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推开那扇门
嗤——嗤——
嚓——
模糊的光晕在眼底浮现,熟悉的温度幅度的驱散着身上的冰寒。
好似火柴摩擦的声音,一团微弱的火,在黯淡之中摇曳。
随后——被抛飞。
炙热的火花在黑夜之中划出谨慎的抛物线,顺着完美的弧度,最终坠落在地。
——或许是的。
地上可能扑了一层油渍,火花在碰撞在地表以后,发了疯似的暴涨,没过几个呼吸,熊熊烈火吞噬了大量的黑。
扑面而来的灼烧感让蜷缩在角落的男人感到不适,于是他努力撑开了自己沉重的眼皮。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绚烂。
死亡的绚烂。
“糟糕!”
男人面露惊悚,原本乏力的身躯在这团焚烧扭曲的火浪面前,瞬间恢复了气力。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地面抹了一层油,在起身的途中他理所当然的摔了几个略显狼狈的跤。
可能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味,他将臂抬起,放到了自己的鼻尖下。
鼻翼微微张合,一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灌入他的呼吸道中。
“是酒精!”
他下意识的就惊慌开口,旋即慌乱打量四周。
无边的黑暗已然被吞噬而净,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出现在了他的瞳中。
除了火,就是烧得炙热的火。
火,火,火!
他烦躁无比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企图通过这无力且无用的一击,驱散火海。
很显然,这是徒劳。
房间内的大火已经扭曲着向他而来,他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不对,应该是越来越困难。
氧气已然被吞噬一空,男人显得有些狰狞的脸在火光之下是那般的清晰。
黑色的瞳仁之中亮起了红且滚动的光,林润的胸膛在剧烈起伏。
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儿的大火是谁放的?是刚才的火柴吗?使用火柴的又是谁呢?
脑子现在一片混乱,林润的头突如其来的刺痛了起来。
咚——
火海已经将他无助的身躯吞没,林润甚至能听到自己临终前绝望的惨叫。
许是马车再次路过了坎坷的路面,林润的头不受控制的打在了一旁的车厢之上。
发出了沉且闷的一声。
他整个人蓦地一阵颤抖,随后倏地睁开了双眼,瞳仁之中还带着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
身体已经被大量的汗水浸湿,此时的林润,就好似溺水的人儿,上岸之后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有风从车厢上密封得并不严实的窗户缝隙里涌入,凉爽的干燥感让他浑浑噩噩的精神微微一震。
双眸之中仿佛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已然退散,林润回过了神来,将发麻且木的大脑神经梳理冷静,打量起周遭。
——还是那个车厢。
随着地面反馈而来的清晰路感,林润能够听到四个车轮正发出即将破裂的吱呀之音,屁股之下的矮凳,还在上蹦下跳着摧残他一身的骨头。
风流过车身,林润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开始回忆起刚才的那个梦。
“是梦。”
他当然这般的笃定,因为他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如果现在是梦,而刚才是真,那么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感官。
那是天方夜谭,不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死——刚才的梦实在太过于真实,林润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臂。
“嘶”
不出意外的,剧烈的疼痛感由臂一路蔓延到大脑的神经末梢。
林润打了个冷颤。
“的确是梦。”
这下,他是真的笃定了。
可是,他却又有些疑惑。
方才的梦境,实在太过于真实——那种绝望之中的无助感,扑面而来的炽热感,以及刚刚苏醒时的乏力感。
太真实了。
而且
林润双眼闪过一丝疑惑,打量了一眼车厢内的景象。
当然,并没有任何的东西值得他参考。
车厢,还是那个车厢。
只不过,坐在这般简陋且不断折腾晃荡的车厢内,他到底又是怎么睡着的呢?
奇怪。
今天一整天,林润碰到的怪事确实挺多。
马道克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润缓缓抬,拉开了镶嵌在车厢上的车窗。
窗户上已经结满了冰霜——现在是寒冬时节,对于长时间停放且未曾打理过的马车而言,这是自然现象。
窗户可能被锁死,林润摸索了好半会儿,才找到了锁扣。
用力旋转,终于将锁扣打开。
推开窗户的一刹,呼啸的冷风仿若找到了值得肆意的港湾,不顾一切的涌灌进了空间狭的车厢。
林润又打了一个冷颤,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升起了鸡皮疙瘩。
抬挡住吹划着脸部的狂风,林润透过指间的缝隙,略微看清楚了外部的景象。
一片白茫。
肉眼可见的冷风在不知多高的惨白天际旋转呼啸,朦胧起伏的山脉沿着大地纵横的曲线蜿蜒起伏。
天空,不,无边的惨白处飘落下纷飞雪花,整个天地仿佛已然链接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而林润,则是在上面立体且突兀的生命。
往线的一段平铺,马车在荒无人烟的大地疾驰,车轮碾压过大团大团厚厚的雪,轱辘出一条扭曲且不规则的痕迹。
随即,又被漫天飘雪抹去。
“这是哪!?”
林润毛骨悚然,在登车之际,麦格林勒的天气还没有这般的糟糕。
对了,麦格林勒!
林润再次看向白茫茫的深处,那朦胧的山脉已然快要淹没在苍茫雪花之下,沦为平淡无奇的一条直线。
“麦格林勒什么时候有山了?”
林润努力回忆了一下,在自己有限的记忆之中,好似身为海港城市的麦格林勒,从来未曾听过有山峰的存在。
而且,还是连绵起伏的山势。
脑中的思维变得愈发混乱起来,林润根本无法想象,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马车到底将他带到了哪里。
又要将他带往何处。
许是强烈的死亡危感笼罩,亦或者是无助下的人总归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勇气——虽然林润从来不认为自己没有勇气。
他推开了门。
车厢的门,就在自己的面前,梦境之前,他还心存侥幸,并没敢擅自推开这道可能象征着地狱的门。
而如今,他却不得不开。
纵使死,也要死个明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