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江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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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灿道:“高个子就是之前诱我的那个人。”

    谢轻云道:“我本想试试他的武功路数,谁知他不上当。看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之前你的那番遭遇,只是个误会。”

    “对。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追着某种气味过来的。既然这气味不是你的,那就只能是你经常接触的人身上的。你沾染了那种气息,被误认为是他们要找的人。”

    “要我经常接触的人,除了秋雁就是百花门的人,再有就是你们仨了。”

    “我俩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刚才就被他们抓走了。阿呆应该也没这种可能,他身上没有任何气味,更别这气味还沾在你身上了。”

    “是的。凡是有气味的生活用品公子都不用。”顾长风想着莫待喜欢摆弄花花草草,身上偶尔会沾染花香,但花香不易留,且能接触到的人太多,不具备特殊性,对方不会以此为凭形成追踪。

    “那他们要找的人多半就在百花门。”谢轻云来回踱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目前,武林人士齐集凤梧城,人数众多,皂帛难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和纷争。若有人心怀不轨,趁搞事,必将掀起滔天巨浪。你我需得提高警惕,心行事。在事情没有明朗前,先别跟阿呆讲,省得他又操心。”

    “知道了。有凌寒上仙陪着,我倒也不用担心公子。”顾长风揽着谢轻云的肩道,“有人在他身边照顾,好过他一个人。是不是?”

    谢轻云笑道:“当然!”他把酒壶挑在剑上,剑扛在肩上,边走边唱,唱的是那日摘星归来,他唱给莫待的曲。

    顾长风一声长叹,为自己,更为谢轻云。

    夜月灿道:“世人都道神仙好,可神仙也有勘不破的情劫。又,你我凡夫俗子,兜来转去都绕不开一个‘痴’字。其实,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为情所困的痛苦都一样。”他少见的严肃认真,目光中透着些许难过。“你和轻云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愿意看到你们为情痴狂,为情辛苦。”

    “我哪有资格想这些。”顾长风苦笑着,心想:为情痴苦又如何?托清风明月为证,吾心不悔,吾爱长存!愿他不弃,死生相依!

    夜月灿咧嘴一笑:“不想好,不想就不会苦恼。”

    两人着话朝后院走去。一道人影落在高墙上,竟是江逾白。他跟在顾长风身后,一直跟到逸梅园,跟丢了顾长风才作罢。

    地下密室里,秋蔓正焦灼等待顾长风的到来:“发生什么事了?要你亲自过来?”

    “四皇子出事了!前天下午,他们一行三人在边城的万丈崖遇袭,他与云起被打落山崖,生死未卜。八皇子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前天的消息,怎么现在才传过来?”

    “我们派去保护的人暴露了,都被杀了。这消息还是潜伏在春日客栈里的人传回来的,不然我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这下糟了!公子一再嘱咐要保护好四皇子,不能出半点差错。要是惊动了公子”

    “惊动了我会怎么样?”莫待出现在楼梯口,一捏着条鱼干,一拿着个大白馒头。“我会把你俩生吞活剥了,还是把你俩给炖成汤喝了?”

    “公子,你怎么没休息?”秋蔓见莫待并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

    莫待甩给顾长风一长串白眼,咬牙道:“上次才过你,一点不长记性!有事别瞒我,知道不?”

    “知道了。你拿馒头干什么?喂猫?”

    “我饿了。”莫待撕了点馒头放进嘴里,嚼了好半天才咽下。“这事十有八九是上官媃的人干的,无非是为萧煜扫清障碍。只是她为何不杀干净,要留下萧宛瑜的命?只有一个解释:留着萧宛瑜还有别的用处。”

    ()(e)  “他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能派上什么用处?”秋蔓道。

    “废纸还能擦苍蝇屎,一个大活人还能一点用处都没有?”莫待的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将两人的共同点罗列出来又排除掉:“秋蔓,你最擅长记人,看过一眼的人你都会记得。你看,萧宛瑜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清秀,善良,羞涩,内向,未经人事”

    “未经人事?未经人事对了,就是这个未经人事,是四皇子绝对没有的。四皇子为了树立自己不务正业的形象,哪天不是酒肉穿肠,眠花宿柳?你们去查一查,萧宛瑜是否还是童贞之身。”

    “为何要查这个?”

    “江湖上有很多延年益寿的旁门邪术,都要求以童贞之身献祭。萧尧最热衷于什么?长生不老之术。”顾长风倒了杯水给莫待,随拿走了馒头。“在所有的皇子中,只有萧宛瑜刚成年。可他是否还是童真之身,这个就不清楚了。”

    “这就得通了。公子高智!”秋蔓抱拳道,“我这就派人寻找萧宛瑜。”

    “马屁拍得很舒坦,这馒头赏你了。”莫待笑看秋蔓,“以前就数你和雪姬的嘴最甜,现在也还是。什么时候我给你俩摆个擂台,好好比试比试。胜者有奖。”

    “该不会再奖我几个馒头?我是爱吃馒头,那也不用连奖品都是馒头吧?”

    “这馒头是长风亲自蒸的,你还嫌弃不成?”莫待掰了块馒头拿着,也不吃。“你负责萧宛瑜这条线就行,别的事我自会安排。回去休息吧。”

    顾长风叮嘱秋蔓几句,匆匆跟了出来:“公子,我给你煮夜宵去。”

    莫待摇头:“该去见甘夫人了。我垫一口就行。”他专心吃馒头,由顾长风携着前行。除了鸡蛋,他最不喜欢的食物大概就是馒头了,软软绵绵,没滋没味,如同嚼蜡,还容易粘嗓子。“你功力精进了,对凌波轻云步的速度和平衡掌控得越发好了。回头我教你修炼灵力的方法,助你更上一层楼。”

    “嗯!”不到晌午莫待一行就到了凤来客栈。顾长风将众人安排妥当就忙店里的事去了,两人一直没上话。这会终于没人打扰了,顾长风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些,好让他多点时间与莫待话。“公子的伤确实无碍了么?那孟星魂可不是泛泛之辈。”

    “这话要是被梅先生听见了,你精进的那点功夫会被他一巴掌拍散。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指着你破口大骂:子,你居然怀疑我梅染的医术?想死?我的医术可不比雪重楼那老东西差多少!”莫待话的声音已变成了梅染,几乎没有破绽。“你没见过神仙发火吧?我见过,天天见。就跟那猫想挠人一样。挠吧,有损自己冷面傲娇的威严;不挠吧,又实在气得紧亏得慌。你他们做神仙的怎么都那么纠结?就不能爽爽快快的?”

    顾长风笑道:“老祖宗早就了,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原本就是最纠结的人才会想做去神仙。梅先生的反应不过明了神仙也是人这个事实而已,不奇怪。”

    “最纠结的人才会做神仙?何意?”

    “世人以为,世间种种苦难的根源,在于自身惑于情,困于欲。如果摒弃了情欲,就会天大地大,一身轻松。于是,他们拼命剪掉自己的枝枝叉叉,以期快乐度日。但感情这东西,哪是丢就丢,不要就不要的?真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世上岂不人人都是神仙了?由此可见,神仙不过就是一群换了一种生活方式的人而已,照样要生儿育女,照样会你争我夺,照样有阴谋算计,照样逃不过七情六欲。而且,因为他们的寿数比凡人长得多,要承受的苦痛自然也就更多。那些到死也忘不掉的人与事日日在眼前盘旋,活得越久越难忘。这难道不是惩罚?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活了万年的神仙,心里累积的伤与痛有多深?他们享受到的快乐与幸福,足够抚慰这些伤痛么?如果不能,又与凡人何异?也因为这一点,我一点都不羡慕神仙,我羡慕平凡人间的恩爱夫妻,牵白头,患难与共,悲伤与同。”

    ()(e)  “哇!高论!绝对是高论!馒头赏你了,回去再赏别的。”

    顾长风目视前方,微微张嘴,像一只等待投食的鸟。不料莫待缩回,吃吃笑道:“骗你的,我早就吃光光了。”等顾长风正要闭嘴时,馒头却又到了他嘴里。“哈,你的嘴没我的快!”

    “谁能比得过公子的速度?”

    莫待指着女娲庙前的甘薇和一个黑衣女子道:“她们可以。”

    “她们已经到了?这么快?”

    “可不是么?这就到了。从天慕山到凤梧城,总共不过两三个时辰,这速度着实惊人!”莫待落脚站稳,与甘薇寒暄两句后便开始讲述自己在药庐的所见所闻,之后又拿出那朵蔷薇来:“夫人带回去分析里面的药物成分,看能否有所发现。”

    甘薇嗅了嗅蔷薇,惊道:“花朵外形一致,气味也非常像!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仙界的人在搞鬼!想来当年他们出动人帮阎王寻找失踪人口,不过是为了洗刷嫌疑,将自己撇干净。”

    “暂且不忙下结论,有可能这东西是雪重楼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擅长用毒的人都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药庐的路线图和侍卫换岗的时辰表,夫人留着,或许有用。蔷薇对身中蔷薇毒的人会有反应,以夫人的身体是不宜进药庐的,夫人要格外当心。”

    甘薇笑道:“公子当真把妾身看得透透的。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妾身岂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前去看个究竟,探个明白,才能安心。”

    “药庐外有双层结界还有重兵把守,须谨慎行事。”

    “妾身懂得!此事妾身自有主张,公子不必担忧。”

    “另外,在下有件事想请夫人帮忙,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

    “何来唐突一?公子但讲无妨。若妾身能帮,绝不推诿。”

    莫待将萧旸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淑妃娘娘有恩于我,在下不愿看她遭受丧子之痛,故而想托夫人帮忙寻人。若四皇子已遇难,请带回他的尸首。若他还活着,请将他带至黑暗之森藏好,等时合适了再放他回来。这件事一定要做得隐秘,除了咱们四个人,不能让旁人知道,免得横生枝节。”

    “公子放心,妾身知道轻重。最迟明天晚上,妾身就给公子回复消息。另外,妾身得到可靠消息,魔族重现人间,意图不明。公子要多加防范!”甘薇指着黑衣女子道,“这是妾身的侍卫夜樱,以后若妾身有事走不开,就由她代为联络。”

    夜樱解下面纱,露出真容。双方见过礼,又聊了之后的安排便各自回还。

    “武林大会结束后,公子还回琅寰山么?按照咱们之前的安排,是不回去了。”顾长风问。

    “回。我想解开蔷薇之迷,我想知道他为何要那般狠毒的对我,我想知道他到底想把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莫待的眼神冷硬如锋刃,满溢恨意与杀气。

    顾长风没有话,飞纵在平地与高山间。莫待靠在他肩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月光照耀。地上只有一个人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