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棋子18
莫待清楚他的目的,奈何已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他内力一泄,符咒便随之消失。锦衣人岂会错过此等良,立即执剑扑了过去。莫待躲闪不及,剑穿透他的左肩,拔出时带起一片血光。清霜剑嗡嗡作响,方星翊没有动作,只是握剑的越发用力了。眨眼间,锦衣人的第二剑又到了。来不及细想,莫待本能地举去挡。剑砍在他的链上,砍得火光迸溅。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剑紧紧缠住,刺不进去一分,也收不回一毫,犹如卷进风暴的船,只能等风浪停歇。
莫待暗喜:以为你只是个装饰品,结果却是个大宝贝!当神仙也还是有好处的,连链都有法力。幸好听了先生的话戴着你,不然,我命休矣!
结界破,梅染的身影映入眼帘。下一刻,莫待便到了他的臂弯里。
青鸾剑追着锦衣人,每一寸剑光都是雪凌寒的怒与痛:“纳命来!”
谢轻云一言不发,举剑就刺。
锦衣人以一敌二,毫不胆怯。
对着梅染眼眸深处的惊痛,莫待咧嘴一笑:“前辈,对不起,你新炼的药又要被我吃光了!”他黯淡的目光落在方星翊脸上,笑着致谢,“多谢星翊上神拼死相护,我才能保得一命。等我伤好了,请你喝酒。”
方星翊对梅染抱拳道:“在下学艺不精,没能保护好莫公子,请前辈责罚。”
梅染看了他两眼,冷声道:“尽力了就好。”罢携着莫待离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雪千色很是纳闷:这是打哪里钻出来的前辈?莫名其妙地,还要我星翊哥哥对他毕恭毕敬!又见雪凌寒没跟着莫待,越发不解了。其余诸人因着对雪凌寒的畏惧,虽心有疑惑却也不会多问,只是跟雪千色一样,只暗中揣测。
锦衣人弃了剑,摆出和谈的架势:“各位稍安勿躁,老夫有话要。”
雪凌寒和谢轻云只得硬生生收了,曲玲珑和夜月灿气得破口大骂,把锦衣人的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都问候了一遍。江逾白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未央夫人将一团黑气缠绕的东西掼到锦衣人面前:“好一招声东击西!你俩是一伙的?”
雪凌寒弹出一点洗心水,洗去黑气,露出那东西的本来面目,竟是个蓬发垢面的独臂男子。他半边脸已腐烂,剩下的半张脸也变形了;双眼俱瞎,右眼只剩个窟窿,黑洞洞的很是瘆人;被齐齐削去的腿根处露着一截沾满血污的白骨,上面爬满了蚀骨蛆。他挥舞着皮包骨头的右,叽哩哇啦着旁人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在诉他的悲惨遭遇。众人纷纷掩面,一面同情,一面恶心。
谢轻云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便想走近了辨认。一阵风将他卷到一边,远离了那人面前。“阿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怎么看戏?看出来他是谁了么?”莫待脸色苍白,双目暗淡无光,只是伤口已不再流血。梅染站在他身边,神情沉郁。
“没看出来。你要不要紧?”
“死不了。他是李晚煕。浑身是毒,沾上一丁点就能要了你的命。”
林雨曦一听,快步上前,剑指李晚熙,恨声道:“天道好轮回!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
谢轻云惊问:“他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莫待拄着灵犀,缓了缓道,“林姑娘,现在你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证明当日在武林大会上你所的话句句属实:谢三公子是冤枉的,是李晚煕杀了你全家。”
()(e) 林雨曦二话不,用剑气割开李晚煕的上衣,只见在他流脓淌水没块好肉的身体上,一朵蔷薇形伤疤和九个十字架形成的未闭合的圆环清晰可见。“恶贼!当日你恩将仇报,害我全家性命,还嫁祸给我师兄,可谓坏事做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完提剑就刺,恨不得将李晚煕碎尸万段。
夏天冷眼瞧着,双也蓄满了力量,随时准备出。
“林姑娘何必脏了自己的剑?看他这样子,已经活不成了。”莫待转而问锦衣人,“魔族的人为何要抢木兰策?”
“自有用处。”锦衣人翻开册子,将其中一页浸入地上的血中。“诸位别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血漫过透明无字的纸张,很快被吸干。狂风骤起,吹落了花盆,吹翻了桌椅,吹倒了擂台,吹得众人站立不住,吹得飞沙走石,像是有妖怪出没。待风声停止,锦衣人还在,李晚煕还在,只是木兰策和莫待的血踪迹全无。
锦衣人耸耸肩道:“这不能怪老夫,有人不想这么快就揭晓谜底。”他清了清嗓子,又,“老夫给大家唱个曲吧,就当是赔礼了。”
夜月灿道:“闭上你的臭嘴吧!谁愿意听你鬼哭狼嚎!”
“鬼哭狼嚎有鬼哭狼嚎的妙,阁下听一听又何妨?”锦衣人自顾自唱了起来:“为爱所困的圣女,在血月出现的夜晚,被爱人中的利剑刺穿胸膛;她的脚下躺着为她献身的人,那是她魂梦的归依;圣婴在她腹中哭泣,那是背叛的人刻下的烙印;她的血喷涌而出,为碎裂的灵犀唱着悲伤的挽歌;断魂的钟声敲响,她在血海中涅槃为王”他的歌声温厚中透着一丝悲凉,与话时的声音大相径庭。
“唱得真难听!”夜月灿叫道,“什么圣婴圣血的,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上古圣经中的一段歌诀。传,血月是圣洁却又充满罪恶的,因为圣血会在血月出现的时候莅临人间。她会满足人们的任何愿望,但前提是,提出愿望的人要以最心爱的人为祭。千万年来,血月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巫族始祖的转生之夜,一次是林熏自裁当晚。那之后,再没有出现过血月夜,希望以后也不会有。”
“不愧是凌寒公子,连这么生僻的歌诀都了如指掌。不过你还是错了一点,血月将要出现,木兰策的秘密也终将不是秘密。”锦衣人笑看莫待,“莫公子保重,我们还会见面的。”他“保重”两个字时声音有点奇怪,含混得像儿学舌。
“关木通?真是你?”莫待皱眉道,“你也来凑热闹?”
雪凌寒颇为意外:“你他是魔族长老关木通?”
“我应该没有听错。你脚倒挺麻利,这么快就和李晚煕结为盟友了?”
“莫公子凭什么断言老夫就是关木通?”
“我肯定不是胡乱猜测。不过是恰好有个朋友得到了消息,你在某个词语的发音上有些特别。这不,今天刚好验证验证,她的消息是否属实。”
“你的朋友?你哪个朋友有本事知道老夫的语言习惯?”
“这个嘛,实在不方便透露。总之,我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关木通绝没有错!”
“呵,本夫人还正纳闷呢!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这种情况下作祟,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未央夫人抢上一步,喝道:“关老鬼,魔族和妖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为要跑到本夫人的地盘上来生事?”
“听闻未央夫人这边风景独好,老夫特意前来膜拜,不欢迎么?”锦衣人摘下面具,不是关木通还能是谁?只是,他的身形比在凤来客栈和琅寰山时高大了许多,声音也洪亮浑厚了,想来之前是为了隐藏身份刻意为之。他一脚踢开李晚煕,满面鄙夷之色:“莫公子未免也太瞧不上老夫了,凭他?不过是别人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也配跟本座结盟?”
()(e)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你我皆如是,又何必看不上别人?”莫待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更无波澜。“老问题,你要木兰策何用?”
关木通笑道:“还能为啥?还不就是为了心中那一点执念?凌寒上仙,别那么气鼓鼓的,受伤挂彩这种事对江湖人来,根本不值一提,何况还是修仙之人?莫公子是老夫的贵人,老夫岂会真的伤他?不过是跟他比划时底下失了分寸,还请见谅。莫公子,你我今生已结下解不开的缘分,以后免不了经常见面,可别为了些许事伤了和气。”
“是不能伤了和气。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木兰策在未央夫人中?别你只是恰好路过,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是有备而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夫属猪的,耳大招风,无意间听了些道消息,就想来碰碰运气,并不是莫公子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猜的。得了,今日老夫已见识过诸位的厉害,就先撤了。老夫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情报,就别浪费精力在老夫身上了。不如看看李晚煕,或许能有所发现。”关木通纵身远去,高声道,“莫公子,多保重,千万可别伤了身体!”
未央夫人作势要追。莫待道:“他的对,抓他没有任何意义,他是绝对不会真话的,倒是可以看看如何从李晚煕身上获取信息。”
“这厮已经这样了,又瞎又哑估计也聋了,能提供什么信息。”夜月灿见李晚煕一直朝莫待所在的方向爬行,奇道,“他是在找你么?难道他听得见你话?”
“他找我干嘛?我又不欠他钱。”
“你别不信。”夜月灿拽着莫待向旁边走了几步,“你瞧你瞧,他是不是跟着过来了?”
谢轻云示意众人安静,自己不声不响地与莫待换了位置。果不其然,李晚煕也跟着改变了方向,朝着莫待去了。众人好生奇怪,来回与莫待换位。无论怎么换,李晚煕总能准确地判断出莫待身在何处。
他是凭什么认出我的?莫待心想。气味?没可能。先不我身上没有任何气味,就是有,也被这满场香风遮住了。灵力?我没灵力。他看了看被血染红的衣衫,脱下来扔向远处。李晚煕没动,头和依旧朝向他的方向。
众人正各自猜想,忽见李晚煕蜷缩成一团,满地翻滚,哀声惨叫。他越缩越,越缩越,到最后只有绣球那么大。
莫待惊呼:“快用结界罩住他!”
梅染的一挥,结界成型。
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李晚煕炸了,炸成了一地扫都扫不起来的碎肉渣。肉渣落地,燃起绿色的火焰,久久不灭。若不是有结界,那些肉渣势必落到众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火蔷薇?难怪他知道我的位置,原来他也被蔷薇荆棘鞭抽打过。深植于脑海深处的恐怖记忆再次卷土重来,如洪水猛兽将莫待吞没。内心的伤痛似锋利的长剑,凌迟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他两眼一黑,晕倒在雪凌寒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