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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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郁发现了更多的现代工具,女人里的锉刀,那个大块头里的菜刀,那个叫枭的年轻人里的水果刀——他正在尝试用水果刀强行撬开的后盖,却是徒劳,只在身留下一道道划痕,看得林郁眼皮直跳。

    她的记事本不知道被谁拿去了,还有笔。

    这些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那颗奇怪的白石,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多半和那颗石头有关。

    那颗石头会在谁上?

    她的目光落到张天身上。

    穿完鱼后,她看见他特意用清水冲了下,洗掉上的血迹,他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这么做的,再加上他那张明显用水洗过的脸,和其他人比起来,这个野人干净到令人怀疑他有洁癖的程度。

    一個萌生了爱美之心的人是无法拒绝那颗堪称艺术品的石头的,林郁几乎可以断定是他拿了。

    好香!

    女人们将各种草叶一股脑扔进树筒里,再放入烧热的石头,沸腾的水瞬间将素菜烫熟,薄荷和苜蓿的香气被激发出来,令人精神一振。

    林郁轻轻皱眉,身为一名辅修过植物学自学过烹饪的考古学博士,她对女人们暴殄天物的行为感到不满。

    她们采集回来的植物,有些适合泡茶,有些适合入药,有些适合用作香料,剩下那些适合当菜食的,也该搭配着不同的食材烹制,才能发挥出各自的风味,这样一股脑扔水里煮,实在是浪费资源。

    甚至连史前的原始人都懂得处理食材,这群活在现代的原始人怎么活得这么粗糙她感到奇怪。

    她还发现另一件奇怪的事。

    这群野人拥有的现代工具似乎仅限于刀具,其余的工具都是用骨头、木头和石头制成。

    比如他们将动物的肋骨用作搅拌棒,将又大又扁的动物盆骨和薄薄的木片用作大大的盘子,那些有凹陷的颌骨、头骨和木块则被用来充当长柄勺、杯子和碗

    能够现场看一群原始人演示如何使用骨器、石器和木器,对她而言是一件幸事,如果不是以俘虏的身份就更好了。

    他们需要一双筷子。

    看见他们用抓木碗里的草叶和冬笋片,林郁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人们开始享用晚餐,除了她。

    没有人在意她。

    她在一个人的角落,一边吐槽野人活得糙,一边疯狂咽口水。

    ()(e)  她感觉自己像个老派的人类学家,正在南美洲某个落后的原始部落里进行崇高的田野调查,默默观察并记录当地人的生活,不打扰也不干涉。

    等我回去,又可以水一篇论文了

    她自我安慰着,却难忍饥饿,现在哪怕扔根骨头给她,她也会扑上去啃的那是狗!我应该会捡起来抱着啃

    她盯着野人里的骨头胡思乱想。

    开始收拾了。

    野人们自始至终没有理会她,他们似乎不打算给她食物了。

    真是吝啬又刻薄的主人!以热情好客著称的南美洲人应当以你们为耻!

    她终究没有开口索要食物,倒不是因为不食嗟来之食,她是有点骨气,但没那么多,比起饿死,她更想活下去。

    主要是因为语言不通,她不知道如何表达饥饿,也不敢随意出声,这群野人吃饭的时候安静得可怕,或许对他们来,进食是一件神圣的不可打扰的事。

    直到野人们吃完饭,她才朝那位疑似酋长的老妇人叫了声:“阿妈!”

    她听野人们都这样称呼老妇人,但愿没有失礼。

    阿妈惊讶地看向她,心这野人倒是灵,学编织一定学得快。

    林郁喜不自禁,立刻张开嘴作出嗷嗷待哺的样子,她知道阿妈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她刚才脚冷,便是阿妈让人扶她进洞里烤火的。

    阿妈对兰花:“你教她编竹笼吧,等她学会了,再给她点东西吃。”

    兰花冲她招了招。

    林郁立即站起身,跑到女人堆里。

    兰花将绑住她臂的麻绳解开,她迫不及待地想吃东西,兰花却将几根竹条放在她里。

    “???”

    她水灵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兰花开始编织竹笼,并用眼神示意她跟着做。

    林郁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马儿还没吃草,就要马儿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殊不知阿妈的想法正好相反,阿妈心想:马儿还没跑,就想要吃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郁只好忍饥挨饿为野人干活,好在她还算心灵巧,兰花只教了一遍,她就学会了编织的技巧,编得又快又好。

    女人们惊讶于她的天赋,同时又惋惜于她的身份,如果不是野人,她或许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织女”。

    ()(e)  兰花舀一碗树筒里的剩汤,汤面上漂着几缕毫无营养价值的植物根须。

    汤已经凉了,兰花很好心地放火上热了热。

    林郁一饮而尽,实话,味道还不如她自己煮的虫草汤。

    接着编竹笼,每编一个竹笼,便换一碗汤喝,等她编完三个竹笼,兰花给了她一碗汤和一块指头大的兔肉。

    当兔肉香嫩的质感在唇齿间绽开,没来由的,林郁突然就崩溃了,眼泪跟爆管了似的哗哗往下掉。

    她一边细细咀嚼嘴里的兔头,一边无声地痛哭,哭得很难看。

    女人们都被她吓到了,红花:“她肯定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可怜。”

    女人们总是心软,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怜悯起她来。

    幸好林郁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不然她一定会哭得更厉害。

    她咽下嘴里的肉,抬抹去脸上的泪水,很快便恢复如常,拿起地上的竹条,闷不吭声地继续编织竹笼。

    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洞穴里存在着另一个观察者,以她为观察对象的观察者。

    张天远远地看着她,看她忽然泪崩,多多少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明明是考古圈子里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突然落到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境地,搁谁谁不崩溃?

    见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接受现实,倒令张天有点刮目相看。

    独在异乡,张天对这位同时代的来客有天然的亲切感,但这份亲切感还不至于令他昏了头脑,急着同她相认。

    他还不够了解她,不知道她的性情是否沉稳,不知道当她得知自己的来历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向他寻求帮助,就像溺水之人不顾一切地抓住救命稻草。

    他担心同野人过多的接触会让族人起疑心。

    所以他决定先观察几天,寻找足够隐秘的交流方式。

    他露出的马脚足够多了,只要保持头脑冷静,察觉到他的存在不是难事。

    张天心想,如果林郁能够在一周之内识破他的身份,就明她心思细腻,处变不惊,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协助她在部落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