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蛇女曰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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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皮坠入泉中的那一刻,袁通心跳都漏了半拍。

    想要掉头溜之大吉,脚却不听使唤,好像生了根,任他咬牙切齿,用上吃奶的劲也拔不动分毫。

    这回完蛋了

    袁通额头冒汗,一颗心蓦地沉到谷底。

    果不其然,几乎在同时———

    “谁?是谁在那!”

    一声清脆的冷喝响起,下方莺声燕语为之一顿。

    下一秒,飞叶如电般划破半空,携着猎猎风势,直射向袁通藏身之所!

    随着“咄”地一声,袁通所在树枝应声而断,那飞叶势头不减,竟又将其身后足有三人合围粗的树干生生削去半截!

    立足之处被断,袁通脚下一空,打着滚儿跌入水中,激起漫天银屑。

    这一系列变故令人目不暇接,看似繁复,实则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

    等袁通回过神来,身子已被冰凉的泉水包裹。

    好不容易挣扎着浮上水面,一口气还没喘允,便觉一股巨力从上方袭来,接着两条臂膀被人用藤条粗暴地缚在背后,拖死狗般拖上了岸,脸朝下丢进泥里,啃了一嘴的土腥。

    此时,他一身毛发先被泉水打湿,又沾上许多尘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淫贼,原是一只白猿!姐姐你,该如何处置他?”

    甜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跟着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

    袁通有心抬头,却觉两条腿被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尾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这白猿生得秀气,啧啧瞧这一身洁白如雪的皮毛,杀了不免可惜,倒不如带回洞去,好好调教一番,做个端茶递水的仆!不但平日里看着赏心悦目,到了晚上,长夜漫漫难捱,还能用来”,一个妖媚的女声嘶嘶吐信,语调放浪。

    “住口!”,她话还没完,便被另一道阴狠沙哑的女声打断:“你这骚浪蹄子,就知道寻欢作乐!依我看,这种淫贼浪子,就该先阉后杀!先把他下半身的淫具割了,再把他剐碎了喂狗!”

    “喂狗多可惜啊,何不拿来下酒~”,又一个陌生的女声接口道。

    “柳青,你怎么话的!骂谁骚浪蹄子呢!”,之前那個妖媚的女声不乐意了,冷哼一声,嘲讽道:“也不知道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夜夜跑去后山蹭树!当我没看见?”

    “白露,你——”

    “都闭嘴!”

    清冷的女声开口,周遭声霎时安静下来。

    “给他解开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很快,袁通只觉身上一松,束缚不再,于是赶紧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许是捆得久了,血液循环不畅,还没站稳便觉头晕眼花、两腿酥麻,又扑通一屁股坐了回去,以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半晌,勉强抬起头,却见面前几步开外,围着一群人身蛇尾的妖女,十几双目光如炬,正齐刷刷瞪着他。

    为首的蛇女约有丈二高,身姿高挑,体态玲珑,杏眼星眸,柳眉雪腮,气质冷艳妖娆。

    不同于之前泉中戏水时赤条条的模样,此时,蛇女们皆身披梅纹烟纱袍,下衬百褶流彩裙,提竹篮,脂粉淡抹,高挽发髻,只看上半身,还以为是瑶池仙娥临凡,全然瞧不出半点妖氛。

    袁通只瞧一眼便迅速垂下头去,把身子埋进地里,姿态放到最低,毛脸上装出一副恐慌至极的样子,连声讨饶作揖道:

    ()(e)  “丁香大人饶命!的奉右先锋大人的命令在此巡山,只是听到动静才的实在不是有意的!”

    “实、实不相瞒,的天生有眼疾,敢对天发誓,保证刚刚什么都没看见!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只求大人开恩,饶的一命!”

    哆嗦着完,袁通体若筛糠,毛茸茸的身子已抖成一团。

    为了活命,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狗屁尊严了。

    “天生眼疾?”,名为丁香的蛇女闻言,冷若冰霜的俏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唇角微微上扬:“借口找的不错,反应也倒还算灵。”

    袁通闻言,后背冷汗涔涔,不敢再,只是不停叩头请罪。

    “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

    “回大人,的乃山中白猿成精,父母早死,自家取得名号,叫做‘袁通’。”

    “袁通,你你是白骨洞巡山的,把令牌令旗拿来我看!”

    袁通不敢怠慢,赶紧从怀中掏出令牌恭敬递上,又伸去背后摸令旗,却掏了个空,当即僵在了原地。

    蛇女丁香接过令牌看也不看,便随意丢在一旁,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袁通难堪的模样。

    足过了半晌,才冲身旁一名媚态十足的蛇女微微颔首。

    对方会意,用尾巴挑出一杆黄色旗在他面前晃了晃,娇声问道:“白猿,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呀?”

    袁通飞快瞥了眼令旗,用力咽了口唾沫,涩声道:“大人恕罪”

    那蛇女见状,像是被搔到了痒处,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家伙,真可爱!”

    “好了白露,别逗他了。”,蛇女丁香白了她一眼,俏面如霜,紧咬银牙,朝白骨洞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恨恨道:“之前分明已嘱托过,今日不巡北山,老豺出尔反尔,着实可恶!”

    着,朝身后众蛇女一招,“姐妹们走,回洞找那老货算账!”

    路过袁通时,轻飘飘撇下一句:“你既是奉命巡山,此事错不全在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权且记下,留待日后差遣。”

    “记住,今日所见,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敢漏半个字,命顷刻不保!”

    到最后,蛇女丁香斜睨他一眼,美眸森然。

    “遵、遵令”,袁通连连点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早把老豺全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咬碎了后槽牙,心中暗骂:

    这驴肏的老夯货,良心都被狗啃了!

    亏我弟兄昨晚那般卖力,都按到猪身上去了!

    真他娘的该死啊

    正骂着,忽觉面颊一凉,似有一长条湿软物什顺着耳垂滑过鼻梁。

    袁通猛地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正瞧见走在末梢的蛇女施然收回粉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红唇。

    见他望来,回抛一个媚眼,笑得勾魂夺魄。

    正是先前那个名叫“白露”的蛇女。

    袁通与其对视了三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开目光,如同做坏事被发现了一样垂下头去,胸口砰砰直跳,直到蛇女们的身影消失无踪才敢重新抬头。

    下意识摸了摸脸上被舔过之处,顿觉一阵酥麻感过电般传遍全身,不由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

    傍晚。

    等袁通回到白骨洞时,早已日薄西山。

    阿虎和黑狐并肩站在洞口,瞅见他的身影远远便迎了上来。

    ()(e)  阿虎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语气满是担忧地道:“阿通,你怎么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黑狐将袁通上下打量一遍,见他毛发无伤,也是松了口气,没好气道:“我袁通,伱子睡过头了吧?你要再晚回来半刻,阿虎就要拽着我漫山遍野寻你去了!”

    “巡山而已,能出什么事?”

    袁通叼着草秆,目视前方,面色如常,“我你俩不要一副大惊怪的模样,我不过回来的路上突然饿了,又赶去南山摘些果子填饱肚子,这才回来的晚了一会,下次不用等我了!”

    “可是”,阿虎仍有些迟疑。

    “你看,我就吧!阿虎你偏不信!”,黑狐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这子就是个猴脾气,好的事扭头就忘!”

    “走走走,再不回去饭都凉了!他倒吃彀了,咱俩可饿了一整天了!”

    嘴里嚷嚷着,不由分扯着阿虎向洞里走去。

    袁通跟在后面,见勉强糊弄过去,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回洞之后,袁通早早上了床,回想今日的惊心动魄巡山之旅,不免心有余悸,翻来覆去很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床,仍是照常的点卯操练。

    老豺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

    不过袁通眼尖地发现,这老货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多少有些不利索。

    虽然掩饰的很好,还是被他瞧出了一些端倪。

    联想到昨天蛇女丁香的话,袁通很快猜出个大概,不由暗自偷笑,心底积压已久的怨气随之消散不少。

    果然是恶妖自有恶妖磨!

    这巧诈奸猾虽是白骨夫人座下右先锋,和他兄长奸猾巧诈一起统领洞中群妖,但若论地位,却远不及那蛇妖丁香。

    不仅因为后者法力高深,更因其下管着的一众蛇女,专负责伺候白骨夫人起居,深受尸魔宠爱。

    在白骨洞内,除了神头鬼脸的貉师爷外,无妖可比。

    加之如花美貌,向来是一众妖魅挖空心思巴结奉承的对象,只可惜其生性冷淡、自视甚高,鲜于与群妖为伍,寻常连见一面都是奢望,更别交谈了。

    袁通加入白骨洞的年岁不短了,见过这位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还从没搭过半句话。

    不成想两妖头一次交集,竟然是那般香艳场景

    他本非好色之徒,从前世到今生,却也当了近百年的单身汉。

    自打撞见蛇女戏水之后,当日所见情景不时在脑海浮现,扰得袁通整日心神不宁、气血上涌,颇有做贼心虚之感,心里常怀忐忑。

    他对此很是烦恼,夜里时常告诫自己:

    袁通啊袁通,你是立志问道成仙之妖,怎么可以如此堕落?

    然后转天继续幻想,根本抑制不住一点。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所幸没有蛇女找上门来问罪,他的过得跟之前一样,每天按时起床、吃饭、操练、巡山、睡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有天,袁通像往常一样在洞前的空地上锻炼,磨练体魄、挥汗如雨。

    练至酣处,四周忽然乱作一团,抬头一瞧,老豺领着一彪妖从洞内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正纳闷间,只听有个嗓门大的蟾妖梗着脖子喊道:

    “快看!是夫人!是夫人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