储备。我们是医生，找茬也是为了温主任好，你懂么？”

    “懂！”罗浩知道谈话已经结束。

    为了温主任好，嗯，都是为了他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罗浩比较悠闲。

    医务处的纠纷办负责处理投诉，后面是医务处处长林语鸣。

    普外科的投诉由林语鸣全权负责。

    具体怎么处理的，林语鸣没，罗浩也没问。

    他清楚自己是一柄刀，专业技术的刀。

    一日后，林语鸣带着罗浩去高铁站接医大一的胃肠镜专家。

    刘海森跟着一起过来的，除他之外，还有一位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看着和善的中年人。

    “这是我们胃肠镜室的石主任。”刘海森介绍道。

    “石主任，久闻大名！”林语鸣上前和石主任握。

    “客气客气。”石主任笑呵呵的道，“患者刚做完外科术不久，胃肠镜能不能搞定不好，贵院还要做二次术的准备。”

    “是，我已经和患者家属沟通好了，咱先看一眼，要是不行也不强求。”

    刘海森把林语鸣拉到一边，“林老大，赔了多少钱？患者家属那面情绪平稳吧。”

    “患者家属还算通情达理，毕竟是罕见病，遇到了咱只能认倒霉。”

    “到底赔了多少钱？”刘副主任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林语鸣笑而不语。

    这属于医院的秘密，虽然刘海森属于自家兄弟，但公是公，私是私，林语鸣拎得清。

    “你也忒没劲了。”刘副主任鄙夷道。

    “害，能服患者家属就不错了，希望一切顺利吧，把问题解决，不留后患。”

    见林语鸣满腹心事的样子，刘副主任也不好追问。应该是一大笔钱，这笔钱怎么走账都不好，自己不能问的太多。

    众人来到医院。

    虽然事先石主任在云台上看了患者的影像资料，但来到医院，他第一件事依旧是再确定一遍。

    涉及到医疗纠纷，石主任相当于灭火的角色，不心不行。

    ()(e)　　确定诊断无误，石主任翻动着影像资料，忽然看见一张“怪异”的片子。

    “咦？三维重建？！”石主任拿出片子，先对着阳光看了一眼，随后“咔哒”一声插到阅片器上。

    “林处长，贵院人才济济啊！”石主任看着那张片子赞道。

    “呃”林语鸣怔了一下。

    “林处长，我今天一早去t室做的。”罗浩声解释道。

    刘副主任瞳孔收缩，仿佛直面太阳的猫。

    林语鸣虽然不会做t三维重建，但毕竟是影像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多少有些了解。

    凝神看片子，片子不是正常的矢状位，而是扭转了不同的角度，从各个位置“暴露”了脂肪瘤的供养动脉。

    三维重建对医生来讲相当于地图全开。

    开地图和有战争迷雾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战争形态，也是两种不同的术方式。

    石主任抱着膀，几乎一帧一帧看着三维重建的片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主任仿佛入定了似的。

    林语鸣知道，石主任的脑海里应该正在根据三维重建的影像预判术的全过程。

    中间叠加他多年丰富的临床经验，如果遇到某种特殊情况该怎么办，都打好了腹案。

    足足看了十分钟，石主任忽然长吁了口气。

    “石主任。”林语鸣心中希望大增。

    “把握很大，不用太担心。可是呢，外科的人得准备好，万一我拿不下来，还要胃肠外科来救火。”石主任笑眯眯的道。

    他胖墩墩的脸上满是笑容，和善的没有烟火气。

    虽然石主任前后法一致，都是让外科准备好，如果肠镜解决不了的话得外科的人来开腹。

    但是！

    林语鸣从石主任的表情里阅读出一丝异样。

    现在的石主任胜券在握！

    之前石主任可不会什么万一做不下来，他口风紧的很。

    “去看眼患者。”

    “罗医生，是吧。”石主任回头看向罗浩，“64排三维重建是你做的？”

    “嗯，第一次做，有些地方做的不够精细。”

    “已经够了，你是第一次做三维重建？不可能吧。我看细节满满，该看的都看到了，不像是新做的。”石主任好奇问道。

    “在学校的时候见老师做过，我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回到矿总后，的确是第一次做。”罗浩解释了一句。

    “啧啧。”

    石主任感叹。

    去下级医院做术和在家做术不一样，器械、护士、助，每一样都不同。

    术者的技术水平要有足够多的富裕，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能处理才可以。

    就像是这次术，属于救台、救火性质，石主任本来不想来。

    但他和刘海森关系好，耐不住刘海森软磨硬泡。

    来之前石主任就琢磨要是能做三维重建就好了，可以避免很多意外情况。

    但三维重建能做的医院不少，能做好的医院不多。

    万万没想到的是，矿总竟然还有这种人才，一张三维重建做得让石主任感觉自家医大一院t室专门负责这块业务的医生也不过如此。

    “我听老刘过你，协和年制的博士。没想到你还真是六边形战士，什么都行。”石主任夸奖道。

    “勉强试一试，我们医院有器，但精通三维重建的医生前年被南方挖走了，现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没办法。我这算是赶鸭子上架。”

    几人清清淡淡着，来到病房。

    进病房前的一刹那，所有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严肃、认真的面具。

    看完患者，走完最后一个流程，石主任和患者家属交代术的情况，把自己的余地留满。

    见患者家属还算是通情达理，这才去了胃肠镜室。

    “罗，做过肠镜的术么？”石主任问道。

    “做过。”罗浩回答道。

    “一会你给我当助。”

    罗浩看着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上的任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强行忍耐住。

    任务很重要，但这台术自己却没办法主刀完成。

    虽然有些遗憾，但罗浩却没坚持。

    他点了点头，来到胃肠镜室后见麻醉医生已经开始全麻，便着准备设备以及各种耗材。

    术开始。

    石主任戴着无菌套，眼睛看着屏幕，熟练的把肠镜下进去。

    术难点在于脂肪瘤比较大，可能会引发出血；再有一点就是之前做的阑尾切除术，局部组织还在愈合期，能否允许肠镜通过是一个问题。

    但石主任用熟练的技巧和经验不动声色的把难点度过。

    罗浩看的心旷神怡。

    他估计石主任在肠镜这一块技能至少是5级，比自己高。

    虽然石主任从头做术的话系统任务无法完成，但罗浩也没强求只是瞥了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里的任务，微微遗憾。

    “对了。”石主任一边做术一边闲聊，“外科术的术者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林语鸣叹了口气。

    “呵呵。”刘海森笑笑，也没话。

    懂了！

    都是临床老炮，石主任瞬间明白。

    有些人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

    可一旦出事，他们躲的比谁都远，哪怕这事儿跟自己有密切的关系，他们依旧像是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堆里。

    只要我没看见，一切就都不存在。

    石主任见过类似的医生，而且这种人在临床上还不少见。

    “温主任在忙。”罗浩忽然回答道。

    刘副主任微微一怔，上次患者家属要告自己，事儿虽然被林老大给压下来，但他多少有些猜测。

    罗浩怎么这么？

    “石老师，医大一还好一点，我们这面医生走的多。像普外科这种术科室人员缺的厉害，温主任每天都泡在术室里。”

    “哦，原来是这样。别是你们，就连我们医大一也被南方挖走了无数的医生。南下群里，一千多人，都是当打之年的骨干力量。”石主任一边聊着，一边做术。

    他的注意力都在术上，没往深处想。

    但刘海森不同。

    品咂着罗浩的话，刘副主任心里疑窦丛生，侧头用眼角余光观察林语鸣

    “石主任有所不知，现在我们矿总的医生断层很严重，普外科是术量唯一没有下滑的科室，这都是温主任的功劳。”林语鸣补充道。

    ()(e)　　“而且温主任是我们矿总唯一的省级名医，算是门面，厉害的很。”罗浩继续补充。

    林语鸣和罗浩你一句、我一句，不断夸着温友仁。听他们俩话的意思，仿佛矿总离开温友仁就得倒闭似的。

    罗浩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系统赋予的“演技”的影子，演的活灵活现，只是他没感觉到。

    音波传到人们的耳朵里，也顺着一名护士口袋的传到温友仁的里外放出来。

    医疗事故，患者家属投诉，让温友仁相当害怕，最近几天他连个囫囵觉都没睡。

    好在有一个靠谱的医务处长，抽丝剥茧一般找到正确的病因，给出正确的诊断并且就误诊给与一定的赔付。

    误诊不是责任事故，当医生的绝对不可能所有患者都诊断正确。

    赔付的金额一定不大，而且大不大的和温友仁没关系，他需要的只是把问题解决。

    听林语鸣把事情搞定了，温友仁渐渐放了心。

    可是！

    林语鸣外请专家来解决最后一步难题，温友仁留了个心眼。

    他总觉得林语鸣对自己不怀好意，所以找到一名在内镜室工作的护士。

    她是自己下医生的女朋友，算是“奸细”。

    温友仁心，生怕护士添油加醋，又怕护士有些事儿不清楚，所以从石主任进内镜室就拨通了她的电话，一路静悄悄的听着。

    温主任算是尽心尽力的好医生了，不光技术水平高，人品也过硬。

    林语鸣的夸奖声从里传出来。

    温友仁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

    罗，我听这病是你最开始建议做增强ct的，你怎么看。

    石主任的声音传来。

    石老师，有些病天生会被误诊，我觉得和温主任无关。

    温友仁吁了口气，算林语鸣和罗浩有良心，背后也没自己坏话。

    哦？

    我上学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台上会诊。

    原来的术式是腔镜下阑尾切除术，镜子进去一看，术者傻眼了，根本没看见阑尾。

    ！！！

    温友仁的耳朵竖起来，像是一只老白兔。

    找带组教授上台，决定腔镜转开腹。可是打开一看，还是没有阑尾。没办法，只好继续请人来会诊。

    那天术室里可热闹了，来的人越来越老，光院士就来了俩。

    哦呵，这么厉害！

    石主任赞道。

    嗯，最后一位院士刷上台，一寸一寸捋肠子，用了足足半个时才摸到不对的地儿。

    怎么回事？

    腔内阑尾，最后把肠道打开，逆行切除的。

    那时候听赵院士，有些病术前根本没办法确诊，除非医生给患者做无数的检查。就像是这个患者，术前根本不会做腹部增强ct，对绝大多数急性阑尾炎的患者来讲，算是过度医疗。

    听到罗浩的解释，温友仁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眼睛已经不知不觉的湿润。

    对么！

    见了鬼才会术前给一个典型急性阑尾炎的患者做腹部增强ct。

    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早就被患者告死了。就算患者、患者家属不找自己麻烦，医保也会停了自己的行医资格。

    出事也没办法。

    温友仁沉浸在罗浩和林语鸣的解释中，心情舒畅，自己与自己“和解”。

    但他忘了术后患者自诉右下腹疼痛的时候，他有多不耐烦，甚至背后了很多遍患者矫情。

    那倒是，腔内阑尾可不常见。

    石主任也这么觉得。

    闲聊中，术很快结束。

    石老师，术后禁食水几天？

    术完成度高，禁食水-2天就行。不错，罗你配合的不错。实话，我没想到，来之前都做好了自己做术的准备。哈哈哈。

    听到这里，温友仁长出了一口气，把挂断。

    “主任，没事了。”那名医生笑着道。

    “本来也和咱们没关系，只要长眼睛都知道。”温友仁不屑的道。

    仿佛在这之前差点没被吓尿的人根本不是他。

    术顺利，罗浩跟平车回病房。

    系统任务毫无意外的失败了，罗浩还以为系统会对自己开一面。

    看来33点幸运值有时候都不好用。

    不过无所谓，患者平安就好，罗浩看着系统任务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标记失败，自己安慰自己。

    在前面拉平车的陈勇也默不作声，戴着三层口罩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病房，除了管床医生来接患者以外，罗浩压根没看见温友仁温主任的影子。

    罗浩有预期，并没失望，而是代表医务处站在一边看管床医生忙碌。

    “什么人呢。”陈勇声唠叨。

    罗浩抬起右，食指落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口罩上，陈勇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他的眼睛细长，水波荡漾，仿佛会话似的。

    有时候罗浩很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女扮男装。

    就像是电视剧里拍的那样，所有人都瞎了，连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都看不出来。

    “罗医生，你水平不错，怎么一直留在医务处？”陈勇问道。

    “嘿。”罗浩笑了笑，没回答陈勇的问题。

    陈勇一扬眉，眼神凌厉，似乎在骂人。

    罗浩没理会这位戴着三层口罩的医生，他看见心电监护显示患者生命体征平稳，看见管床医生询问患者腹痛缓解，看见医生去了主任办公室。

    温主任还真是个缩头乌龟，罗浩心里想到。

    很快，温主任走出办公室。

    他的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壮着胆子来到病房。

    温友仁没直接走进病房，而是先站在门口往里看。

    见患者半卧位坐在床上，浑然没了从前剧烈腹痛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哈哈一笑走进病房。

    “傻逼。”陈勇低声骂了一句。

    罗浩拍了拍陈勇的肩膀，“点声，隔墙有耳。”

    “你和林处长也都是”

    陈勇毫不畏惧，当着罗浩的面直接低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