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红颜不可做老婆,人生方赚
九州的江湖很大,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藏着什么人。
或许某座山上的普通执事是个大宗师,或许大山脚下的农夫樵翁是绝世宗师,甚至或许一生从没出过镇,根本都没进过江湖里的客栈二是一代剑神。
江湖太大了,龙蛇混杂,仙凡同居,没逼到绝境里,见不到一人真本事。
那边的父子在吃着咸菜米粥。
这边的子还没见到父。
他总是要经历很多昏迷时候的,因此也显得有些嗜睡,就不知道会不会伤到脑子。
“铮铮。”
“泠泠。”
琴声不似高山,也不若流水,更谈不上什么空谷雪莲。
叶家七少爷的独院里,那座名为“飞霜”的亭子内,传出的琴声只如青草之新,病树逢春。
这琴已经弹了大半天了,可对着房里的叶子灰宛如对牛而弹。
牛嘛,是不懂欣赏的。
而昏昏沉沉,神智不醒的人,也是没办法欣赏的。
“草青青兮生意多。”
“雨润泽兮定风波。”
亭子里飘出的道道轻盈歌声,婉转传入叶子灰屋内。
“望君门兮日来过。”
“尝有客兮居城郭。”
和着清新琴声,尤有一股能唤醒人的魔力。
“哀薄世兮涕滂沱。”
“壮士愤兮摧江河。”
“年岁逝兮成蹉跎。”[1]
似是年岁蹉跎的话刺激到了有人,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还没死的那家伙,躺在床上,眼皮动了动。
遂睁开了眼。
眼神空洞,透着昏沉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
瞳孔慢慢对焦。
“嗯?我在自己房里?”
少年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这时披头散发形状,身上褪去了那蓝色外衣。
是于其昏迷不醒的时候,母亲喂他吞下上等疗伤药后,又带着丫鬟帮叶子灰脱掉的旧衣。
那袭蓝衫,他确实也穿了很久日子,该换新衣服了。
叶子灰起身,舒展身姿,高举两臂,抻了个懒腰。
“啊呜~~”
但只觉得身子惫懒,精神不振。
他复用背揉了揉眼。
“嗯~~~”
少年鼻腔喘出的气息既像猫,又像猪叫唤。
之后,他脑子清醒了些些。
转头便看见旁边衣架栏杆上面挂着一件素净白衣,其不免撇撇嘴。
在家里,叶子灰被建议或者是要求,他应该穿白色衣服。
原因呢?
就是他爹,叶家当代家主,叶祐年轻的时候喜欢穿这样式儿衣服。
他爹忆往昔岁月,自己年轻那时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神采斐然,好不一表人才,曾经迷倒不少异性,女侠、仙子不可计数。
所以啊,叶家主就要求自己长子,也学学他当年的样子,有时候穿穿白衣,起码在家里,跟他眼前穿白长衫,能令叶祐心情好点。
叶子灰离开床边,对着屋内铜镜,两绕到耳后箍束长发,寻条纯黑细纱带,就那么草草一捆了事。
()(e) 至于由龙门山主黄灵运转交,老道士送给他的那根玉簪,昨日被七少爷娘亲摘下放在少年郎枕边,可他自己这会儿也懒得佩簪。
叶子灰如此收拾了番外表,继而穿戴整齐出门。
他略作打理的三千青丝披在背上,面色仍透着股苍白,配合一身白衫,此刻叶七像个文弱书生,少了在家外面时候的那种锋芒之意。
七少爷现在这副模样打扮,不好叫我见犹怜,却是传递出脆生生的柔弱感。
出了那道门,叶家老七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高低植被都叫园丁打理得很好,那间飞霜亭里面也干干净净。
可偌大院子,就是没一个人的踪影。
这是叶子灰的习惯,从就拒绝家里给自己安排些什么仆人丫鬟的。
他自己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还轻松惬意,安静怡人。
多一道目光,就多一分不自在。
外头。
天色欲晚。
“我这是昏睡了一两个时辰,还是超过一天了?”
他轻声嘀咕道,然后走出自己那座冷清独院。
叶子灰打算先去见他娘。
走啊走。
“七少爷~”
“七少爷!”
沿途碰见着的,叶府丫鬟和家丁们都向他问安。
叶七都是轻轻点头走过。
丫鬟a:“七少爷他是不是又变漂亮了?怎么今日这般格外让人想怜宠哩!”
丫鬟b:“死丫头,七少爷你都敢调戏?那要不今夜汝去暖床罢!”
丫鬟a:“哎呀!你要死!”
丫鬟b:“哎呦,别打我!你这厮发什么癫呢!”
白衣叶七走远后,府内两名俏丽丫鬟逐渐打闹起来。
“娘。”
叶七向母亲请安。
“我儿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
安金霞忙挽着叶子灰的胳膊坐下,急切出声问道。
“儿刚醒,就过来先见见母亲,待会儿再去拜见父亲”,他回道。
安金霞见归家的大儿子现今如此懂事,与前几年相较,行事面貌焕然一新,不由为之欣慰至极。
“儿啊,你真的懂事了”,叶母含笑道。
可她转念想到这“懂事”二字,为娘的忽然鼻头一酸,安金霞眼睛开始发红。
“我儿这些时日受苦了呀!”
她伸出掌摸摸叶子灰有些消瘦的脸庞,指尖轻颤。
儿要懂事,必要经事啊。
这一年她儿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像现在这个乖巧懂事样子。
“娘,都过去了,这不回家了嘛”,叶子灰了不在意道,然后轻松一笑。
“哎!过去了!也回家了!”
安金霞重重道。
而眼看母亲再下去就得扑簌泪花儿了,叶子灰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我爹人呢?”
安金霞:“你爹在书房,但你最好还是等儿再去找他吧,吃过晚饭再去。”
“你现在去找他,晚上就没有饭吃了。”
“听昨天你一回家就昏倒,今日他脸色一直不太好,明和灵儿白日都躲你爹远远的,生怕触了他霉头,拿他俩的撒气。”
()(e) “还有大管家把事情也都告诉你爹了。”
安金霞完又看了眼儿子。
“呃”
叶子灰听到这话立马起身,就害怕叶祐忽然离开书房,看见了他。
“好,那我先去府里别处溜达一会儿,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啊”,少年急匆匆讲道,作势欲逃。
“哼。”
安金霞轻轻一笑,识破大儿心思,但不戳破,顺着话道:“刚好,为娘也去后厨一趟,之前不知你何时醒来,饭菜安排和往日变化不大,现在娘去叮嘱李厨子做几道你平素最爱的吃食。”
“香辣排骨得安排上一道。”
罢,母子二人一同往外走去。
“对了”,安金霞突然拍了拍挽着臂的儿子背,“霜儿回来了,刚才还去看过你,方才醒来的时候没见到她吗?”
“她?”
叶子灰眼睛一亮。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复问道。
叶母言道:“也就前两天回的碎叶城。”
“早先我迎她进府,霜儿听闻你受伤了,便是要去你院子坐坐,给你子弹奏一首她在中州师门花神谷新学的曲子,叫青草歌行,她讲有疗伤之妙用。”
“娘遂把她引进你那座院儿里,送到飞霜亭,就先行离去,没有打扰她抚琴为你治伤。”
“不曾想霜儿本事现在这么大了,为娘原以为昨天喂了你药,我儿仍至少得卧床二三日才能下床行走呢,现在瞅你子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的。”
“必是霜儿那首疗伤曲子的功劳,你之后要去好好谢谢你这位叶家七少爷的青梅竹马呦。”
叶母话末带着点打趣道。
“行,改日我再去聂家看看她。”
少年笑着道。
道这“聂霜儿”何许人也?
却道是叶子灰自幼熟稔的故交,也是他七少爷唯一的一位青梅竹马,她名字叫做——聂琼霜。
此女原未参加九州跃龙门仪式,在去年就免试拜入了中州花神谷门下,是那谷中“十二花神”之一的卫清都的新晋门生。
而起这打长起来的二人,他们互相之间似乎都没那种男女之情的意思,只是将彼此当作终生知己相处。
叶母也曾经问过叶子灰要不要将来迎娶聂琼霜进叶家的门。
那日,叶子灰向他母亲回道:“讨老婆这事找谁不行呢?娶谁还不是娶了啊?”
“可我像霜儿哥这样的知心异性好友,也就数她一人了。”
“把她变成老婆,莫非我昏头了不成?”
“此事也太不值当哩!”
这子这些账倒是算得蛮清楚的喔,往后他既能找个耳鬓厮磨的同船道侣,又还有个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自己这门子人生历程才是赚的呀。
啧。
七少爷,高!
果然不是九州中一般的好相与男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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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沈鍊青草歌:“草青青兮春意多,牛羊下兮思若何。哀薄世兮涕滂沱,壮士愤兮摧江河。雨不泽兮风不波,年岁逝兮成蹉跎。望夷门兮日来过,尝有客兮居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