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傲慢与偏见
恋上你看书,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皇家外科学院的例会从早上点开场,至晚上点结束,中间:30-:30是休息时间,持续个时。时间看似很长,但其实对于繁多的会议内容来,已经进行了不的压缩。
上午是走马观花的外科新风向。
虽然冠以“外科”的名头,但其实涵盖范围非常广泛,主要介绍的是被应用进外科术的新操作,并不局限于术本身。技术有这样那样的弊病,有些适用性非常狭窄,可卡维还是得惊叹于他们不拘一格的应变才华。
比如第一位上场的圣玛丽医院外科医生费米,就向所有人介绍了一种全新的麻醉方式:
“今年的月6日,本院接收了一位颌面部外伤的病人。当时就发现他颜面损伤严重,不太适合术前常规的麻醉给药模式,于是我尝试使用了灌肠泵。”2
乙醚被放入灌肠泵中,微微加热或者轻轻摇晃之后就能往直肠灌入乙醚气体,最后用木塞进行封堵以达到麻醉的目的。
当然也有将乙醚液体直接混入灌肠液的做法,只是在病人睡着之后,很难保证术床足够干净。
“灌肠麻醉并不局限于颌面损伤,还可以应用于一些对面罩有恐惧的病人。他们不喜欢口鼻被盖住的感觉,会烦躁会觉得窒息,灌肠就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费米对这种给药方式非常有信心:“我相信它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剂量问题”
剂量是困扰全身麻醉的究极命题,麻多久,麻多深都需要研究。可惜乙醚只是麻醉历史上的一个匆匆过客,随着新麻醉药物出现就会被逐渐淘汰,而这种难以量定剂量的灌肠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然而费米医生在结束麻醉介绍后并没有下演讲台,而是顺势开始了第二项技术的演示环节。
很快他的助就拿了一套简单的皮带、布垫、加压器的组合件走上了演讲台:“同样是刚才那位病人,在使用灌肠麻醉后,我们使用了全新的止血套件,有效遏制住了颌面部大量出血”3
伊格纳茨看着他们的操作演示,对这套皮带很感兴趣:“用在脸部出血倒是不错,挺适合整容术的,怪不得会被选进来。”
卡维看着只是点点头,对此并不感冒。
靠按压表皮位置来止血虽然有效,但局限性太大,难长久,所以一般应用于外伤现场和转运。真进了术室,还是需要快速寻找出血位置,做精准血管缝扎止血。
寻找断裂血管没那么容易,很多时候都需要延长切口。戴上容易拆下难,到那时这些皮带就会成为止血术的阻碍。
然而9世纪外伤抢救稀烂,转运基本等于0,皮带压迫式止血方法应用条件太过苛刻。相较而言,还是第3场的止血方法更靠谱,即使到了2世纪也一直在用。
“对于下肢截肢,尤其是大腿上段的高位截肢,术时的止血工作并不容易。”
这次换成了格雷兹医院的洛卡德医生,他搬上了一套腹腔解剖模型:“就和截断河流一样,如果我们避开那些分枝末节,选择阻断上方血流就能达到完全止血的目的。”4
其实他选择截断的就是为下肢供血的髂动脉。5
遇到腿部外伤股动脉断裂时,如果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血管断端,开腹进入阻断髂动脉一直都是个后底牌。对于下肢外伤大量失血的急救现场,气囊加压抗休克裤也是这种原理。
能想到这一步,并且为了不顾腹部感染做到这一步都是不的进步,只可惜伊格纳茨对希尔斯的出走耿耿于怀:
“截肢术本身就已经相当危险了,切口化脓是常态,我记得去年他们的截肢死亡率在4%,太夸张了!就这样竟然还要多做一个切口,难道就没想过溃烂么?看看我们3号病房那个德国人吧,腿都烂成什么样了”
卡维这时不合时宜地询问道:“老师,我们去年截肢死亡率是多少?”
()(e) “e3%。”
“听上去好像也没低多少。”
伊格纳茨知道这个数字还是偏高了,连忙解释道:“也许是那些病人的体质问题,我在给几位将领做截肢时发现他们术后出现溃烂的几率并不高,大概在0%左右。”
“我倒觉得和体质没多大关系。”卡维希望把伊格纳茨导向感染的原因,而不是在体质上打转,“原因应该在于住院环境上。”
伊格纳茨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助,想起了当初和他讨论过的住院环境,立刻警觉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就很看重那个英国女人的研究报告。她的研究报告虽然有一定服力,但其实内心是个疯子!”
疯子?
卡维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疯子?”
“她的新观点是要拆掉所有城市医院,然后让我们搬去乡下开诊所!这种建议简直荒谬可笑,我本以为是名外科医生就不该同意的。但”
伊格纳茨彻底站在了南丁格尔的对立面,试探性地问向卡维:“你该不会也想拆掉市立总医院吧。”6
“怎么可能。”卡维解释道,“医院是无辜的,它就是一堆石头砖块而已。真正需要改善的是我们的观念,医生们需要洗、术前术后都需要清洗切口位置,至少我参与的病人,伤口恢复都算不错。”
“李本先生呢?”
“李本只是个意外。”卡维脸色凝重,对自己的失误懊悔不已,“当初情况紧急,马车还要等一个时才能到,我看他快不行了只能做缝合处理。”
“我觉得他的腿还能拯救一下,就和当初的伯爵一样。”
“希望他能熬过去吧,如果明天仍然没有好转,我只能给他做清创了。”
认识卡维已经大半个月,伊格纳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已经渐渐认同了洗和术前术后的清洗工作。
他不是那些顽固的产科医生,对病人的死亡率非常敏感。即使差了5%都已经算是巨大落差,可现实是经卡维做了术准备工作的病人伤口溃烂的几率在20%左右,病人一个都没有死。
虽样本量并不大,但伊格纳茨有预感,卡维的这种术后神话还会延续下去。
盆腔髂总动脉的压迫止血法收到了些许掌声,但随着一个人名出现,掌声渐渐变得热烈起来:“接下去是英国著名外科医生,对抗南丁格尔的医学先驱——李斯特医生的时间,就由我们的艾丁森副院长为我们宣读他的最新研究报告。”
因为一些和术相关的言论,南丁格尔已经成为了外科的众矢之的。
在英国国内她确实获得了不少认可,但在国外却是“声名狼藉”,一向保守的奥地利外科更是如此。
本来伊格纳茨只把她归类进了普通女性的行列,最多有些成就而已,基本态度就是不屑。现在因为越传越离谱的“医院拆除学”让伊格纳茨不得不反对南丁格尔,因为谁都不希望搬去乡下天天和山水农田作伴。
没有尸体,没有医学院的教学点,也没有足够多的病源,悠闲将会是每个外科医生在力争上游时的慢性毒药。
所以反对之声甚嚣尘上,可惜在奥地利venn,他们只能胡乱过过嘴瘾,真正被整个外科界寄予厚望的还是英国本土的外科医生们。
而李斯特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
“这次我带来的是李斯特先生在阅读了一位法国化学家的公开研究之后做出的判断”
艾丁森看着里两张报告纸,心情格外复杂,叙述接下去这段文字或许比宣读奥地利战败报告都要困难:“诸位,李斯特先生,他还是承认了大医院的外科术创伤造成的溃烂几率极高。”
“什么?”
“开什么玩笑!!!”
“连他都退缩了?这不就让那个疯婆子得逞了么?”
“唉,果然英国佬靠不住啊。”
“他还是不是男人?男人的志气呢???”
出身于现代的卡维难以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
()(e) 只是承认了一个早已经被证实的事实罢了,场面却发展到了一度失控的地步。感觉就像是他们支持了许久的拳击在和宿命对决战前夜忽然弃权了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诸位,请安静!请安静!!!”副院长艾丁森尽量维持着场内秩序,“我们还是要客观面对这一现实,事情其实还有转圜余地,并没有变得更糟糕”
“哦算了吧,艾丁森,事实已经很糟糕了,我感觉venn的医院马上就会被拆个干净,为那些工厂腾位置。”
“难道让我们这些享有盛誉的外科教授去乡村开理发店么?”
“我可不想去乡下”
面对同僚们的质疑,艾丁森不得不拉高了嗓门:“李斯特先生虽然暂时承认了南丁格尔的观点,但却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我刚才了,他是在阅读了一位法国化学家的研究报告之后才这么的。”
“谁?叫什么名字?”
“额”艾丁森看了眼报告纸上潦草的名字,“叫,路易斯巴斯德。”
“不认识。”
“化学家?化学家和外科有什么联系么?”
“我们又不是药剂师,也不是内科医生,化学家难道还能管得上我们的术刀?”
这些还只是基于既有理论而产生的反对声音,很快这些声音就变得不那么和谐了:“一个英国人在看了一个法国人的研究报告之后,竟然承认了一个女人的疯言疯语,你们品,细品!!!”
“完了,外科的发言权竟然落到了这些人里”
“悲哀!”
“我感觉外科要完了。”
艾丁森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当初极力反对瓦特曼把这份报告放进节目单里。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眼前这些日常挥舞术刀的男人很难接受一个女人的指导,更无法接受其他男性医生的屈服:“你们给我安静一些,能不能等我把话完?”
副院长的头衔还是给了他一点时间。
“不要轻易把国籍代入进科学研究中,这会让我们的眼界变得狭窄、我们还是需要一些不一样的言论,这对彼此都有好处,至少巴斯德先生也信奉天主教。”
宗教带来的一丝认同感,给艾丁森提供了快速明论文主要内容的会:“李斯特医生看的是一份巴斯德几年前发表的关于乳酸发酵的记录,他第一次提出了‘发酵本质其实是微生物的代谢活动’。”
“微生物?”
“什么微生物?”
“就是自然界最的生物。”
“他推翻了微生物的自然发生论。”
艾丁森道:“显然,李斯特医生也认同这一观点,认为是医院封闭的环境造成了空气中微生物的滋生,最后形成了有毒的瘴气。虽然这带来了巨大的争议,也需要时间和大量实验去进行验证,但至少给了我们会!”
让医院时刻保持开窗通风,总好过直接拆掉医院。
这套辞多少稳住了场内一些舆论,至少让他们知道李斯特并没有完全妥协。他还在寻找突破口,这场外科医生和护士之间的争斗远没有结束。
但他们也是人,也会受到内心的影响,这极大影响了接下去那场“腭裂修复术”的演讲。
演讲过程几近中断,直到最后这位来自格雷兹医院的外科医生愤然离场才让会场变得安静下来。
“谁去把海德里希医生叫回来?”
“算了吧,就是个腭裂修复术罢了”
“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快点结束报告吧。”
“下一位是谁?”
艾丁森在一旁看了眼节目单,道:“接下来有请市立总医院的伊格纳茨教授,同时也是外科学院副院长。他为我们带来的是由他本人和助卡维一起研发的唇裂术新术式,据这种新术式能进一步降低术后的疤痕挛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