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风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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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仙花?你要它何用?”

    “医仙没得到消息?九月初九,群雄聚集。以武会友,胜者为王,可号令武林。在下心大,想当王。”莫待拽了拽面纱,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看来我还是只有当鱼虾的命,不适合做王者。所以告辞!”他撒出一把粉末,然后以最快地速度奔七星湖而去。

    雪重楼没想到他跑就跑,气得一甩袖子,提步就追。

    只这一晃眼的功夫,莫待已不见了踪影。他撒的那些粉末无毒,只是为了迷雪重楼的眼,使其暂时看不清自己的身法。

    雪重楼嚯嚯冷笑,甩弹出一片波光。莫待感受到灵力的流向与冲击,连连闪躲,成功避开了最致命的几点攻击,却漏掉了其中一点极不起眼速度却极快的,被正中背心,震得气血翻滚,头晕目眩。他忍着心头剧痛,将凌波轻云步施展到极致,烟似地溜向七星湖。雪重楼紧追不舍,眨眼的功夫也就到了跟前。莫待故技重施,扔下两颗烟雾弹,提气穿过了结界。

    雪重楼心想:照此人的速度,等我追上时他已到岔路口了。倘若他选出山的路,自有守卫追踪,无需我费神。倘若选了去姻缘殿的路,那无疑是自寻死路,不用我出梅染就不会让他好过。梅染心细,看见我定然心生怀疑,反倒不美。不如就此罢。

    他这番思虑的功夫,莫待已到了三生石前。在规划的路线中,从结界出来过杉树林,直奔那座长满松树的山丘,再行一段路,就可以到达三生石、回披香苑。这是最近的路,也是万不得已才会选的下策,因为这条路必须要经过姻缘殿。以梅染的法力,稍有点风吹草动就难逃他的法眼。但综合目前的形式来看,这是最危险却也是最合理的选择——他已没有力气去走安全却绕远的路了。

    圆月皎皎,万物与影相对,与影成行。三生石却没有自己的影子。海棠树替它挡去了风霜雨雪,也挡去了阳光和它的影。它不争不抗,静静地矗立,看别人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默默承受着孤独与黑暗的侵袭。

    莫待吐干净强压在喉咙处的血,已乏得无力睁眼。他摘下面纱,打算依着海棠树休息片刻再走,哪知坐下来就不愿意再动弹。灵犀变成一把拐棍形状的黑剑,使劲敲他的腿戳他的屁股,催促他赶紧走,千万不能睡在这里。“我我再缓缓”

    灵犀敲得更狠了,生怕他下一刻就睡过去了。

    莫待只得打起精神,拄着灵犀前往披香苑。脚步起落间,他踩上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凝目细看,竟是饭团!它蜷缩在三生石旁,已经睡着了。莫待轻唤两声无反应,随将它装入怀中。

    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狂风,吹得海棠乱舞,飞沙走石,天地变色。莫待被卷入风中,卷进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光怪陆离的漩涡中。他无力挣扎,只好听天由命。

    风和来时一样突然,停就停。风停时,莫待落脚在一个遍布荆棘和藤蔓,看不到底也望不见天,没有灯却光可鉴人的洞穴。饭团蜷在洞穴一角,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莫待戳了戳猫耳朵,声道:“饭团饭团你看,这洞穴悬在半空。咱俩是不是到阎王殿了?饭团喂”

    ()(e)  “饭团?”一个雷霆般的声音震得洞穴颤了几颤,“你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竟敢叫它饭团!”

    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划过,落在饭团身上,抽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饭团一动不动,生生挨了下来。

    “谁?谁在话?谁在打我家饭团?”莫待这才发现,饭团不是睡着了而是快死了。“是你吗?它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嘛要打它?”

    “它犯了错,就该受罚。你不用心疼,这是它最后一次受罚,过了今晚它就会飞灰湮灭。这对它来是好事。受了数万年的罪,总算是解脱了!”

    “数万年?什么滔天大罪要受数万年的苦?滥杀无辜么?”莫待又愤怒又心疼,“若是它枉杀无辜,那活该它受罪。可若不是,罚它的人就是个混蛋!”

    “你你敢骂我!老夫我一掌劈死你!”雷霆音有了雷霆之怒,听得更加吓人了。“我现在就劈你!现在就劈!”

    “劈呗!我怕你?”莫待翻了个白眼。“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了句实话就要劈死我,可见你性情暴躁。若杀了我,正好证明你是个混蛋。”

    “你!年纪,牙尖嘴利,着实不讨喜!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给拔了?”

    “都了不怕你了。我问你,饭团犯了何罪?你为何它活不过今晚?”

    “它糟弃相思真情,扰乱姻缘秩序,且不思悔改,被罚每个月圆之夜受雷电穿心之刑。刑满之日,它便会心碎而死。”

    “我想知道它乱了谁,又弃了谁?因何而乱,又是因何而弃?”

    “这这跟你不相干!你不用问那么多,也不用知道缘由!”

    “好吧,你不我也没办法。那么请问,我要如何才能救它?”

    “救它?一只猫而已,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你为何要救它?”

    “这跟你也不相干,你也不用知道。”莫待心头疼得厉害,又咳出两大口黑血来。“老头,你该不是怕我破了你的法术才不肯吧?”

    正着,那闪电又抽了饭团一下,直抽得白毛乱飞。

    “你?你能破我的法术?做梦!”雷霆音哈哈大笑,“我告诉你,只要给它换一颗心脏,挨过这顿鞭子它还没断气,那它就不用死了。”

    “这么简单?不对,应该没这么简单。”莫待皱了眉,脑子里直转圈。“你的意思是,不能强迫别人为它献身,得有人心甘情愿为它赴死才可以?”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得心甘情愿,不能巧取豪夺。没招了吧子?我这结界你进得来,出不去。你要怎么办?”雷霆音得意洋洋地道。

    “我不用出去。我的心脏是好的。”莫待着解开外衣。“取我的心脏给它就好了。”

    “取你的心脏?那你不就一命呜呼了么?它的心脏是神仙的不假,但受了这么多次雷击,也差不多是碎片了,放在凡人身上最多也只能撑三五年。而且换心的过程痛苦无比,你熬不住的。”

    “熬不熬得住,跟你有关系么?”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换!”

    “在你眼里,它不过是只猫。对我而言,它是朋友。”莫待望着黑魆魆的高空道,“人的命是命,猫的命同样是命,都是只活一世。你们做神仙的可以千秋万载地活着,哪里知道生命的可贵,又哪里懂得要敬畏生命。我就它,是因为我喜欢它,希望它好好活着。”

    ()(e)  雷霆音沉默片刻后道:“真换?你想好了?这可没有回头路。”

    “你这么啰嗦,怎么做神仙的?叫你换你就换,废话真多!”

    “臭子!雪庆霄和方清歌见到老夫都要三跪九拜,你”

    “你什么你?你赶紧吧!”莫待揉了揉饭团的脑袋,温柔地笑了。忽而又黑了脸,冷声道,“饭团醒来后,你别多嘴多舌的跟它瞎。如果它问,你就是您老人家动了慈悲心,免了它的罪罚。”

    “为什么不让它知道是你救了他?”

    “为什么要?我救它只是单纯地想救它,又不是为了要它感激。若跟它了,我以后欺负它就不能理直气壮了,总觉得像是在索取回报。而它呢,也不好意思不让我欺负,因为它欠我的命。那就太没劲了,是吧?所以嘛,拜托你老人家嘴巴严实点,别大嘴巴瞎嚷嚷。”

    “你这个娃娃还挺有意思!”雷霆音又笑了。“行行行老夫依你就是。来,换心,换心如果你中途受不住,可以随时叫停,老夫的技术可好了。”

    莫待指着身上的伤口道:“老头,我呢,有伤在身,只剩半条命了。如果我死在你换心的过程中,旁人还以为是你艺不好,有损你的威名。要不,你先把我治好?这样我就有体力保持清醒,你也能欣赏到我痛苦的全过程。如何?”

    “治好你?”雷霆音似乎在看莫待的伤,“你是被雪重楼所伤?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去七星湖干嘛?他那鬼地方又没啥好东西。”

    “少废话。治不治?不治就拉倒,别指望我求你。”

    “哟呵,还真是活久见!求人的比神仙还拽!”一股暖洋洋的风吹过,莫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就连衣服也完好如初。“难怪你这么拽!区区一个凡人竟已修炼到如此境地,你确实有拽的资格!”

    “再拽也拽不过你这老神仙。老头,俗话,救人救到底。不如你先将我的心脏换给饭团,再将剩下的刑罚直接用在我身上?让我也开开眼,体验一下神的惩罚是何种滋味。”

    “先换心,再罚你?你这是拼死也想保全它的性命。你可想好了,它那个破心脏再加上你这凡胎肉体,十有八九是要一命呜呼的。”

    “试试呗。要是我半道死了,你就把我扔在那角落里,给你的藤啊蔓啊当肥料。不定我死后有灵,还能开几朵花陪衬你的藤蔓。反正这些事对你来不过是举之劳,你也不吃亏,就当是打发时间了。对吧?”

    “也好。自从老凤凰那没心没肺的把这藤蔓送给老夫后,已经好多年没施肥了,连花也不愿意开了。就这么办!”

    话间,一团冷彻骨髓的阴寒之气将莫待困在其中。他心口发凉发紧,身体的痛楚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加重,到最后犹如蛆虫附骨,万蛊噬心,痛得好像呼吸都带着伤。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靠着回想从前的美好岁月来分散注意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