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王二狗长跪终入喻府,乌小龙填报志愿不慎
“可真他娘的晦气!”
“那家伙居然真成了今年的荒州少年王!这下本少爷还怎么让喻家出面收拾他?混帐啊!”
“不过之前叶子灰那一剑到底搞什么名堂”
喻十六着就摸了摸脖子,不由觉得颈间一阵发寒,莫名设想着那一剑若是冲自己而来
“见鬼!”
“荒京城里不是都甚么‘叶公子好龙’嘛?他怎么可能这般厉害呢?!端没道理呀!”
那位一身华服的喻少边嘀咕着,边返回此间龙门山早前为他安排的休憩之所。
但道他本来都暂且放弃去找叶家蓝衣的茬儿,打算要趁早回那荒京城了,却不由记起来件事儿,他自己差点给忘了一条“狗”。
故而其人这会儿过来带狗子回家。
事实上,喻十六若记性再差点,也是不可多得的福分同好命了。
“咦?你怎么还跪着呢?”
喻家少爷刚转到自己在跃龙门前夜借宿的住所,甫映入他眼帘里的则是一个卑贱中年男子跪在中庭地面上的佝偻背影。
“爷早上没让二狗起来,那咱就得跪着!”
答话时那道背影并没有回头,反而调整了些些下跪的身姿,努力将上半身的线条顺得直一点。
“做奴才的怎么敢自作主张哩?!”
场上背对着喻十六,看不到其面目表情的王二狗这样道。
“你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天?”
华服男子缓慢向前踱了几步,站定在跪下的那人身后问道。
双腿跪下的王二狗猛地将上半身扑下去,额头硌着地面层层的细碎石子,其出声道:“哎!回爷,比一天还长些,天黑没亮之时二狗就在这儿候着主子了!”
“哦?!”
喻十六却是被昨儿个在这龙门山上偶遇的贱民给勾起了几分的兴致。
他遂施施然转到王二狗身前,正面领受其人之磕头跪拜。
而王二狗则将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脑袋都钻到地里面去。
“抬头。”
喻十六轻声道。
王二狗有些为难,懦声道:“奴才熬了一宿,现下脸色差得紧,当不敢脏了主子您的眼”。
“嗤”,华服男子不禁嗤笑一声,道:“你这奴才倒是心思周密得很,颇懂得为主人考量”。
“王二狗,你真是个好奴才呀!尔便随本少爷一同回家罢!”
喻十六复道。
“二狗谢主人赏识!今后甘为您和喻家当牛不,当猪做狗!任劳任怨!以报答喻少再造之恩情呐!”
()(e) 王二狗以头杵地,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少许的哭腔。
他的一张脸几乎要完全贴在地面上,因为这时候断不敢让喻十六看见自己的表情。
从月升到月落,再从日升到日落。
王二狗跪了一天一夜。
将近十二个时辰之中,他的心情几度濒临崩溃,普通中年男人的身体也数次觉得就快坚持不住了。
可在他心里,一定要去喻家的念头和一个死也没法忘怀的身影,在支撑着他,让贱民王二狗身形佝偻但不至于崩塌。
“哈哈,回府!”
在龙门山上收了个还算称心如意的奴才,喻十六因叶子灰出人意料的表现而倍觉愤闷的心情,不由好转了一丝。
尔后这位喻家少爷抖开步伐,潇洒离去。
王二狗紧随其身后,一路低着头。
好半晌,好半晌,直走到下山的路上,二狗才重新抬起头来。
那张脸皮,宛如怒放雏菊。
而到两日以后,这位贫民留在这座山上的所有痕迹都被一场大雨洗净。
但他在这个地方留下来的最后一抹痕迹,则是在他原先下跪磕头的位置。
那里,有一摊血水,和浅浅两行清水。
时辰渐晚,暮色渐深。
荒州少年王者碑不远之处。
叶子灰和镇少年乌龙正在进行临别交谈。
而于之前,那位造化城的使者沈逍遥,他通知叶七赶在今年八月底的时候去造化城入学报到即可,然后扔下个身份玉牌就已经走人了。
“嘿嘿,叶哥,那千江书院的夫子让俺去他那儿哩!”
乌龙咧着大嘴憨声道。
叶子灰皱着眉:“你这子不入荒州四府,跑去个书院里修行是作甚?”
虽然二人相交不久,可向来看人极准的叶家七少爷认为以乌龙的性格,其若是去了像荒京五大书院一类的地方恐会格格不入。
“啊?!俺俺俺这不能去嘛?”
听到叶子灰的话,感觉自己或许做错了决定,挑选错高等仙府的乌龙顿时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倒不是不能去,我就是担心你去到那里,往后的生活可能不太适应”,蓝衣如是道。
乌龙嗫嚅着开口:“可是俺已经答应人家了呐。”
“嗯”叶子灰有些无奈,“虽你既已答应了人家,却也不好轻易反悔,可这入高等仙府深造求道,毕竟是年轻修士的头等大事,又岂可拘泥节,死守约定?”
乌龙搓着,涨红了脸,但不开口。
()(e) 见状,叶子灰闭起左眼,低着点头,伸出右,用最长的那根中指轻轻挠着自己脑门当间,撇嘴道:“你是不是已经提交了录取意向?”
“嗯”
镇少年抿着嘴回应道。
“唉~~龙你该早些找我商量一番再做决定的!”
七少爷在心里长叹一声。
可他睁着的右眼瞥见乌龙明显有些难受的表情,明明是跃龙门大考六百丈以上的佳绩,却在填报九州高等仙府归属意向时自己把自己坑了的一副幽怨模样,叶子灰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嗐,龙!没啥要紧的,叶哥只是担心你久处乡下,而城里的花活儿太多,虑及你心思单纯,去了荒京五大书院那样的地方怕你过得不怎么习惯,所以想着推荐你去那荒州四府,觉着可能军士生活对你比较适合么。”
“但是啊,我又想了想,之前我不是还劝你多读书来着?你要是去了那座千江书院的话,或许最开始有一些不太适应的地方,可长远来看,应该对你未来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及提升呢!若论读书,那儿到底书院气重一些不是?”
蓝衣将右掌搭在乌龙肩头,并开口宽慰道。
“真真的么?叶哥。”
当叶子灰这么了之后,镇少年的脸色方舒缓不少,认为自己先前被那位姓蔡的夫子拉着当场填报了去往千江书院的决定,可能并没有犯错。
“但日后万一你在那间书院中倘遇见什么为难之事,记得书信联系我,切莫太冲动!免得遭人所害嘞!”
叶子灰拍了对方两下肩膀,复缩回掌拢于袖中。
“昂!俺晓得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在家俺爹就跟俺交代过这个道理的!”
乌龙挠着头,瓮声瓮气回道。
而后两位相见恨晚的少年人约好经常联系,略略叙着离情。
“龙,趁天还没黑,那你先下山吧,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你我二人定——后会有期!”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紫色由远及近的叶子灰,正式向乌龙作别道。
镇少年朝叶家蓝衣郎郑重点头,复双抱拳重重砸在一起。
然后乌龙转身,大步流星朝前行走,与风月暮恰擦肩而过。
荒州龙门山顶,问道广场中,那位镇少年远去的背影,与一日前便有很大不同。
那一天的落日下,乌龙步履稳健有力,脚下生风,似要追星赶月奔前程。
到底,少年人素来是这样的,经一桩大事,生命便有重大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