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野地浪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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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的要求把官静和细君推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记忆轨道。

    就在不久之前,两位红纸扇还在飞云山与张美葱为了野生蜂窝的归属权差点兵戎相见。俗话“山水有相逢”,没想到今儿个轮到自己来做担当了,金发子突然体会到了当天张美葱的郁闷、憋气以及不甘——“先到先得”这个标准实在太残忍了!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这里的草燕窝既然是张倩椒先发现的,那归属权当然应该属于这个苗家帕黛!可是这座山崖上至少有好几十个燕窝呢!这可不是在路边捡到一两个钢鏰,这他妈都是真金白银啊!想当年省港旗兵横扫香港,甚至有人特地抄着ak47打劫过专门售卖暹逻燕窝的店铺,为的不就是这玩意好脱、值钱?

    想一想吧,内陆地区的草燕能有几只刚好是在盛产银鱼的水潭边筑巢,从而能将燕窝质量拔高到可以与官燕媲美地步的极品货色?

    送上门的肉都不吃岂不是傻b?

    细君忽然开始有点理解张美葱了,他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找出n种理由,死皮赖脸地从张倩椒里夺取所有或者分剥一部份燕窝的归属权。

    这个苗家帕黛精通武术,箭术超凡又如何?

    她有六条猎犬、一只金雕和一只塘鹅又如何?

    一边是九十万的创业资金缺口等着填补,一边是价逾黄金的上好燕窝看得着得不到,一边又是身处荒山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作奸犯科黄金时细君坚信,只要横下心扯破脸,都不用官静帮忙,他一个人就能摆平这个童颜御姐!

    “让她趁早滚蛋!”恶向胆边生的金发坏种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一边低头用东洋刀修理指甲,一边用家乡话对师傅道:“老话[见面即有份]、[毛雨大家洒],这么多燕窝呢,凭什么不能让咱沾点油水?她不仁也不能怪我不义,独吞谁不会啊!”

    “胡!”官静断然否决,他爱财不假,但他更遵循自己的立场:“这么做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那就给两万块钱让她滚蛋,不枉她慧眼识珠一场!”

    “神经病。”官静笑骂了一句:“你丢人不丢人?”

    “金毛鬼,我身上的银饰就不止两万块呢!”张倩椒明显听得懂天都话,冷冷截断了两位红纸扇的对白:“如果你不服气,大可以用你的八卦掌来试试我的箭技!”

    是个悍妞!话音还未落,官静只觉眼前一花,这个性情刚烈的苗家帕黛已经用右刷地展开了一幕羽箭扇子,将银色紫藤长弓扯了个满月,将二十几枚造型美丽的森冷箭镞齐齐瞄准刘细君硕大的身躯,没有半点犹豫不决、拖泥带水,整套动作优雅迅捷,干脆利飒。

    六头敏感凶悍的猎犬感受到了主人的敌意,从喉咙里逼出了低沉的唁唁,很有章法地从四面八方缓缓迈向两位红纸扇。体型巨大的金雕停止梳理羽毛,从树梢上昂起了勾嘴。

    “帕黛,不用这么紧张,没有人会和你抢这里的燕窝”官静对张倩椒压了压掌,回身指住正愁没藉口发飙的细君一声低吼:“走!我们继续找水库去!”

    金发坏种恋恋不舍地张了一眼崖壁上的燕巢,摇头一阵苦笑,闷闷地跟上了师傅的脚步,一步一个叹息,嘴里喃喃嘀咕着善财难舍、善财难舍啊

    “等一等!”张倩椒收起弓箭叫住了他俩。

    “你是个挺不错的伙子。”苗家帕黛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许目光,很矜持地对官静点了点头:“刚刚金毛鬼见者有份,我感觉也有点道理,这样吧,看在你很顺眼的份上,这两头山猪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了”

    官静刚想推辞,张倩椒拔出了随身携带的蛇形匕首,走到两头山猪跟前,顺着脊背翻腕落刀,轻巧利落地切开皮毛,割下四条鲜血淋漓的长舌苔状肉条,自顾自地走到水潭边洗了洗,剁成碎条,一一甩给猎犬、猎鹰撕食。

    “梅条肉?瞧不出来,原来您也是个同行。”官静笑了,这个苗家帕黛嘴上自己不气,实际上就是抠门星,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静哥儿怎么可能不清楚猪身上最美腴滑腻的精肉就是位于大排上方的“梅条”:“谢谢您的美意,我们两个大男人如果想吃山猪肉自己会打。”

    “你的意思是不是指我是厨师?”张倩椒颇有点意外,结结实实地重新打量了官静一眼,似乎有点想不通这个美男子为什么会是厨师——能熟悉燕窝品质和梅条肉的人当然是厨师无疑。

    “我看你像阿里巴巴的老婆。”细君的眼神抹了水泥一样瞪住了苗家帕黛里的蛇形匕首,一脸的魂不守舍。

    这个悍妞太神秘了,她的蛇形匕首居然是名贵无匹、削铁如泥的“马来克里斯”!这种古代流传在马来群岛,只用陨铁打造,号称世界三大名刃之一的顶级刀具,拥有独一无二的羽毛状华丽刃纹,细君绝对绝对不会看走眼!

    早在白种人殖民东亚的黑暗时代,持“马来克里斯”的爪哇土著与西方火枪近战肉搏,往往一刀就会削断火枪的枪管和敌人的身体!

    张倩椒的这把蛇形匕首不但做工精美,还散发着扑鼻而来的蔻丹香气,分明就是马来蛇刃中的两大巅峰佳作之一——“香刃”!太稀奇了!太罕见了!马来蛇刃采用的是陨铁焊接花纹技术打造,刃身是糙面,孔隙很多,所以浸染香料或毒料之后,能弥经百年之久而不变质!自打马来蛇刃的锻造技术在十八世纪宣告失传之后,“香刃”和“毒刃”已经成了传中的传,天晓得这个悍妞是从哪搞来了一把宝货!

    ()(e)  身为一个狂热的冷兵器爱好者,刘细君真恨不得上前一把夺过这柄马来蛇刃据为己有!听金发子舞足蹈地讲解一番之后,官静同样被镇住了,由衷地惊叹张倩椒的神秘与莫测。

    “算你们两个鬼识货。”苗家帕黛弯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大包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拳王金腰带式样的超大号铆铜皮夹,怡然自得地抖开一层层叠折的皮革夹层,将整整齐齐插在皮鞘内的上百柄刀具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哇!”官静咧嘴惊叹,v字槽刀、u形刀、圆口刀、尖头刀、t头刀、锯齿刀琳琅满目不下百余种各式各样的奇型刀具,一看就是特别订制的食品雕刻刀!绝对是艺术的结晶!插在皮鞘内的每一把刀具都在柄部附有精美绝伦的镂空花纹,造型魔幻,令人倾倒!

    “哇!”细君也在咧嘴惊叹,默罕默德梯形纹、螺旋地肌、羽毛状刃纹、滑可鉴人的镜面抛光这一柄柄奇形怪状的锋利刀具,居然洋洋大观聚合了世界三大名刃:大马士革刀、日本武士刀、马来蛇刃的不同风采!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号称魔纹,冷锻打造的大马士革刀,因为乌兹钢矿已经开采绝迹,早已失传。

    用“玉钢”打造的日本武士刀,以及配套的磨剑抛光技术,也处在了失传边缘。

    至于马来蛇刃更不用了,这种用陨铁打造的糙面神兵现在只能在西方博物馆里偶见芳踪。

    是谁?是谁打造了这些刀具?

    除了上帝之外,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人精通世界三大名刃的锻造技巧!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自己做的,厨师用的刀当然要自己打造才能有魂魄。”张倩椒淡淡地回应了两位红纸扇不解的疑问,云淡风轻的就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自己打的?这,这,怎,怎,怎么可能!!!”就算杀了官静和细君他们俩也没法相信哪!

    “周游世界慢慢学呗,别奇怪,个人爱好嘛,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和你们也又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些艺可没失传呢,我家里现在还囤着不少乌兹钢锭、岛根玉钢和马来陨铁呢,都是那时候攒下的。”张倩椒笑靥如花:“仔细看看这些雕刻刀,我骗你们,这些刀不会骗吧?”

    “天哪!我要疯了”金发坏种捧着脑袋一声惨叫:“这个怪物居然真是个童颜御姐!”

    “大姐,如果我猜的不错,您和张美葱、张靓姜应该是一家人吧?”官静试探着问道:“按您的名字推算,您家里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叫张丽蒜的?”

    “你认识美葱和靓姜?她们俩都是我妹妹,丽蒜本来是我弟弟的名字,他嫌不好听,成年后自己改了。”苗家帕黛并不意外这个漂亮的年青人能猜出自己的身份,谁让她的养父在广陵那么有名,替她们姊妹几个起的名又这么逻辑化呢。

    “我叫官静。”

    “我叫刘细君。”

    既然是熟人,两位红纸扇也大大方方报上了名号。

    “原来是你们。”张倩椒哦地一声,恍然大悟:“我刚从国外回来两天,已经听我爸过你们好几次了美葱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待着,原来就是拜您二位所赐”

    “十四天还是十五天?”官静顺嘴问了一句,拘留十四天是刑事拘留,拘留十五天是治安拘留,前者后果极其严重,张美葱伙同陆朝君持械冲击栖灵寺,罪名可大可。

    “当然是十五天,怎么着,你还想让美葱蹲监狱去?”

    “大姐误解了,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嘿嘿。”金发子掀动毒蛾子一样的舌头,开始进行挑拨和煽动。

    广陵刑警队长张靓姜是老苗子的养女,和甜姐儿张美葱是正儿八经的姊妹关系,他在这几天里已经听九霄过n遍了。来栖灵寺收缴口径步枪时,张大队长还特地查验了一下细君的身份证,虽没在互联上搜到任何不良记录,但她还是坚持收取了指纹录档,这口不尴不尬的怨气,金发坏种可记在板油上呢。

    现在言谈之间已经有火y味出现了,很好,非常好,细君巴不得闹出点是非口角呢,没借口怎么好动抢这个悍妞琳琅满目的世界三大名刃?

    “听你凭借一道[冰浇西柠蜂蛹],一道[兰花蜂蛹爆金耳],差一点就砸掉了[平潮楼]的金字招牌。”张倩椒理都没理金发坏种的讽刺,咖啡色的美眸平静无波地凝视着官静:“虽然没有会亲眼目睹那一幕,但我可以想象出你的厨艺有多高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现场比一比?”

    “就在这里比吗?”官静转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水潭、瀑布、山崖、森林、荆棘,有点觉得晕眩。

    “优秀的厨师不应该拘泥于身边的资源。”

    “赌注是什么?”刘细君冷笑道:“如果你是想帮你妹妹和平潮楼报仇,不可能不开盘口的。”

    “你们和我家的纠纷,我大致上已经打听清楚了,严格来不能怪你们俩,更何况官静还给自己来了一刀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提出斗菜,压根就没有找碴的意图,我也没有那么幼稚。”张倩椒一抖收起了刀囊,拂了拂银花冠上垂下的银珠璎珞,对两位红纸扇微微一笑:“静哥儿,你知道不知道,当天如果你不接受我爸爸提出的和局建议,平潮楼的招牌就砸在你里了!你的厨艺真有那么强吗?王子文是我介绍去平潮楼掌勺的,他的实力我很清楚!”

    ()(e)  “我的厨艺其实并不比王子文师傅更高,赢得很侥幸,这一点我自己心里也有素。”官静没有谦虚也没有吹牛,厨艺并非只有刀功和炉灶组成,当天的比试的确有很大的取巧成份,胜败成负不能只看表面。

    “什么侥幸不侥幸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自平潮楼那场逆境斗菜之后,刘细君对师傅的天赋才华和烹饪技巧可信心千倍:“和她比!欧比斯拉奇,她要输了就把燕窝和雕刻刀留下当彩头!”

    “江都公主,要是静哥儿输了呢?你能拿出什么彩头赔付给我?”张倩椒很风趣地帮金发坏种起了个很有来历的绰号——汉武帝时期,有个名叫刘细君的江都公主和亲嫁到了乌孙国,这可不是杜撰,班固的汉书里有明确记载。

    “我们有钱!十万够不够?”金发子气的差点抓狂,苗家帕黛无意中揭破了他心底最大的疮疤,除了名叫细君,他的表字也是耻辱无比的“解忧”!这个表字金发坏种一直没敢告诉给任何人知道,怕的就是遭受嘲笑——不管刘细君还是刘解忧,都他妈是汉朝和亲公主的名字。

    “江都公主,我并不缺钱。”

    “靠!那你你想要什么,要输了我剁根指头给你行不行?”

    “乱弹琴!”官静火了:“细君,我们今天是来炸鱼的,不是来姑射山跟人斗菜的!就算斗菜也不至于呛成这样吧?怎么连江湖上那套三刀六洞的流氓把戏也搬出来了?”

    金发坏种磐石般沉默,鼻息粗重如牛。

    如果现在弄个络游戏本,“江都公主”的怒火条肯定“逼油”一声满血。

    如果现在进入一个魔幻世界,“解忧公主”肯定已经变身成为挥舞板斧的狂战士。

    “大姐,用别人的名字来开玩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官静暂时安抚住了徒弟,转过头愤怒地指责张倩椒:“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声对不起。”

    “是我的不对。”苗家帕黛一看对方确实被激起了真怒,矜持而又优雅地缓缓垂首摊,做了个酷似精灵的道歉动作。

    “很荣幸能得到茶酒点三绝世家的您指点厨艺,不知道大姐想和我比试什么厨艺?”官静很礼貌地进行邀战,输赢对他来并没有什么,关键是从高那里学到一点东西,张倩椒显然是一个料理大拿!

    “局限于山林野外的环境限制,我们就比三项好了,食雕、烧烤外加一道热菜,一个时之内就地取材就地比试。”张倩椒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刘细君,对官静耸耸肩膀:“既然是赌斗,不加彩头似乎也没意思,这样吧,我们不用搞的太庸俗化,不论谁输谁赢,今后就给对方打个下。”

    “这是什么意思?卖身为奴还是咋地?”江都公主听不懂对方的话指的是什么,连忙跳出来质问。

    “不知道你们听过[鼎上天王大赛]没有,这是今年年底举办的一场世界级厨艺盛会。参加那样的大赛,一个人的力量显得太单薄了,所以我早有打算组织一个精锐团队前去参赛,静哥儿你的炉灶技术既然能超越王子文,我想你已经有资格做我的队友了。”张倩椒正色道:“同样,我也相信自己有资格做你的队友。你要是输了就随我逐流,我要是输了就唯你马首是瞻,大家一起去参加鼎上天王大赛争取夺个好名次。仅此而已,既不是为奴也不是为婢,很简单也很硬气的一个彩头。”

    “奇了怪了,你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邪的一个彩头?”刘细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感觉这个彩头似乎无论输赢都没啥大不了的,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怪!

    “本来我的第一拍档人选应该是王子文,但是谁让他败在静哥儿里了呢?刚好呢,我感觉静哥儿也算看的顺眼。”张倩椒抿嘴一笑:“临时起意,临时起意,人老了,见到少年才俊,难免兴起礼贤下士的招揽之心。”

    两位红纸扇作呕吐状,一个满脸稚气的嫩汪汪妮子口口声声出的都是老气横秋的话,没法不让他们感到浑身鸡皮乱窜。

    “我们明明和你们张家有龃龉嫌隙存在,组队去参加[鼎上天王大赛]”刘细君龇牙咧嘴打了个寒颤:“啧啧我怎么想来想去都觉得有点怪异啊?”

    “一码归一码,合作和仇隙不搭界的。”张倩椒分的很清爽:“我们赌斗的又不是化干戈的玉帛。”

    官静被这份洒脱给感染到了,爽快地与童颜御姐击掌为盟,坦然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