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杀人良夜踏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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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在这踏云诀七层之上”

    山间屋内,老道士凝眉,掐断了话头。

    他默默举起褐红色酒葫芦,任其下咽无声。

    半晌。

    期间叶子灰始终未出言追问,半点话都不曾讲。

    他知那位自有分寸,若不,许自己便不该知晓。

    “我实在不想告诉你。”

    “但”

    道人停了很久,又吐出半截话,然后却止在那个“但”字上。

    他继续喝酒,饮下三口,还是五口。

    少年见他不话时,神色有些阴沉,眼里抱憾。

    最终。

    老道士还是告诉了叶子灰。

    “踏云诀七层之上实还有个禁忌之境。”

    “于一名修士的一生之中,亦只能用出来一次。”

    “倘超出使用限制,则筋脉寸断,丹田尽毁,法力全失。”

    “一朝,便被打落凡人。”

    “休大罗金仙来救,便是圣人也回天乏力。”

    “我犹豫再三。”

    “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

    道人话时,中把酒葫芦举起,凑到了嘴边。

    “是希望如果有一天。”

    “真到迫不得已之时。”

    “你能赶得上去挽回遗憾。”

    他脸上,眼里,都有些苦楚。

    看得姓叶的郎君生出三分恻隐。

    “我曾经嗯。”

    将葫芦口塞进嘴里。

    道人只知饮酒,忘了后面要些什么。

    同样蓝色衣服的少年就这样陪着他。

    叶七觉得很像,他,和他自以为的自己未来的样子和遭遇很像。

    二者,自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有一种无法言、难以斩断的惺惺相惜感觉。

    未成师徒的两人,心底里都有一道一样的伤。

    不过一人,已再也无能为力。

    另一人,或许还有线转。

    “那踏云诀记载的使出禁忌之境的一次会,当年没来得及用。”

    “便估计。”

    “这辈子也都再用不上了。”

    完。

    易渊一笑。

    笑完又。

    “有憾无憾,不过终生。”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

    他不再饮酒。

    开始灌酒。

    酒喝了不少,几能饱腹。

    ()(e)  易老道才接着。

    “但有天你子即便想用那踏云禁忌之术,若不到仙王修为,亦是用不出来的。”

    “希待你练成七层圆满境界时,身为人族九州一代仙王,这脾性能从刚烈,转为刚毅吧。”

    “凡你学不会收敛,迟早有杀头之祸,牢狱之灾。”

    房间内。

    姓易的老道士到这里,眼神有点微不可察的黯。

    于其眼底深处,对今日之少年郎,存有一丝异样情绪。

    一时间,分不清是善是恶。

    而在这时候的叶子灰,尚未做来年那个悟道梦境,不曾见到无名图卷长河的其中一幅画面,故只将老道士如今的话语当作忠告,而不是——预告。

    一介诸天圣人,身跻超凡之流,修至合道之境,这心里,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不到那个层次,无人可知。

    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是在替天道布局,还是为人道筹谋?

    神鬼莫测。

    唯有心知。

    数月之后。

    已是来年开过春。

    龙门山巅。

    崖刻大佛。

    佛像双肩之上。

    一边坐着蓝袍道士。

    一边站着蓝衣少年。

    二者远眺天外,齐望云端。

    那日还在迄今不久以前。

    距离今年北州跃龙门仪式举办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叶子灰已然伤势尽复,只欲下山一行。

    “按道理,即便是上品核心功法级的踏云诀第一层,欲修成第一朵赤云,也需是修士跻身至真人境修为以上才行。”

    “但你这臭子,果然是个天生修道的材料。”

    老道士不看少年,话时砸吧砸吧嘴,用左摸了摸下巴右侧颌线,同时也触碰到了几根较长胡须。

    “我当年练这门神通的时候,比你而今道行高多了,所以也没碰见这样子的情况。”

    “不过清士二品境灵慧炼之修为,却能叫出那日行八百里的赤色云斗来。”

    “也算你子有几分能耐,哈哈。”

    半面佛另一侧肩膀上的蓝衣少年听到这话,无由翻白眼,心道:“什么叫‘算’?这固就是本少爷能耐着哩!”

    老道士似听到少年心声,觑了他一眼。

    叶七赶忙收敛心神,屏气静观,撇除杂念。

    “可是,”道人则继续。

    “你须谨记!”

    ()(e)  “即便汝此时能唤出赤云骑乘,可自身修为尚在清士境界内,踏云法术亦只得使用三次之数。”

    “若是超出三次之限,你子当下这身经脉干脆就别要了,往后更再无肉身成仙的可能性。”

    “纵使你天赋超绝,今后也只可能走散仙、鬼仙的路子,一门心思做个灵魂修士,好好专修那天、地、人的三道神魂,再别惦记着什么修行后期灵肉合一的事情。”

    这番恐吓顿时听得叶子灰汗流浃背,面上深以为戒。

    那道人遂不留情面地继续讲:“而如若有天,你真走到那一步,老道亦不会怜你。”

    “贫道反是会亲自出清理门户,一掌拍灭你苟延残喘的三魂,收回这九州里除我之外只传给过你的踏云诀!”

    “只因那位上古大仙和我易渊丢不起这个人。”

    此时,老道士的眼神有几分冷厉,口气也十分不善。

    反观叶子灰恭恭敬敬,垂首听训,心里并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意思。

    道他叶七平素便知,严师底出高徒。

    那道人对自己要求严厉,只因对他寄望甚高。

    “啊,到了。”

    叶子灰缓缓将眼睛全部睁开。

    耳旁风声也渐渐休止下来。

    因为,他到了。

    赶了两天三夜,遂于六月初八晚上。

    他终于到了。

    在他兄弟本该于今年三月初八过个二十岁生辰,成人加冠之日,三个月后的这天晚上。

    他叶子灰终是到了这里。

    此先,二跃龙门之前那番下山,蓝衣郎去开封府外,醴泉地界,骆家村外,祭奠黄衣少年,其一去一回,已是用去身处清士修为下的两次踏云之了。

    他修成真人境界以前,固然只剩下最后一次的骑乘赤色云斗会。

    而现在,他连这最后一次也给用掉了。

    便在一月之内,悄悄将三次会全都用完了。

    更道险些,这第三次,叶子灰就用在和风月暮打架那晚,被从佛像上打飞那时候了。

    此刻。

    叶子灰睁眼所见。

    那是一处山门。

    上面悬挂着块几丈长的粗匾。

    七少爷轻声念出来匾额上的字。

    “南关宗。”

    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