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就在明月楼，明月就在明月巷。

    巷子的两边有高墙，高墙的墙头有木叶。

    春深，木叶也深。

    拇指同一人站在巷子里，高墙间，木叶外。

    挨着指的，都是指。

    拇指边上那人，是无名指。

    ——最可怕的指。

    为何可怕？

    因为无名指无名。

    他叫孔雀，孔雀却不是他的名。

    名字不重要，也可以叫他无名指。

    但他喜欢别人叫他孔雀，因为他有孔雀翎，所以他叫孔雀，他喜欢这个名字。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巧有一片乌云掩着了月。

    这片乌云掩着月色的时候，明月心正对着窗前的一片花绣花。

    花是蔷薇，绣的也是蔷薇，春天里的蔷薇。

    春已老。

    蔷薇也已老。

    风在窗外轻轻地吹，风冷了，冷如残秋。

    明月心放下绣着的蔷薇花，看着床沿外，高墙间，木叶下的拇指和孔雀。

    她幽幽一叹，道：“他还活着，杜雷死在他中。”

    废园的决斗她没去，但她知道结果。

    下姑娘告诉她的，那个倒酒的姑娘。

    拇指走了，孔雀也走了。

    答案得到了，够了。

    他们有该做的事情。

    该做什么事情？

    杀人。

    替明月心，也是替青龙会，更是替那位公子——杀凌玄。

    明月心抬头，乌云恰好散去，明月悬在天上，看着明月心。

    倪家废园，晚风，月明。

    笑声在后园传了出来。

    笑声美，人美，轻功的身法更美，她从飘落下的时候，就像一片云，一片花瓣。

    一片切口刚被春风吹落的桃花，一片刚刚从幽谷飞出的流云。

    桃花，流云，扑向凌玄。

    凌玄接过桃花，搂着流云。

    明月下，依偎。

    杜雷躺下了，死了。

    他里还握着刀，只有半截，刀上的宝玉裂开，价值千金，万金，千万金的宝玉，成为一文不值的碎石。

    刀也裂了，就两段，像被剑切开一样，整齐的切口。

    那会是什么样的一柄剑，竟然能将杜雷的宝刀切成两半。

    宝剑，神剑，这柄剑称得上。

    这是外人认为的剑。

    倪慧见到了，燕南飞和傅红雪也见到了。

    ()(e)　　凌玄和杜雷也见到了。

    ——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活着的用右，捏断了宝刀。

    用刀的人没了刀，也就死了。

    死人衣襟被晚风吹开，坚实的胸膛停止起伏，没了心跳，上面有三道指痕。

    紫色的指痕，就好像是用颧料画上去的。

    三道比两道多一道，两道活着，三道死了。

    凌玄不想哪天，给两道的人加上一道。

    燕南飞僵着，面容因惊愕，恐惧，变得复杂。

    傅红雪苍白的，松开漆黑的刀——没有放下，只是没握那么紧。

    燕南飞道：“他又胜了。”

    傅红雪道：“嗯。”

    燕南飞道：“和上一次一样，我们认为他会败。”

    傅红雪道：“嗯。”

    燕南飞道：“你又不用帮他报仇了。”

    傅红雪道：“嗯。”

    燕南飞道：“除了嗯，你可以点别的么？”

    傅红雪道：“哦。”

    燕南飞狰狞，一闪即逝，忽然道：“他这次用的右，不是攫取生的左。”

    傅红雪道：“嗯。”

    燕南飞深深看了傅红雪一眼，道：“他变得可怕了，和你一样，不，还没你可怕，但也快了。”

    傅红雪看了凌玄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到：“嗯！”

    燕南飞道：“走？”

    傅红雪道：“走。”

    乌云再聚，风吹着飘到明月下，月光散去，黑暗笼罩世界。

    凌玄搂着倪慧，置身黑暗。

    怀里的美人在哭，啜泣，哽咽。

    “我以为我要死了。”倪慧勾着凌玄脖子，泪水划过面庞，“我都做好死的准备了，用刀一点一点割开喉咙，溅着鲜血走到你边上，跟你一起死。”

    凌玄笑着道：“我没死，你还活着。”

    倪慧道：“你死了，我肯定会死。”

    凌玄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死。”

    耳旁传来第三个声音，只有凌玄听得见的声音。

    不是人，是系统。

    打卡成功，获得孔雀翎。

    孔雀翎是孔雀山庄世代守护的至宝。

    上一代庄主就遗失了孔雀翎，孔雀山庄还是假装拥有孔雀翎，震慑江湖，维持着孔雀山庄的神圣不可侵犯。

    江湖上也有孔雀翎。

    黑的无名指，喜欢让人叫他孔雀的孔雀。

    他有孔雀翎，是假的。

    ()(e)　　假的孔雀翎很多，明月心造了三個。

    选中孔雀成为她的孔雀，孔雀找到一个假的孔雀翎。

    明月心还剩下两个，她可以再造出两个孔雀。

    可以造出更多孔雀翎，造出更多孔雀。

    真的孔雀翎，就一个。

    凌玄不是孔雀，他不想成为孔雀。

    他的孔雀翎，是真的——系统奖励。

    倪慧的泪散了，脸上带着笑，很美的笑，像桃花，像流云。

    先前那样的桃花，先前那样的流云。

    她突然变得狰狞，大大的眼睛带着凶光，张开有着白牙齿的嘴，朝着凌玄脖子咬下。

    凌玄不动。

    他没有感受到杀气。

    倪慧咬下的时候很大力，咬在上面却很轻，很柔，像咬在一朵酷似白云的棉花糖上，伸出舌头舔了舔。

    湿滑，黏糊糊。

    凌玄脖子没有事，没有出血，也不疼。

    人有事。

    他被扑倒了。

    倪慧骑马，骑在他的身上。

    马如龙，人也如龙。

    她想要的，凌玄知道，他会给。

    在这倪家废园里，草长间，死人旁——另有滋味。

    倪慧扯凌玄的道袍，疯狂而急促，她要索取，要填补先前因害怕死亡，变得空虚的心。

    心会空虚么？

    还是身体会？

    她只觉得很空，也分不清是心空，还是身体空，或者两样皆有。

    空不空没关系，填的人是凌玄。

    够了，足够了。

    废园墙头有裂痕，年久失修，很脏，很破。

    墙两边草长有腰那么高。

    墙上有人，有三个，三根指——拇指，食指，孔雀。

    孔雀是无名指，无名指是孔雀。

    三根指，黑组织的三根。

    专门绑票、勒索、暗杀的黑组织。

    他们来暗杀。

    黑暗，很适合暗杀。

    都有暗字，不是么？

    凌玄按住倪慧往下的，站起了身，看到了危墙站着的三人。

    倪慧也看见了，她帮凌玄整理着衣服，眉间，眼间，满是温柔。

    指没有见过的温柔，见到了。

    不是对他们，是对凌玄。

    衣服整理完了，温柔也就没了。

    眉间，眼间，温柔褪去，换上杀意。

    滔天的杀意。

    女人被坏好事产生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