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南诏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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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芳看着眼前的“瑰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国师还真是给本宫个好大的惊喜。”

    一双紫金眼眸的稚童围着白发的“瑰流”走了一圈,笑道:“对于肉身炼化傀儡这种书法,我委实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幸好有公主殿下的帮助,这才能早早完工。”

    “我记得这具身体里,应该还有十二柄词牌飞剑。”

    秦芳伸出抚摸这幅傀儡的胸膛,很快指就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这诛仙剑残留的剑气仍然剔除不掉?”

    “能剔除,只是很费精力,也没有这个必要。公主殿下已经将整个躯体用煞气淬炼过一遍,除非遇见八境那种杀力高出天外的剑修,否则几乎不会损坏。”

    “至于皇后娘娘方才的十二柄词牌飞剑,这幅身体已经炼化完上阙的六柄,下阙六柄受限于资质,暂时无法炼化。”

    秦芳忽然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比如三十年前仙家修士年轻一代的天下十人,那位“执牛耳者”的剑修,便是养剑于肉身剑鼎。而那肉身剑鼎,也就是他身边的那名女侍。

    肉体充当剑鼎,养剑于血肉当中,和“双修”一样被视为歪门邪道,为此,仙家先后掀起三次“整风运动”,而那位执牛耳者的剑修便死于最近百年来的整风运动。传闻他临死前拼尽全力用出的最后一剑,直接榨干了女侍全部的生命气,而那一剑也极其风光,已然触及了九境的门槛,杀人无数,从而间接导致了一个门派的凋敝衰亡。

    秦芳沉声道:“活人剑鼎,惨无人道,毫无疑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这傀儡剑鼎呢?与之有何异处”

    稚童微笑道:“恰恰和活体剑鼎相反,这傀儡剑鼎需要别人的血肉滋养,以此来炼化词牌飞剑。”

    “茹毛饮血。”秦芳微微皱眉。

    稚童眯起眼睛,“恰恰适合沙场。”

    秦芳又绕着这幅白发“瑰流”走了几圈,忽然发现在其后背上有一个拳头大的凹陷,就好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这一拳是姚眺出拳十分气力打的,显然不疼不痒,倒是他姚眺,挨上一拳,整个人倒退数十丈方才卸除劲力。”

    秦芳惊讶道:“也就是,这傀儡相当于七境中后期的武人?”

    稚童点点头,“非但如此,十二柄词牌飞剑,一柄对应一个境界,如果将上阙全部炼化,那便是更上一层楼的高度。也就是,眼前这幅傀儡,是七品武人,亦是七境剑修。不但体魄无比坚硬,而且杀力极高。”

    秦芳仔细端详傀儡的面庞,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柔声道:“此事极好,国师辛苦了。”

    稚童摇摇头,道:“能将此事做成,公主殿下出了七成力气,我不过是打打下,尤其是淬炼体魄和铸造剑鼎一事,极耗费心力,即便是公主殿下,想必也累的不轻。皇后娘娘今日若去沁瑰宫,还是稍晚些为好。”

    秦芳嗯了一声,望着白发傀儡的脸庞,怔怔出神。

    稚童轻声道:“酆都京还需督造,此外有些事情需要商议,皇后娘娘稍晚记得来,我先走一步了。”

    他离开之后,秦芳蓦然眼眶通红。

    ()(e)  一个人到底要遭遇多大的苦难,才会一夜之间白了头。

    一个人到底要走多少路,才能把心仪的女子领回家。

    之前,秦芳有多么喜欢现在的瑰清,就有多么厌烦现在的瑰流。可实际上,他有多么厌烦现在的瑰流,就有多爱现在的瑰流。

    一切对他的不满,一切对他的厌烦,一切对他的负面情绪,全部都是从浓浓爱意滋养而生的。

    所以爱一个人,便要生他的气。

    这也是为什么举案齐眉和相敬如宾甚至比爱而不得还要可悲,因为如果只有爱的底色裸露着,却没有任何的浮华何粉饰,爱还不如不爱。

    所以永远不要担心你是否太爱发脾气,因为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一定愿意冷静地将这些浮华和粉饰全部擦掉,然后便会看见,那隐藏在激烈言辞和语气下的浓浓爱意。

    爱情,亲情,都是如此。

    就像瑰流真的很害怕秦芳会发脾气,但是每次都会静静听着,从不会抱怨自己娘亲的脾气不好。

    就像秦芳明明知道自己的脾气很不好,却仍然肆无忌惮。

    爱的黏合,便是如此。

    她此刻思念的那个远在大奉王朝的男人,已经想好了摆脱叛军辖境的办法。

    重点人物是一个叫做许温的城门校尉,在这边陲地带的三座军事重镇的地位极高,属于那种有头有脸响当当的大人物。他一方面为大奉叛军做事,一方面又悄悄勾结大奉皇室,两面受益,赚的盆满钵满。

    他最大的生意,便是偷偷运人,不少朝廷大臣的妻女全是由他的军队悄悄运出城去。当然,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败露,所以费用极高,按照人头算,一个人头要二百两银子。

    入城的当天上午,瑰流便顺利地联系到了这位名叫许温的城门校尉,付过五百两银子,行程马上就被安排好了。明日夜里子时换衣出城,去往下一座军镇,为保安全,中途还需转车五次,抵达下一座军镇之以后,仍是要等到子时出城。以此方法,想要悄悄穿过三座戒备森严的军事重镇,需要差不多三天三夜的时间。

    既然行程已经安排妥当,瑰流和丫头便也就找个客栈住下了。二人动筷吃面的功夫,忽然房门被敲响,丫头有些害怕,直接藏到了屏风后面。

    “何人?”瑰流提起藏着名剑“西天”的行囊。

    门外传来一道只有久经沙场才会有的粗粝声音,“许大哥。”

    人生地不熟,何来的许大哥,自然是那位官高权重的城门校尉。只是,不是都已经定好行程了吗?他为何要找上门来?况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

    瑰流犹豫一下,松了锁,推开了门。

    许温一下子窜进房间,用眼神示意瑰流把门锁好。

    “许大哥有事?”瑰流压低声音道。

    许温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个身影,沉声问道:“我记要和你出城的,还有一个丫头吧?她人呢?”

    瑰流微微皱眉,“一个孩子,找她有事吗?”

    气氛骤然不对。

    许温暴怒出声:“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老子问你,她在那?!”

    毫无征兆的咆哮,把屏风后的丫头吓了一大跳,也因此发出细碎的声响。

    ()(e)  许温瞬间捕捉到这一风吹草动,怒气冲冲,大步走向屏风。

    突然寒光四起,一柄剑横在他身前,将他逼停。

    瑰流拔出藏鞘多日的“西天”,脸色阴沉,低声缓缓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温面无表情,“去年冬天,皇帝陛下的三儿子率军攻城的时候被一个守城农兵给射死了。这农兵有个女儿,至今踪迹不明。皇帝陛下昭告天下,谁能提着她的脑袋去京城觐见,赏黄金千两,封世袭爵。”

    “她不是。”瑰流坚决道。

    许温眯起眼睛,“和画像九分形似,一分神似,当真不是?”

    “既然你如此确定不是,让我看一眼又何妨?”

    许温缓缓握住佩刀,慢吞吞道:“但是你这般藏着掖着,唯恐我看见,当真是逼着我起疑心啊。”

    瑰流一眼便认出了他的握刀法,是那南诏国极其风靡的半刀。

    “你虽有一柄好剑,自身却是个绣花枕头,连武道的门槛都没摸到,如何能够对付我这个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四品宗师”

    瑰流不话。的确,以现在的自己,对付这种稳扎稳打的四品武人,毫无胜算。

    但是别忘了,和女剑修黄茹分别之时,她曾给予了三缕剑气。

    这便是面对许温还能岿然不动的底气所在。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

    “是我,我和你走,别伤害他。”

    丫头竟然自己走了出来,柔柔怯怯,不敢抬头看对峙二人中的任何一位。

    许温冷冷道:“果然就是你。”

    瑰流朝丫头笑了笑,柔声道:“放心,,区区一个四品武人,我还是能够对付的。”

    此话一出,许温似乎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一道闪烁着的雪白剑气。

    长年混迹在沙场上的他,早就练出了提前感知生死一瞬的本事,仅是方才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极其可怕的死亡气息。

    “等一下。”

    许温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他是下意识出这句话的,后知后觉,他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惊疑不定。到底为什么?他明明一动未动,可方才那股近乎压迫的死亡气息却如此熟悉逼真。

    瑰流眼睛里的白色闪烁消失不见了。

    “你还想什么?”

    许温再度看向男人身边柔怯的丫头,沉默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罢了,就当积攒功德了。如果你还能信得过我,明日子时,我按照原计划送你们出城。如果信不过,现在和我讲,五百两银子,我一分不差退给你们。”

    瑰流平静道:“我信得过你。”

    “好,明天夜里子时,我来找你。”

    许温沉声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瑰流冷不丁叫住他。

    许温顿时万分警惕,甚至随时可以拔刀出鞘。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南诏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