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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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正是乔鹏。陆冰放下酒杯,强打精神,叫了一声“乔大侠”。乔鹏点点头,坐了下来,径自抓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问道:“你如何不辞而别?是怪苏家夫妇款待我,而怠慢了你么?”。陆冰惶然道:“在下算什么人,岂敢这样想!我,我是”。乔鹏止住道:“我看你面色发白,中气不足,必是与人交受了伤。你既不愿提,便不必提。不过你若有什么麻烦事,不妨对我,或能替你化解“。陆冰感他之言,犹豫片刻,权衡再三道:”乔大侠,并无人找我麻烦,是我在蜀中有一段滔天血仇,此生不报,枉生人形,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复仇遥遥无期。我是这么想,我再习剑十年,若到时候还报不了仇,我便一剑把自己刺死,我父母兄弟泉下有知,也知我已尽了力“,酒劲催动之下,双目泪下。

    乔鹏变色道:”仇家莫不正是大义堡?你放心,但凡有作奸犯科,草菅人命之事,纵然是苏复红,我也必替你做主,给你一个法!“。陆冰闻言,鼻子一酸,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不过我这仇家和大义堡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乔鹏皱眉道:”是八关塘?唐门?青龙会?你只管个名字!“。陆冰连连摇头,醉醺醺道:”不,不,乔大侠,我是这么想的“。乔鹏一杯饮尽,正色道:”你“。陆冰提壶给二人续了一杯,便似两个知心好友般随意,眼神已被烈酒催得迷离,道:”我父母兄弟之死,并非我那仇家亲自动,料来他不过只是漫不经心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暗示,下头人自去做了,连我母亲腹中胎儿在内,总共四条人命,万贯家财顷刻间就烟消云散。这般明目张胆,居高临下地仗着权势欺负人,我受不了这口气。若只是假于人,依照江湖道义,朝廷法度将他绳之以法,这血仇并不算得报。我必针尖对麦芒,亲自压过他一头,教他当初如何仗着武力欺负别人,如今便怎样被人用武力欺负,这才算报仇,才算出了这一口滔天恶气!”

    ()(e)  乔鹏悚然动容道:“你有这份心思,你家人泉下也必欣慰。我听闻你剑上天分很高,年纪也轻,只要挟着这一股仇恨不松懈,习上他个一二十年,仍是壮年,到时候纵然不能压过仇家一头,也足堪拼个你死我活”。此言甚得陆冰之心,陆冰眼神一亮,痛快大笑道:“正是如此!”。大笑之后,突觉不恭,敛色道:“我喝酒太过,失态忘了尊卑!”。乔鹏正色道:“这正是性情中人,丈夫本色,有什么失态?这一二十年来,无人在我面前不是恭敬谨慎,战战兢兢。咱们今日几盏闲话,你敢以真性情相待,可见我尚有人味,并非虎狼之辈,令我很是高兴!”,自提壶又替二人斟了一杯,道:“咱们饮尽此杯,自此便是异姓兄弟!”。陆冰闻言大惊,酒顿时醒了个透。乔鹏微笑道:“我自幼孤儿出身,成年后一直是孤狼独行。自此你叫我一声乔大哥,我叫你一声陆弟,咱们也算有个家人挨傍”,话罢举杯饮尽。陆冰豪气大盛,更不复言,也自举杯饮尽,二人相视大笑。

    恰此时几个江湖豪客进了来,落座要了酒菜。一人道:“他娃现在是走投无路,川内定是不敢来的,又怕仇家追杀”。另一人道:“他当初没少干缺德事,周爷,我劝你莫再和他来往”。那周爷道:“来往个啥,我打发了他几两银子,叫他走了,他一个耳朵也没了,右五指尽断,枪是抓不了的了,看着也有些可怜”。

    陆冰听见,心中狂跳,知道二人所正是张志,当下走上前,醉醺醺问道:“你们的那人,现在何处?”。那周爷将他一瞥,冷冷道:“你是哪位?”。陆冰径直道:“我就是削他左耳,断他右掌五指之人”。那周爷神情一凛,道:“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他岂会对我?”。陆冰打了个酒嗝,道:“他落魄之时来找你,可见你两个交情不浅了!你猜一猜,他会往什么地方去?”。周爷见他按剑柄,言辞愈发严厉,心中发怵,又不便露怯,仓皇间不知如何,另一人忙接过话道:“好汉不必相逼于我们,那人和我们顶多算是认得,交情完全谈不上。他混黑道的,我们敬而远之,不愿结交,也不想得罪。好汉能耐,自能查到他下落”。陆冰一把拧住他衣领,大骂道:“你不愿得罪他,却愿得罪我?什么狗屁黑道,拿来唬谁?你今日不个张志的去处,我饶不得你!”。

    ()(e)  那周爷再也按捺不住,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渝州城里逞强!你欺人太甚!”,一拍桌子,便要拔剑。陆冰眼疾快,一剑将他佩剑一挑,嗖地一声,出鞘飞去,插入门板之中,铮铮颤鸣,周爷抓了个空,神情骇然,生生凝在半空。另一人叫道:“莫动!好汉!你本领高,我们认服。我猜一个他的去处,不过做不得准”。陆冰笑道:“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犟嘴?”。那人带着冷笑道:“我告诉你,这秦岭二张虽然混黑道,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也攀得上一门显赫的亲戚。他们娘姓孙,年轻时守寡,带着二张嫁了汉中一个包姓铁匠。这铁匠是个瘸子,老实巴交,但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却是响当当一方豪强。好汉若觉得自己本领高,我便把这人名姓告诉你,只怕你此时气势汹汹,听了他的名字却要泄气!”。

    这时乔鹏起身走了过来,问道:“你这人,莫不是汉中包家坪的族长包友光?”。那人点头道:“正是,汉中包家,谁猜不到?”。乔鹏笑道:“如此正好,陆弟,咱们明日便去汉中!”二人又饮至半夜,闲话无数方才歇息,第二日一早便买马北行,第四日出了剑门。陆冰仰望两侧崖壁,高耸如云,雄奇巍峨,前方天辽地阔,延展不绝。胯下坐骑催动如风,陆冰心中大生豪迈。乔鹏也心情舒畅,大声道:“陆弟,身旁有对脾性的知己,坐下有千里良驹,纵横驰骋天地之间,人生如此,更有何求!”。陆冰道:“乔大哥,我正这般想,你便了出来!”。乔鹏哈哈大笑,一提缰绳,奔前而去。陆冰也自催马,一前一后,奔出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