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路见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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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遵不由得联想起了几天前在东市遇到的送信跑腿的公孙输,怎么长安城跑活计的人都是穿军装?

    驾马车这位并没有在意赵遵,把马车驶入了后园,赵遵立刻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位穿军服的究竟是何许人。

    “鲁诚!你子干点活怎么婆婆妈妈的!太阳都快落山了才把料送来,还干个鸟啊!”工头模样的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对驾车的人吼道。

    叫鲁诚的这位也不敢还嘴,陪笑道:“对不住啊,瓦块太重,马拉着有些吃力!”

    工头不依不饶的:“这匹老病马比你还老,真该把它煮了吃了!”损完鲁诚,工头转而对老管家道,“老伯,天快黑了,今儿到这吧,明天再卸车!”

    老管家有心想让他们赶工,奈何对方没有要加工的意思,只好作罢。工头带着几个短工走了,老管家也要回前院的时候,鲁诚突然拦住了他:“东家,这车货我来卸怎么样?”

    老管家打量了他一下:“就你一个人?”

    鲁诚道:“就我一个!”

    “这可是五个人的活,你一个人干的完吗?”

    鲁诚揉了揉鼻子头:“回去早了也是睡觉,不如挣俩钱花花!老伯,我要是干完了,能多给两工钱吗?”

    老管家点点头:“年轻人有魄力,那你就干吧,能干完五个人的钱都给你!”罢就走了。

    鲁诚脱了个光膀子,大瓦片一打一打的搬,水桶粗的原木咬着牙硬抗,不一会就累得汗流浃背。

    赵遵躲在暗处看的一清二楚,这个鲁诚绝不简单,搬运重物不用蛮力,举重若轻全凭巧劲,气息一点都不乱,可见其功夫底子不弱。

    赵遵见其下盘功夫极其扎实,绝对是常骑马的悍将,百里挑一,可这么个人怎么沦落到卖苦力的地步了呢?赵遵不动声色的继续盯着他,两个时辰之后鲁诚终于把活干完了,他仅仅在地上坐了一会就去前院喊人验货了。

    老管家验收无误,很爽快的按照先前的约定付了五个人的工钱,鲁诚拿了钱乐呵呵的走了,鲁诚可不知道赵遵就自己身后不远地方跟踪,他先到工坊交还了车架,然后牵着自己的瘦马往东走。

    这时天早已黑透了,街上的行人渐稀,经过一个酒店的时候鲁诚可能是饿了,把马拴在门口,进屋要了两碗粟米饭,又要了半斤酒。

    二上酒的时候顺道给邻桌端了盘熟牛肉,鲁诚的眼巴巴盯着热腾腾的牛肉直咽口水,二看出来了,问道:“军爷,这肉您也来一份?”

    鲁诚的在自己的钱袋上握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松开了,低着头扒了几口饭,:“我不要,不爱吃!”

    二低骂了声:“穷鬼!”翻着白眼走了。

    鲁诚几口扒完了饭,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出了店一直来到东市码头,别的地方都安静了,可这里依然还很热闹。

    一条满载稻米的大船正在卸货,鲁诚找到了工头,嬉皮笑脸的套了半天近乎,才加入到了劳夫之中,一干又是近两个时辰,终于卸光了一船米。

    工头结工钱,到给鲁诚的时候,工头很不礼貌故意把钱扔在地上,要换二一个人准打起来了,可鲁诚趴在地上一枚一枚的捡钱,半句怨言都没有。收了工钱他牵着瘦马走了很远,在城墙根找了个大车店,和二十几个劳夫挤在一间屋里倒头便睡。

    鲁诚睡着了,可跟踪了他大半夜的赵遵却毫无困意,来长安之前赵遵认为作为一个大周朝的军兵,光荣不敢,起码没人敢欺负,大鱼大肉不敢,至少不会为生计担忧。可在帝国的首都,自己前后遇到了两个军兵,不但要为自谋生计,被人欺负侮辱,甚至不敢反抗。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赵遵回到府中已是午夜,老管家正等得焦急,见少主人无恙这才放下心,赵遵忍住满腹的疑问,熬到了天亮,早饭之后赵遵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外面游历,而是主动到后园监工。结果等了一整天鲁诚也没有出现,不过昨天认识鲁诚的工头来了,结工钱之后赵遵借故留下工头,邀他喝酒。

    ()(e)  工头自然乐意,虽然他不知道赵遵的真实身份,但在长安城住得起宅院的,非富即贵,结交一个这样的人有百利而无一害,最不济也混顿酒喝,很痛快就答应了。

    席间赵遵先问了一些关于后园施工的情况,工头做了一辈子活了,这点可难不倒他,而且这个人还很健谈,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

    赵遵有意无意的提到了鲁诚,他不是直接问的,而是在后园遇到了一个穿军服的人,差点没被撞伤,但见其是当兵的没敢吭声。

    工头喝的有点多了,揉了揉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哦,是鲁诚这子!”

    “哦,是你朋友?”

    “呸,杂碎!”没想到工头对鲁诚这个名字非常鄙视,抬高了嗓门道,“公子,以后遇到这个王八蛋,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别留情!”

    “他可是军兵啊,动粗打人怎么办?”

    “他也配叫兵!丢人!”工头又喝了几口酒,不用赵遵费事问了,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名叫鲁诚的军士隶属于北护军,这支队伍的历史相当久远,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朝魏氏开国。当年天下大乱,魏氏开国之君在群雄中实力不算强大,在一次战争中魏祖战败孤身逃入深山。在山野中流浪,食不果腹,还要提防追兵,日子非常不好过。

    然而魏祖并没有气馁,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征服了当地的山民,几支山民的首领都把儿女嫁给了他,成了女婿的魏祖招募了训练了一支擅长奔袭野战的精兵部队。

    他以此为根基,出山再战,经过了十几年的拼杀,终于混一天下。这种由山民土著组成的队伍作为魏军的中坚力量,立功无数,备受恩宠,被赐名神佑军镇守京师。不过这支军队的成员来自未开化的山野之地,行事粗鄙无理,首领们更是恃宠而骄,飞扬跋扈,不把朝臣王公放在眼里,因此引起了公愤屡屡受到打击排挤。魏末周兴后,这支前朝皇家护卫军成了新皇的眼中钉,地位一降再降,名字从神佑军改成了北护军,人数也由一军变成了一队,仅仅千余人。统帅从正将降成了牙将,后来长安城也容不下他们了,皇帝一声令下把北护军驻地迁到了北苑林场,钱粮供给与普通护军无二。

    虽然皇帝不再宠爱这支队伍,但也一视同仁,没有轻贱了他们,朝廷出兵每次征召都不曾少了他们,但几场仗下来北护军毫无建树,避战畏战出工不出力,空耗了朝廷不少军饷。太尉大怒,消了他们一半的军需和军饷,统帅也由牙将贬成了校尉。

    老百姓当兵一图封赏二图荣誉,北护军既无饷可拿,又被兄弟部队瞧不起,年年募兵都无人来,一千人的队伍走的走散的散还剩不到五百,这些人都是前朝神佑军的直系后代,没有饷吃不饱,马没有料饿的站都站不起来,军械坏了也无人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到长安城出苦力挣钱。

    大周男儿崇拜英雄,以战死沙场为荣,以贪生怕死为耻,北护军的兵走到哪儿都让人看不起,只能干最累最脏的活。

    赵遵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心朝廷这么干有点过分了,怎么能因几场仗没立功就削减军资和军饷呢!岂不寒了这几百人的心啊!

    工头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走了。赵遵又向老管家询问有关神佑军的过往,老管家果然了解的更为详细。在魏朝的时候神佑军和羽林军一样都是皇家护卫,统帅有皇帝亲自任命,不听卫府调遣。

    魏朝灭亡前夕,天下藩镇纷纷起兵谋反,神佑军奉命镇压,屡立奇功挽狂澜于既倒,是大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大势不可逆,神佑军在多个强藩的夹击下损失惨重,只有一部分幸存了下来退回到了山林中,直到大周建立后神佑军才归降。

    先帝知其辈忠勇,命他们镇守长安城的北大门,神佑军更名为北护军,乃是朝廷四大卫军之一。

    到了刘衡登基一改上几代防守的战略姿态,开始主动出击,在北、西、南三个方向开疆拓土,三大营主力频频出动,兵力略显不足。于是皇帝开始调动长安附近的卫戍部队,四大护卫军划归三大营随军出征。五年前护军将军李黯带北护军随大军远征吐谷浑,双方在高原展开拉锯战,最后大周军师老兵疲无力再战,只得撤回到关内。此行虽未全胜,但各军均有斩获,只有北护军千人去千人返,连一个首级都没带回来,皇帝十分不悦,撤了李黯的职务。三年前车师国背信弃义投靠匈奴,杀我通商使团,现在的征南将军冯异带领三万大军长途奔袭横绝大漠,杀车师国主立下大功,各军都获封赏,唯独北护军在大漠中迷失了路径,吃光了粮草退了回来,压根没赶上会战。太尉下令彻查北护军迷途的原因,前后严惩了数名将校。

    ()(e)  去年冯异带兵二伐百越的时候,北护军仅作为后军保护辎重,刚开始冯异军所向披靡打下了不少州县,后来大军受阻回撤之际北护军驻扎于巫县,孤立仅仅数日后,在无敌人进攻的情况下竟然一把火少了辎重逃了回来。朝廷打了一场窝囊仗正愁没地方撒气呢,把个北护军上上下下好一通折腾,长安城别想待了,北护军被赶到了皇家猎苑,北苑。这还不解气,军饷又给减了一半,据实际上一分都不给了,让他们自生自灭。还听很多朝臣主张裁撤北护军,因为战时撤销番号对士气军心不利这才作罢。现如今北护军好像弃儿一样靠打猎为生,非常凄惨。

    连着三次出征尺寸之功未立,没有战损,听起来确有畏战嫌疑,然而赵遵深知行军打仗有多苦多累,吃不饱睡不好,随时都有可能送命,打败仗的时候能够把队伍安全带回来,这就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可皇帝励志开创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求胜心切,不允许有失败,近几年虽然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代价却是空前的,只是苦了那些当兵的了。

    赵遵有心帮北护军一把,但几百人的队伍不是他一个贵族可以负担的起的,想了想只能作罢。

    十几天后府里的工程竣工了,需要添置一些新家具,赵遵是个有品位的人,要亲自挑选。这天早上他刚从一条巷中走出来就看见西市大街上围着一群人,有喝骂声和呻吟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赵遵听声音不对,忙挤进人群,只见几个家奴模样的恶汉正在围殴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书生。不知他们有何仇怨,几个恶汉下非常很多,部分头脸的乱踢乱打,书生的口鼻里全都是血,痛苦的蜷曲在地上。

    “求你们别打了,别再打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妇苦苦哀求,却被几个彪形大汉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多露出同情的表情,却敢怒不敢言。这群恶汉中有一个留胡子的,这个人最坏,他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怕夜长梦多,猛踢了书生几脚,喊了一声“走”,几个恶汉拉起少妇便走。少妇自然不肯,可是弱女子如何挣得开几个大汉的束缚,嘴里喊着:“段郎救我,段郎救我”身子却仍被倒拖着走。

    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书生听到了爱人的呼唤,挣扎着爬了几步死死抓住了胡子的脚脖,嘴里含含糊糊似乎再喊:“不可不可”

    胡被书生死死抓住了脚脖,挣了几下都甩不开,这子狼眼一翻下了死,一脚直奔书生的眼窝猛踢。这一脚要是踢上了,当场就得要了书生的命。

    胡子这一脚眼看要踢上了,结果出人意料的是,他自己反而倒摔了出去,趴在地上捂住裆部杀猪一般惨叫了起来。

    原来是赵遵实在看不过去,出脚踢飞了胡子,几名恶汉见头被打了,呼啦啦把赵遵围在了当中。

    “给我打!哎呦呦!”胡子咬着牙指着赵遵怪叫道。

    恶汉们一拥而上群殴赵遵,围观的人都替赵遵捏了把汗,有胆的吓得眼都闭上了,结果出乎意料,七八个大汉被赵遵一脚一个全都踢翻在地,一个都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