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自小镇来
叶子灰在屋内稍待了会儿,略略调整了那因老道士的不辞而别所带来的些许怅然离愁,复从床下拖出一口上着锁的黑檀木箱子来,他从衣内掏出钥匙解了锁开启箱子,入眼的多是些杂物以及两件儿黑色与灰色的换洗衣裳。
原本他去年来龙门山参加考核的时候随身只带了两套叶府订制的蓝衣长衫,这另两件换洗衣裳却都是托了龙门山的童子到山下去给他买过来的,而此番回山前他则是为了伪装而将其中一套蓝衣长衫丢弃焚毁了,如今他最喜穿的蓝衣也仅先前藏在后山竹林里,现在穿身上的这一件儿了。
少年从箱内腾出两件换洗衣裳,下面露出了一个粗糙不堪的方形木盒,却是他去年亲刻凿的物件,叶子灰将包着那抔土的蓝色布包轻轻放了进去,狠狠压在了盒内之前装着的两样东西上面,他看着那布包,紧紧抿着嘴,从鼻间深呼了一口气,接着便将所有东西都恢复原样。
尔后他便振作精神,笑着出门而去。
因为他此刻除了离愁和伤感,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便是——报名参加九州第两千五百六十四届跃龙门大考!
北州龙门山上,此刻人头攒动,喧闹而不显得嘈杂。
众多年轻士子挤在问道广场上,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结伴,极少有人独处的,有人面带激动兴奋之色,有人显得惶惶不安貌,也有人故作镇定,但嘴角的偶尔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却表露了其内心真实的紧张之感,还有人则是在不断地打量着同龄人,边瞅脸上还一边流露出不屑之色,似乎在心底里瞧不上这些有幸能和他同一届参加跃龙门考核的年轻修士。
当然,还有极少数的少年人,就像那众星拱月一样被数量众多的同龄修士围绕在其左右,这些人了不得了,那可都是“高材生”呦,要么就是某个大宗门的核心弟子,要么就是北州哪家豪门的杰出后代,而其中绝没有任何一个寒门士子。
为何?
因为没有哪个平民学堂出身的士子能在跃龙门前得到这个待遇,因为在人群中心的那些人,皆都是要境界有境界、要背景有背景的,而你一个普通修士何德何能享此待遇?你要拿什么去跟人家比?你凭什么和人家比??
哦?你要就凭你辛辛苦苦求学问道十数载,这怎么就比不了了?
呵,那我就要问一句了,你十二载寒窗,怎敌得过人家三代基业?
若是你以一人之力干过了人家三代辛劳,这反倒才是真的没道理呦。
那您,这不就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了吗?
对咯,就是这个样子的。
此乃——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1]
这人道啊,自古以来即是如此的。
但人嘛,总要往上爬,所谓水往低处流,而人往高处走么。
世上若断了那阶层上下流通的途径,那必生大乱,史书上揭竿而起的造反、自下而上的革命的这类事儿还算少嘛?此等事例,当是不绝于史,亦不绝于世呐。
故在九州历史上,早年间兴办的科举取士,而今举行的跃龙门选材,事实上都是给天下人族开放了一个自身阶层流动的门径,是给底层的劳苦人民在赤裸和现实的生活里留下的一线生。
当然,普通人的这线生固不止一处,可独这名为跃龙门的一线生,便是王朝给当今天下的所有年轻人的一个往上爬的公平会,一个只需要你努力乃至拼命,但却不用牺牲尊严、践踏人格,也不用寄望于那虚幻缥缈的幸运,就能脚踏实地、真真切切往上爬的会。
哪怕这个会在跟那些拥有着更好的授业资源、更好的求学条件的人比起来,也不能算作真的很公平。
可,这已经是现实生活里的能给你的最大限度的公平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彻底的公平,从古至今——都没有过!
所以你别无他法,别抱怨,年轻人,向上干吧,你家三代基业,而今便自你始。
众看官,咱们书归正传。
当叶子灰出门后,便是奔着问道广场上登记参加今年跃龙门考核修士信息的地方来了。
只见那排队登记的队伍分作两列,皆已排出去很远的距离了,叶少爷乖乖地挑了个身位约略少上一两个的队列安安静静的排着,并没有做那仗着自己现在还略微有点名气就强行插队的事情。
因为我们的叶少爷,他不光老实,也很有素质啊。
插队?若没有什么紧急的、特殊的原因,那想来应是插队的此人家中的二老已早早离世了罢,不然为何老大的年纪,连排队的道理都不晓得呢?应当是其父母早逝,以至无人将这些基本的规矩和做人的道理教与他知了。
所以看官们,若是诸位平日里遇见了那蛮横插队的人儿呐,别跟他闹矛盾,实是犯不上,你自家也无须再生甚么闷气,反倒该打心底里的去谅解、同情那个人才是啊,其人何其不幸也!
而叶少在队伍中,人进一步,我跟一步,慢慢排着队。
此时他在心内尚暗自琢磨着己身修行之事。
“世间修行者,自古便是划出五个大境界来区分层次,有元士境界、真人境界、宗师境界,以及那屹立于修行界之巅、宗师之上的化仙和入圣两个顶峰境界。”
“这元士的大境界又可细分出浊士和清士的两种境界来,其中浊士境界乃是引来天末之水清洗人体的七窍,以得至清至洁之天地灵气而入于人身,等打通了人之眼耳口鼻等七窍后,方是算作初步踏上了修仙的路。”
“浊士境界共有五品,称为‘浊士下五品’,又称‘下浊’境界,以一品最低,五品为最高,其一品境界名为洗耳境,是以修士所修行之功法唤来天末之水洗涤双耳,能通其耳窍,此窍清净后,能引天地灵气入耳,使人听觉灵敏,可将隔壁屋里的动静听个清清楚楚”
“通了耳窍,亦即是打通了人体之精窍,关于洗耳境,古籍亦载有‘容许由而洗耳’之事,便是此证。”
“浊士二品境界名为洗鼻境,修成此境,令人嗅觉敏锐,将天地灵气灌入双鼻后,便是十里外的桂花香也能嗅得真真切切。”
“关于此境,古籍载有‘许巢父而饮牛’,即为一证,凡人只当是那巢父放牛去饮水,殊不见那巢父的牛饮水时之异状,那牛儿却将鼻子也浸没于水中,原是巢父在帮着自家牛儿贯通鼻窍呢”
“浊士三品境界名为洗口境,修成后便可通口窍,修士引天地灵气入此窍穴,能够唾液生津、唇齿留香,此后若与人贴面交流时便再无口气的困扰了”
()(e) “当贯通了这口鼻之窍,亦即是打通了人体之气窍,立于此境的修行者精旺气足,就算连续熬上三个大夜,那也根本不叫什么事儿,但人还是宜遵循天理运行之序,早睡早起最好,莫颠倒了那日夜作息”
“浊士四品境界名为洗目境,此境修士贯通目窍,将天地灵气注入两眼中,可将百丈外的蚂蚁搬家都看得分明,同时,等豁通了目窍,亦即是打通了人体之神窍,此即所谓人的双目是神魂的窗牖也。”
“此时洗目境的修行者已然将人体的精、气、神三者豁然贯通,凡人所渴求的祛病少灾、延年益寿亦即长命百岁,对这一境界的修士来讲,只是寻常事,便如吃饭饮水一般自然。”
“而关于这洗口境和洗目境,古籍便载有‘与山僧洗钵漱齿,澄神豁眸’之语,是为明证。”
“至于到了浊士的最高品阶,那第五品则是名为洗神境,此境要从先前打通的人体七窍处引导天地灵气来洗涤神魂,何时将那自身的神魂洗得干净了,何时便算是在浊士境界修行圆满了。”
“可即便在当下境界功行圆满,却也不会自然而然地就‘升级’了,仍需修士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积极地去破开由浊士晋升为清士的那道修行关口,此即谓之——由‘下浊’升‘上清’。”
“其需要浊士五品境界圆满的修行者,主动尝试以己身清澈的神魂作为枢纽,来沟通和吸纳天地灵气使其藏于人体的四肢百骸,从而反复地锤炼人身之七魄,剔除当前肉身内存在的杂质,得以打通身体里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的七道脉轮,方是清士境界修行的方便法门。”
“至于这清士的修行境界,则是拢共分为八品,称为‘清士上八品’,又称‘上清’境界,其修行难度又要比浊士境界高上何止数倍,此境同样是以一品最低,而八品则为最高。”
“只要修行者能采撷到第一缕纯净的天地灵气藏于人体顶轮,开始锤炼人身之七魄的第一魄——天冲魄,便可算作是晋入了清士境界中的第一品,即是一魄境天冲炼。”
“而当修士将天冲魄锤炼完毕,彻底打通了人体顶轮之后,便可以尝试锤炼七魄之二——灵慧魄,此时亦即便是入了清士二品的境界,乃为二魄境灵慧炼,而这灵慧魄则藏于人体眉心轮之中,等贯通了眉心轮后,理论上就可以去试着破境入清士三品了。”
“我去年跃龙门时自身境界距步入清士一品的天冲炼仅半步之遥,就只差着捅破那层膜的事儿,要不是跃龙门前三日因接受那赤龙传承而致使神魂受创,必能在考核前完成那临门一脚,唉祸福相倚啊。”
“后来伤势足足疗愈半载方得以痊愈,但是那半年因命魂有伤,境界完全停滞,直待去年十二月命魂养足、伤势尽复之日,方连破三阶,入了一魄境天冲炼的第三层次——自如阶段。”
“同月开始修习老道士传给我的踏云诀,以及那赤龙传承的功法潜龙图录,只是老子怎么也没想到这劳什子破传承居然他娘的是个天坑绝世天坑啊”
叶子灰出神想事的时候,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数下。
“靠,这垃圾破传承第一个阶段还非要让我‘养大龙’,那本少爷得养多久才算个头啊这都一年整了,还不见点儿起色,养养养,他娘的我不想养了啊”
“明日就得跃龙门了,这操作真的搞得我压力很大啊,去年就是因为成绩不好才不敢归家见爹娘的,如今已经一年没回去了,我这次跃龙门要是不能让老爹满意,回家后估计他就真的要把我扒光衣服,然后绑在叶府门前的大槐树上拿鞭子抽我了呜呜呜┭┮┭┮。”
“本少爷的命怎的就这么惨呢,难道这就是书上的‘命途多舛’么?少爷我而今才年方十九,还是个严格来讲应该还算是个雏儿呢,正是洁身自好、如花似玉的大好年纪,为啥要苦哈哈地像当了爹一样的去养这什么大龙哇”
“唉,吾本佳人,奈何做爹啊,奈何!奈何”
叶子灰在跟着前方的队伍行进当中,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长长的气。
立于他身前之人,马上被他长叹的这口气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见那人是个浓眉大眼儿的圆脸少年,相貌中就显示应是个极度老实和憨厚之人,其穿着一身黑褐色的普通布衣长衫,而这衣裳略显得破旧,明明是黑褐色的衣服,有些位置却能看出洗得有些泛白了,在其领口处和袖口处的磨损与缝补的痕迹也十分明显。
但这衣裳穿在少年身上却显着十分干净。
倒真是个干净的年轻人呐。
他目中带着一些关切之意,侧着左半边身子朝后,又用一只大抠着脑袋,似乎是因跟陌生人搭话而有些局促不安。
少年憨笑着向身后的叶子灰开口安慰道:“朋扭,不尿介么惆沧,尽银四,听天敏,一份耕隐,一份馊获,俺爹告负俺索,你牛下的米一滴汗匪,都费给你肥报!俺爹系不费骗俺滴!”
圆脸少年话时还带着点儿不知道是北州哪儿的口音,他一开口就把叶子灰从沉思中打断了,他的话听得叶少爷一愣一愣的,缓了会儿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叶子灰当然没有嘲笑这朴实圆脸少年那和太汉王朝官话差异极大的口音,他一直都很喜欢朴实的人,而厌弃那些自作聪明之辈。
圆脸少年很合叶子灰的眼缘,于是叶少爷便也不吝啬自己的迷人微笑,对那少年释放了一个同样充满着善意但其却不具备的美丽的笑容。
之后他轻声开口道:“谢谢哥哥多谢兄台宽慰,鄙人并非是因明日那跃龙门之事担忧,实乃离家日久,对双亲禁不住起了思念之情,故而略生感伤,方才有此一叹。”
原是叶子灰打就爱看叶家收藏的大量话本,那里面的人和故事可真是形形色色、异彩纷呈,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戏码都有,他于幼时亦常因此而被叶父斥责为不务正业,刚才他不假思索之下便脱口而出的对圆脸少年的称呼,则是一个话本故事里讲的一处球状世界里的流行词汇
而圆脸少年刚开始听到甚么“削锅锅”之语,对这蓝衣少年的话尚有点不知所谓,但索性后来听明白了,感情人家根本不是为明日的大考而忧虑,只是想爹和娘了,原来是自己又搞了个大乌龙啊。
圆脸少年于是变得十分窘迫,面色涨得通红,他跟随老师从镇一路来到这座龙门山,在路上他可没少因为口音问题和见识少而遭人笑话,这一路真可谓是“乌龙”的一路乌龙事件。
()(e) 此间圆脸少年名叫乌龙,是来自乌蒙山下的一个镇子的修士,那座乌蒙山位于荒州西南部,其不仅地理位置偏僻,而且人烟稀少,又多毒虫猛兽横行,当真是山穷路险水又恶的荒凉地界。
乌龙所在的镇,乡民大都惯操一口浓厚的乡音方言,也就是所谓的当地土话,极少有人讲太汉王朝的官话,因为镇的绝大多数居民其祖祖辈辈皆是生于斯、长于斯,亦复死于斯,很多乡民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镇,他们不跟外界来往,自然也用不着去学、去讲那官话,既然祖宗传下的方言讲得习惯、讲得亲切、讲得够用,又为甚要那官话呢?
这乌龙一路而来,便因他讲话时浓厚的乡音和夹杂着的方言,而被不少人耻笑为土鳖。
呵,这不官话就是土鳖?官话时夹杂着几句域外之音就是洋气?
笑话。
即使方言土话真的“土”又怎么了?
这是在养育百姓的黄土地上于浩荡的历史长河中自然生长出来的语言!土得我抬头挺胸,未肯弯腰,正如那董项陶腰而矣。
就是土鳖,那我也乐意在泥涂地里打滚徜徉,当真是畅快得意的很,而你那光鲜洋气咱可真是半点也瞧不上呢,便是“宁生而曳尾涂中”[2]矣。
乌龙自也便是惯讲那方言,直到这次要参加北州跃龙门,才在半年前跟着学堂里的师长下苦功夫练了许久的官话,事实上那乌蒙山下的镇里也就学堂里的老师和一些衙门里的官老爷们平日里讲几句官话,但那学堂里的老师自己的官话实是得还不太利索呢。
所以乌龙先前即便下力气学了太汉王朝的官话,可也
而此刻的乌姓少年,心里直想着自己出门前老爹叮嘱他的话,乌父告诉他这趟出远门赶考,一路要多看多听少话,乌龙一向都是很听他爹的话的,真的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听了十八年呐。
可是当乌龙在叶子灰面前闹了个乌龙之后,他现在突然觉得这十八年来的某种信仰正在坍塌
他暗自懊恼间,心中所想的是:“亲娘咧,俺爹居然骗俺咧!根本不是要多看多听少话,而是只看只听不话才对噻!!!”
若是乌父此刻能听到这位孝子的心里话,当真是不知要作何感想了,这乌龙的悟性实在过于感人
叶子灰瞧出了身前圆脸少年的囧意,眼看着他从脖子根儿开始红到脸部,脸上从泛红到逐渐憋得有点血红
叶少爷怕这憨厚少年真要当着他的面儿羞恼而绝,于是连忙近前一步,拍着乌龙的肩膀替他解围、缓解尴尬,好让他从那自身困境中摆脱了出来。
叶子灰为转移乌龙的注意力而问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啊?”
乌龙道:“俺咳咳咳俺叫龙!”
这圆脸少年也急于摆脱窘困场面,一口气还没顺完就急着回答叶少爷的问题,结果话时又岔了口气,差点就这口气没上来,而险些背过去了
叶子灰连忙替乌龙拍打着背,让他先把那口气顺下去再话。
“你别急,你别急,深呼吸,呼~吸~~停停停,别吸了!”
叶子灰眼看着乌龙一口大气吸进腹里而没吐出来,担心他又要喘不上这口气来。
而那乌龙深吸一口气沉至下丹田,却见其面色须臾间就恢复了正常,气息顺畅无阻。
叶子灰见状眼睛一亮,上对乌龙背部的拍打动作也微微一滞,内心暗赞道:“好功夫,冲这口吐纳的本事,这胖子有点东西啊。”
叶少爷收回掌后,嘴角复又勾勒出那抹浅浅的弧度,向着乌龙开口道:“龙?那兄台贵姓呢?是就姓‘’么?”
乌龙连连摆道:“不不不,不是的,俺姓乌,俺叫乌龙,今年十八岁,来自荒州西南部的乌蒙山下的一个镇子,俺爹叫乌黑,俺还有一个大哥叫乌大龙,俺”
圆脸少年着着便低下了头,只听其又声道:“俺系不系又索错话咧”
叶子灰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儿喜欢这名为“乌龙”的圆脸少年了,本事不赖,又有一颗赤子之心,比自己先前在山道上碰见的那位白衣“宋仁兄”不知要强出多少
叶少爷原只是问了少年一个姓氏问题,这少年就像倒豆子般的将自家的出身抖落个一干二净了
他爹叫乌黑,他哥叫乌大龙
都是好名字啊
叶子灰没有笑话这名少年,反而是轻轻地拍了拍乌龙的肩膀。
他认真地回道:“我叫叶子灰,今年十九岁,来自荒州北部的碎叶城,我爹叫叶祐,我家比较大,家里人也多,和我同父同母的有一对儿双胞胎的弟弟和妹妹,现在我这一辈一共有十三个兄弟姐妹,但人太多了我就不一一跟你介绍啦。”
乌龙听到叶子灰的回话,方才抬起头来。
他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年,见到了叶子灰眼底里透出的善意,便只觉得心底里有一股感激之情,乌龙的双目中也露出一些暖意,他放松了下来,身体亦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
但他似乎还是有些局促,对蓝衣少年的善意也有些不习惯,便再次挠着脑袋开口道:“你比俺大一岁,那俺以后就叫你叶哥了,叶哥你人还怪好嘞,你没有笑话俺话,还肯认真跟俺聊天,俺那个镇上这次只有俺一个来跃龙门,俺这一路上一直都被人笑话,也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俺,就是找俺话的那几个也都是拿俺取乐呐。”
叶子灰听到圆脸少年那声“叶哥”,微微一怔,但旋即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的样子。
这个称呼他已经有一年都没有听到过了,龙门山上可没人这样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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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子七十七章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2]庄子卷六下秋水篇云: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竟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