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要理所当然
“这个谋划,应该在好多天之前就开始了。”李西山略微停顿了一下,“就是没想到,他们真敢。”
李西山还是觉得那个只不过读过几天书的年轻人长得太猥琐,没有富贵相,也谈不上男子汉气概。
归根结底,读过几天书的年轻人还是没有足够的能力给那些人一个未来。
读书人肚子里的墨水连老员外也比不过啊。
话回来,老员外真的对这些谋划一无所知?
有些杂种铁了心反抗,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大多没等罗锅和瘸子出就风平浪静了。
更何况,老员外不是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
李西山叹息一声,“本来是那一百余人去截杀瘸子和你之后,会师老员外宅院之外,一起发动总攻。”李西山使劲摇了摇头,还是觉得非常可惜,“提前围住宅子那些人却没忍住,没能听从读书人的计划。如果你在瘸子战死后,赶在他们动之前回来,这一切都会有转。可能会死更多人,但是你家宅子和家人肯定能保住的”
李西山话没完,其实更大可能是崽子也跑不出来,也跟着一命呜呼了。李西山瞥了一眼怎么也看不顺眼的崽子,替那些人感到遗憾。
读书人是下了狠心,绝不留任何后患。
李西山有些疑惑,大锅里煮的肉,有那么大吸引力?要怪火太旺,香气太浓太飘远?
李西山撇撇嘴,自己这些年都快吃吐了。
没想到一个屁孩能逃出生天。
李西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根本没把李大爷当回事?李西山很有些丧气!
李西山倒不至于冲动到立马杀回去,没仇没怨的。
断崖极高,想回去也没有路。
交了这么多年租子,就因为读了几天书,就不想交了?一个人不敢不交,一些人呢?大多数人呢?所有人呢?
不应该交吗?应该。毕竟地都是老员外的,地契上也写得一清二楚。
应该交吗?真应该,毕竟现在死了那么多人,肯定还会继续死更多,就是死绝了,把大山留给最原始的主人都有可能。毕竟没有谁能名正言顺占有那些土地和财富,根本没有章程计划面对老员外留下的任何东西。
应该交吗?往前推几十年,就不应该。老员外不该为了大家不再挨饿受冻带领他们开荒置业,也不该为了有好的收成掌握那些土地,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安排农耕狩猎
()(e) 几十年时间,久吗?好像也够了。凭老员外自己,也想过改变,但是为什么这么快,老员外也想过,但终究没看透。
反正老的走得差不多了,人口翻几番了?当初被自己带出来的人还有多少?有,也都爬不动了吧。
那时候真怕死啊,都怕,没有人想死。那又为什么这些年轻人不怕死了呢?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死了的老员外一个人觉得不该让他们交租。
至少在老员外察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把那些地契交出去。
如果那样的话,可能就只是老员外一家死了。
晚了一步,什么都晚了。
要是老员外知道会到这地步,是愿意死的。
其实这只是李西山自己的一个想法。
其实更可能。在临死前,老员外还是觉得不该给他们太多自由,把所有人都死死压在自己下,所有人才是安稳的。
老员外对罗锅和瘸子,罗锅和瘸子对大山里的那些杂种,都是这么做的,好几十年的安稳就是这么来的。
尤其那些杂种之间,相对于以前的纷争不断,少了多少死伤?
近十几年,大山里风调雨顺,日渐祥和
李西山不确定是自己对了,还是老员外想的对。
要是大山的人们都能多读些书,李西山才敢确定自己是对的。
老员外,也应该多读些书。
“你叫我什么?”
李西山倒吸一口凉气。脑子摔坏了?这家伙没在听自己讲话?李西山苦恼已极。
“你叫我什么?”才十一岁的混蛋玩意纠缠不休。
难道是喊了儿子?莫要开这种玩笑。
“不是杨见山?”李西山想打马虎眼。
名叫杨见山的屁孩换了一个角度,正面死死盯住李西山,眼里倒不噙着泪了。
这眼神,似曾相识?何止是似曾相识!
不仅仅是一个相似能解释清楚的。李西山脸色渐渐阴冷起来。
要是真摔死了,多好,死他,或者死我,都好。
“我是谁?”
李西山脸色阴沉。
李西山,其实应该是鬼。
在鬼哇哇哭着被老鬼抱在怀里喂东西的时候,老鬼一直惆怅满怀,一直到鬼牙牙学语、踉跄挪步的时候,自那而后,老鬼才渐渐有了笑容。
()(e) 不过,没过多久,老鬼又开始发愁了。
鬼一次次被人打个半死,其实每次都是奔着必死出的。从一开始的皮开肉绽,一直到抽筋碎骨,鬼被老鬼泡进大药缸几十次。
再然后,鬼成了青年男子,姿容无双,丰神俊朗,不危山十二门人全部一起出,也只配给鬼拿来练拳,再难让鬼伤筋动骨。
之后,老鬼毫无征兆地出了。没有任何前兆,只有那一脚,鬼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
从到大,老鬼没有打过鬼一回,一次也没有,一下也没有。
鬼把老鬼的胡子都揪光了,老鬼都掩饰不住那个笑脸。
老鬼的笑脸是在鬼牙牙学语时给了老鬼一个笑脸后长在老鬼心里的。
长在了心里,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看着鬼就再也忍不住笑了
李西山晃了晃脑袋,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大一沿着宽广无垠的大河缓缓走着。李西山腹部伤口不值一提,已经渐渐止血。
“为什么?”李西山自问自答,“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本来很好的道理,但是有人读了一些书,然后”李西山不能让杨见山走上极端,有些事,李西山不觉得自己就能对,尽量用杨见山学过的道理去开解他。
“我不是这个。”杨见山把话打断。
两个人缓缓走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其实没什么好的,真惨吗?”李西山摇摇头。
惨是真惨,只是不能用在杨员外身上。杨大贵、杨花、太太、罗锅、瘸子,都不行。多少年了,到底谁更惨,谁受苦更多,谁做的事情更该死,李西山一时半会儿不清楚。
理所当然,世间真有理所当然?吃苦享福,哪怕是个必然,也别当成理所当然。
“见山”
李西山随着前面的身体停了下来。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问什么。”杨见山绝不死心。