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用问,当然是一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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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擅长脑补的师爷听闻,瞬间就品出了其中意思,眼睛一亮,嘴角憋着笑。

    孔圣人的这句话,只要是上过私塾的蒙童都读过。

    何况薛家自己都有很多私塾,家族弟子必须读书认字。

    师爷以为,冯渊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

    你没文化,蒙童读物都听不懂,往深了,便是讽刺薛家一个读书人都没有。

    可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但偏偏冯渊句句都往薛家肺管子上戳。

    此人果然有意思。

    薛曜涨红着脸,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他也听懂了对方的讽刺意味。

    没有读书人,这是金陵一霸薛家身上的痛点。

    他们家私塾开的不少,家族弟子免费读书。

    但主家也好,旁系也好,连一个考上举人的都没有。

    大景王朝想要做官有几个途径,科举、军功、钦赐、保举、世袭、捐纳。

    其中科举最为正途。

    有钱的普通人也可以直接捐纳,但有一条最关键的。

    大景朝太祖重农轻商,商人天生逐利,大多只会为了利益不会为了百姓考虑。

    所以商人不允许靠捐纳直接做官!

    商人想做官也行,必须通过科举考上进士,后续你再捐纳往上爬,那没人管你。

    可没有进士资格的商人,不能直接花钱买官。

    这是大景王朝官场的铁律,查起来谁碰谁死。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钱的商人,直接买官操控朝堂或倾斜自家买卖越做越大。

    而能读圣贤书,买卖又能做成功的商人,属于难得的栋梁之才。

    朝廷也需要这些栋才为王朝添砖加瓦,也就没有封堵死商人做官的念想。

    其设计可谓用心良苦。

    冯渊看着在场一众人的脸色,一步不让。

    他之所以敢这么硬气的原因,还出于何县令那边的态度。

    从县令与师爷去堂后交谈回来的情况看。

    他能看出,何大人已经对他有所忌惮。

    想来,或许是那八字都没一撇的府尹关系,和昨天造势的传闻影响。

    如果真是这样,他心里就有了一半的胜算。

    他不需要何县令偏袒,只需要对方公正便可。

    薛曜涨红的脸瞬间恢复原状。

    他眉头微皱,没料想到这姓冯的还是个泼皮,心里鄙夷道:‘我薛家岂是你两三句话就能妥协的,你对大家族的力量一无所知。’

    薛曜收起眼神中的杀,嘴角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堂中众人,“呵,大家快看,这泼皮,众目睽睽之下,尽些胡话。”

    冯渊一步近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没有与你笑。”

    ()(e)  薛曜见他神态不似作假,脸上变了神色。

    眉头一蹙,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厉声道:“你若真敢这样做,后果自负。”

    冯渊再进一步,几乎就要贴到薛曜脸上。

    他故作疑惑地问道:“什么后果,怎么自负,你难道还想杀了我?”

    公堂内外安静了片刻。

    薛曜愣住了,对方是真敢啊。

    这句话有很大的危险性。

    他在心里打着腹稿,如果否认的话,刚才聚集的气势就泄了,对方会得寸进尺要好处。

    承认更是不可能,就算是他们薛家势力极大,平时打人或者买凶搞暗杀还行。

    但也不敢在公堂上,公然扬言要杀谁,有点难办。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

    冯渊一改之前的严厉,指着薛曜,故作惊讶地看着何县令,“大人快听,他薛曜半天不话,算是默认了。”

    公堂内外出奇的又沉默片刻。

    衙役们当了这么多年差爷,大家都是第一次在公堂上听到如此狠话,关键没有人会质疑薛家是否有能力杀人,他肯定不是笑,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在律法严苛的大景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杀人罪分七种,即谋杀、故杀、劫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

    其中‘谋议者徒三年,已杀伤者绞,已杀死者斩。’

    就算朝堂之上身居高位的六部大官,也不敢无缘无故地公开叫嚣要杀某人,那简直是嫌弃自己官场太过顺利。

    而对于普通人来,公然的叫嚣要杀谁,就表示你有想法了,就算没最后实施,有路子的仇人,稍微运作一下,也能处个谋议罪打入大牢。

    薛曜刚想反驳。

    冯渊张着嘴,指着薛曜,表现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悲愤表情,“何大人,他薛家在公堂上公然威胁要杀了我。王法何在,公堂的威严何在,大人的脸面何在?

    “要是我最近几天突然暴毙,大人不用想,一定是他们薛家干的。”

    冯渊表演性的直立着上半身,拱跪在地上,“大人,您要给草民做主啊,如果每个苦主都被那家大业大的恶霸欺凌,公道何在,我朝颜面何在,又读些什么圣贤书?”

    公堂之外的百姓自发地拍喝彩,他们更同情弱者冯渊,毕竟当地人都听过薛家做的恶事,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更何况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更强大的人欺负。

    但他们口拙不来这漂亮话,也不敢,只能附和着表达自己的态度。

    “这冯公子的真好啊。”

    “是啊,他爹可是读书人,还是个名声不错的乡绅,能教出个好儿子啊,为民请命。”

    “这薛家简直欺人太甚。”

    ()(e)  “嘘,你声点,被薛家那群恶奴听到了,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何明光心里一惊,这事要是不制止,如果被与他不对付的官员知道了。

    肯定要给朝廷参他一本,他治理无方,纵容当地恶霸在公堂之上公然威胁苦主,果然苦主几天后死了。

    事关乌纱帽一事,何县令惊出一身冷汗。

    想到此处,他拿惊堂木一拍,“薛曜,你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薛曜拱,“何大人,在下并无此意。”

    县官不如现管,薛曜再跋扈,也知道何县令但凡使点软刀子,也能让溧阳县的买卖膈应,所以一般不会同县令公然撕破脸。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他的要求很不合理,大管家因他而死,不该赔偿。况且大管家已经死了,他真要赔偿,自己下去找死鬼讨要便是。”

    薛家虽大,现在八房山头林立各自为政。

    薛曜家里因早年父亲犯了事,连带着他也不受家族重视,被分配到这没什么油水的溧阳县。

    三十多岁了,还被这死去的薛总管,稳稳压了一头,一压就是五年。

    只因那总管是薛家四房薛蟠的外戚。

    ‘那薛蟠如此草包一人,要不是仗着他母亲王氏的娘家背景,家族偏袒他们一房,我早就上位了。’

    ‘还让薛家赔钱,这钱不就要掏溧阳县的买卖钱来填补吗?溧阳县的钱现在不就是我的钱吗?这姓冯的简直在做梦。’

    何县令好心提醒,“薛大管家的死因已经查明,与冯渊无直接关系,死罪可免,本官认为他只需赔三百两烧埋银子便好。”

    冯渊:“???”

    三百两都要他变卖祖产才能凑够,合着之前自己白这么多了是吧,这样都要我赔,真就何稀泥呗?

    薛曜之前并未在衙门旁听。

    他不知道是这个结果,“何大人,你这判的不合理,杀人偿命,我不认可这个结果,我要递状纸给应天府告状。”

    “啪”,何县令惊堂木重重拍在桌子上。

    连续两个时辰的审案,与冯渊的不按常理出牌,让他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他索性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薛家人了,直接道:“衙门主簿自会将本案一应证词移交州府,待州府复审,自不用你费心。

    “现在我们的是苦主住宅变凶宅,告你薛家赔偿一案,原告递的诉状有一定道理。

    “你薛家家大业大,百姓都看着你们,切莫做那仗势欺人之事。

    “至于具体赔偿银钱或者赔偿方法可以双方私下协商。”

    薛曜“哼”了一声,“不用问,当然是一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