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巴陵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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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侯景亲率大军驻扎在郢州,王僧辩集结了数路大军驻守在巴陵,这注定是一场决定侯景革命成败的战争。侯景胜,则有会成佛作祖,被史书列入高祖本纪;侯景败,则臭名昭着,死无葬身之地,被后世视为乱臣贼子,永世不得翻身。巴陵攻坚这一仗该怎么打?双方都高度重视。首先来看荆州军团。萧绎给王僧辩写信:“乱贼既然刚取得胜利,一定会乘势西进,你不必劳师袭远,好好坚守巴陵,让他们来送死即可。”萧韶看了萧绎的信,问道:“王爷,如果侯景绕过巴陵,率兵直插江陵,我们该如何是好?”萧绎笑道:“侯景若水路两军,直指江陵,这是上策;据守夏口,囤积粮食,这是中策;全力攻击巴陵,这是下策。”“那侯景会选择哪一策呢?”王褒问道。萧绎想了想,道:“这个很难。本王猜测,侯景已经取得大胜,如果越过巴陵偷袭江陵,很可能被切成首尾两段,有来无回;或许会采取稳扎稳打的方法,攻打巴陵。巴陵城但坚固,王僧辩大军云集,足可以应付。侯景顿兵坚城,酷暑难耐,粮草耗尽士气低下,必定失败。”那侯景怎么思考的呢?侯景决定三管齐下,上中下三策他全都要。他派丁和率兵五千守夏口,让任约带五千士兵奔袭江陵,宋子仙带兵一万攻打巴陵,自己则带大部队水路两军进发,哪一路能占便宜,他就打哪一路。宋子仙一路进展顺利,沿江所到之处,望风归降,侯景也就跟着来到了巴陵。王僧辩坚守不出,还下令偃旗息鼓,就像巴陵城中没人一般。这王僧辩在搞什么?侯景很纳闷。一向以智谋自夸的他,这一次也先选择了劝降的策略。55年五月十九日,侯景派出轻骑兵来到城下喊话:“守城的是谁?”城头士兵回答:“王都督。”骑兵高呼:“为何不早早投降?”听到这话,王僧辩亲自上前,回答道:“你们尽管指向荆州,我这里不会构成障碍,难道侯景害怕我么?”“可恶!我非拿下你这巴陵城不可!”听了轻骑兵的汇报,侯景来劲了,他怒了。此刻,侯景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想起了王珣:“来呀,把王珣给我带上来!”王珣上来后,跪下行礼:“大王召我何事?”“王将军,宜州刺史是你哥吧?你能否将其劝降?这可是大功一件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珣只好答应:“将愿意一试。”第二天,王珣来到城下,朝城头喊话要见王琳。听王珣来劝降,王僧辩看了看王琳,王琳一脸平静,静静拱道:“末将虽然没读过圣贤书,但知道何为大义,大都督请放心,我来应对。”罢,王琳径直来到城头。王琳对城下的王珣大声喊道:“兄弟你奉命讨贼,你不能以身殉国,反过来还劝我投降,你不知道愧疚么?”随后,一把夺过旁边士兵的弓箭,就要弯弓射王珣。王珣一脸惭愧,拍马退回到军营中。“呵呵,没事,本王从没想过能空套白狼,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侯景得云淡风轻,王珣以为自己没事了,扭头就被侯景拔刀砍死了。一来王珣没了利用价值,二来,王珣的可靠度值得怀疑,不死反而是祸患。劝降不成,只能强攻,你一座巴陵城能阻拦我势不可挡的革命军?侯景下令全军出击,从不同方向对巴陵城展开冲锋。正当革命军靠近城墙的时候,城内突然喊杀声震天响,战鼓轰隆隆,飞箭和巨石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可怜的革命军,个个身上全是大窟窿。王僧辩之前的偃旗息鼓也是一种策略,表面上不做防备,暗地里都在准备。革命军半点好处捞不到,死伤惨重,只能退兵。“就是现在!辛苦大家了。”王僧辩下令,淳于量、王琳、裴之横等纷纷带轻骑兵出城偷袭。各路将军带的都是五六百人的股部队,轮番进攻,打赢了就跑,如此循环往复十几次,侯景亲自督战,指挥革命军到处救援,疲于应付,不知道王僧辩究竟要干什么。王僧辩却是从容不迫,他系着绶带,坐着轿子,奏着鼓乐,吹吹打打地巡视守城将士,还时不时带头唱歌,鼓舞士气。“这王僧辩可真是个狠人呀。”侯景不禁抬头感慨。时间一长,侯景粮食开始短缺,军中瘟疫横行,非战斗减员过半,革命军遇到了致命危险。侯景为啥不放弃巴陵,带主力汇合任约,直扑江陵?一方面,他在巴陵投入太多了,他不甘心放下;另一方面,他认为只要拿下巴陵,江陵的萧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人总有失算的时候。侯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任约身上了。2萧绎调兵另一边,任约的五千精锐快速逼近江陵。萧泰、萧韶都慌了,没想到侯景还能分兵行动,大家一言一语地讨论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陆法和派人求见,表示要发兵截击任约。陆法和出身不详,是一个隐居在江陵百里洲的居士,衣食住行的方式都是一个修道者,会一些法术,不喜欢居住在城市,经常在隐居处讲经法,招揽了一大批德才兼备的徒弟,这也引起了萧绎的注意,两人也有暗中的学术交流,因而,萧绎给他封官信州刺史。“陆法和?他一个道士能做什么?”萧绎自言自语着,“快,宣他拜见。”陆法和上前第一句话就是:“贫道愿意带领所属部曲出战任约,为国分忧。”“先生,之前和您谈经法,也没听过您可带兵作战呀。”萧绎问。“哈哈,所学韬略,怎可轻易示人,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当今之计,王爷您才是最需要我的时候。”陆法和笑道。随后,萧绎和陆法和探讨军事,陆法和从容应对,讲得头头是道,还把之前对侯景的判断也了出来。侯景刚刚投靠梁武帝萧衍的时候,陆法和就和朋友朱元英谈论,侯景不可靠,表示要发兵攻打侯景,无奈人微言轻,了也没用;后来侯景围攻台城,朱元英劝陆法和带兵勤王,陆法和诸王各自为战,去了也是无用,只需要韬光养晦,一定能派得上用场。现在江陵危急,陆法和觉得会来了。听了陆法和的分析,萧绎大喜:“想不到先生对时局洞察如此深刻,本王有眼无珠。”为了确保大本营的绝对安全,萧绎做了两准备:一,派胡僧佑带兵两千迎击任约,并与陆法和合兵一处;二,向西魏求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萧绎给西魏的礼物是汉中之地。当然,汉中不在萧绎里,而是归他堂弟梁州刺史萧循管辖,但萧绎已经给宇文泰承诺了。萧绎这是慷他人之慨,实现自己的目的。“湘东王真是厚颜无耻,怎么老是做这种下流的事情?”萧循大怒。想从自己身上割肉,这不是笑话么?萧循严词拒绝,并向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求援。“老七你可真行,我没去找你的麻烦,你还来挖我墙角?”萧纪骂道。“父王,汉中乃我益州北部屏障,不得不救援。”萧圆照拱道。“嗯嗯,那个谁,杨乾运不是在前线和杨法琛作战吗?不管胜负,让他先去帮助萧循吧。”萧纪下达了命令。杨乾运的两万人马最终打败了据守剑阁的杨法琛,杨乾运陈胜进兵平兴,杨法琛退保石门,并急告宇文泰。正好,萧绎、杨法琛的信先后送到宇文泰的案头,宇文泰又笑了:“真是天助我大魏,你们看看。”宇文泰将二人的信传阅众人。“丞相,这次得到我达奚武出马了吧,俺都快闲出毛病了!”达奚武站前一步请求道。“呵呵,成兴呀,该你了该你了。”宇文泰话音刚落,赫连达、王雄二位也跳将出来,表示要跟达奚武一同前往。宇文泰点点头,简单扭头向皇帝元钦请示后,当场下令,给大将军达奚武3万人马,赫连达、王雄、杨宽等人一同前往汉中出战。虽然宇文泰没能直接出兵帮萧绎,但出兵汉中至少能让萧纪没空来搞事情,剩下的只能靠荆州军自己了。胡僧佑准备就绪后,萧绎把他叫来召开战前会议。“胡将军,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萧绎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出门前告诉我儿子,如果此战失败,我就不回家。”胡僧佑道。“好!壮哉!”萧绎对胡僧佑的行为大加赞赏,接着,“贼兵如果水战,那你用大船去对付,一定能胜;贼兵如果用步兵作战,你不必管他,直接开船到巴陵即可。”“遵命。”胡僧佑领命而去。刚从监狱里放出来,胡僧佑哪儿能不唯命是从?3任约被俘胡僧佑大军到达湘浦,和任约的军队遭遇了。面对任约的叫嚣和挑战,胡僧佑只是淡淡一笑,传令下去,改变路线向西进军。“看来,萧绎的江陵已经是虚弱不堪了,主力都被牵制在了巴陵一带!胡僧佑一定是虚张声势,兵力薄弱。”任约暗自想着,下令全速追击。追到芊口时,任约大声呼喊:“子,你怎么不快点投降,这是要逃到哪儿去?”回答任约的还是沉默。胡僧佑继续采取战略转进,带领大家悄悄来到赤沙亭。在这里,陆法和带着军队和胡僧佑汇合了。陆法和登船后,摇着扇子笑着:“哈哈,我们拥有无数的兵马。”下属都摸不着头脑。究竟什么意思呢?陆法和不是懂法术么?算命大仙嘛,一些神神鬼鬼的话很正常,人家要的就是这种神秘感。打胜了,那就是仙人下凡,神功无敌;打败了嘛,人都死了自然无所谓了。“陆大仙,给我们解释下呗?”胡僧佑笑问道。“哦,将军你看,”陆法和指了指赤沙亭地形,又指了指天,“天时地利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是不是相当于有了无数的兵马?”“哈哈,果然名不虚传。”胡僧佑也跟着笑了。赤沙亭三面环水,地势险要,这里只适合水战。这也是为什么胡僧佑一直避开任约的原因:他里兵力不足,也没办法和任约正面对抗;另外,任约的人马是步兵和骑兵,没有水军,胡僧佑一直在找一个水上决战的会。五月三十日,任约来到了赤沙亭,一看就傻眼了,自己的精锐步骑派不上用场,这才临时去拼凑船。到这里,革命军已完全被荆州军调动了,处于被动地位。陆法和在民间的口碑很高,他也不是浪得虚名。大战在即之时,他只带几个人乘着轻快的船,深入到距离任约军中500米的地方,去观察敌情。东看看西瞧瞧,然后故作高深地:“对方的旗帜像睡着了一样,无精打采;我军的旗帜挥舞起来的时候发动进攻,一定能大获全胜。”这是啥意思呢?陆法和在视察战场的时候,发现可以利用风向来进行火攻,就像诸葛亮周瑜火攻曹操那样。六月初二清晨,陆法和笑着对胡僧佑:“咱们可以收了!”军校们纷纷指挥部下去点火冲锋,可问题来了,这风并不朝着敌军吹拂,怎么办?只见陆法和拿起扇子,开始作法,口中念叨着什么,然后他睁大眼睛了一句:“风来!”这风真就来了,朝着任约军的方向吹!这是啥道理?没什么神奇的,只需要一些天文地理的常识,还有气象学常识就可以进行推断。陆法和当然不能呼风唤雨,他只不过是顺天时而为罢了。任约军大败,一场战斗演变成屠杀。革命军四处逃散,被杀死被淹死的不计其数,任约本人也掉进了水中。大家找了半天没找到任约,都来向陆法和求助:“大仙,任约跑哪去了呢?”陆法和现在身价是水涨船高,他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是服服帖帖。陆法和微微一笑,又开始卖弄玄虚:“我之前在这片水域修过一座佛塔,我在佛塔的顶尖做过标记,任约应该在我标记的地方。去吧。”大家按图索骥,远远看到任约正抱着那个塔顶奄奄一息,鼻孔朝着水面拼命喘气呢。任约就这么被窝囊地抓住了。任约是侯景最早的追随者之一,是革命元老,他自知不能幸免,是要在陆大仙跟前死。陆法和又是掐指一算,笑着:“老衲算过了,施主你面相吉利,和湘东王有缘,你不会死的。”任约被送往江陵,萧绎下令把他和徐文盛关在一起。徐文盛看着任约就来气:“你为何不早点投降,让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任约觉得莫名其妙,呵呵,你自己贪污腐败下狱,关我何事?任约冷笑道:“你确实多次打败过我,这也不能保住你的功劳。况且,我都没看到你的部队,我向谁投降也不可能向你投降呀。”徐文盛一听,对呀,我都这副模样了,你怎么向我投降呢?只能气自己没用,一口气没上来,徐文盛急火攻心而死。4郢州失守听自己左膀右臂都被俘虏了,侯景最后的信心也崩塌,他知道,这仗已经败了,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选择。侯景当立断,即刻召开会议,任命丁和为郢州刺史,宋子仙率两万人驻扎,又派别将支化仁镇守鲁山,范希荣代理江州事务。侯景认为,只要郢州、江州还在里,那自己算不得失败,只不过是丧失了一些生力军而已,以后可以从长计议。于是,下令放火烧掉营帐,连夜带着几千残兵顺流撤退了,对外宣称自己大胜而还,来年开春再去找萧绎决战。萧绎哪儿会给你这会?六月十八日,王僧辩率大军进攻鲁山,支化仁被捉住送往江陵;十九日,进攻郢州,郢州外城被攻克,宋子仙退守内城,王僧辩修筑土山,轮番发动进攻。侯景一路上狂奔,真可以用草木皆兵来形容。好不容易来到濡须口,以为可以喘口气,没想到被荀朗带兵从巢湖杀出来偷袭,侯景的残兵再次大败,战舰前后都失去了联系,太子萧大器都不知去向。侯景顾不得萧大器,自己带着心腹朝着建康跑去。这确实是萧大器逃离侯景控制的绝佳会,下人也建议他逃亡北齐。萧大器严厉呵斥:“国家危难以来,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皇上蒙尘,我怎么忍心离去?我现在跑了,那就是背叛父亲,不是躲避乱贼。”在萧大器的坚持下,他们也朝着建康驶去。侯景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郢州、江州虽然还在,但宋子仙等人已是孤军。王僧辩拿下这支没有士气、没有粮食补给的孤军,只是时间问题。六月二十二,宋子仙自己先泄气了,他主动提出议和,表示要献出郢州,条件只有一个,允许自己回到建康。“准了,来人,给宋将军一百条船。”王僧辩强忍着笑,答应了宋子仙的使者。王僧辩给周铁虎使了眼色,让他去准备。没多久,周铁虎真的把一百条船送到江边交给宋子仙。宋子仙一行只想着逃跑,哪儿还有别的想法?突然听到一片喊杀声,宋子仙大呼“糟了”!原来,在宋子仙准备逃跑的时候,王僧辩已命杜龛带着一千猛男,翻越城墙,进入了郢州内城,周铁虎的船一送达,便立刻发出信号。周铁虎、杜龛二人内外合击,宋子仙没有还的余地,边退边打,最后全军覆没,宋子仙、丁和都被俘虏,王僧辩被任命为征东将军、尚书令,继续进兵江州,至此,萧绎取得了巴陵之战的彻底胜利。在庆功宴上,宋子仙、丁和被处死。王褒、庾信、萧韶、萧恪、萧泰等狂拍马屁,萧绎踌躇满志,这么多年了,为了剿灭侯景,他确实“煞费苦心”:又是引入宇文氏、高氏,又是和兄弟侄子自相残杀,又是扶持地方势力陈霸先!总之,为了胜利,准确的,为了当皇帝,萧绎无所不用其极。巴陵之战,是双方主力的正面对决,军事胜利更是政治胜利,军心、民心、粮食、士气、舆论等通通都会向胜利的一方靠拢,这就是所谓的“赢者通吃”。侯景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擒贼擒王”,没有避开巴陵坚城去偷袭江陵,这是一次重大失误,可这是事后总结,没有意义。巴陵惨败,给侯景带来了一系列不利的影响,侯景的革命事业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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